第42章 好刀
太岳宫。
武华殿和武英殿中间只隔了一座不大的小院，小院里有一处凉亭。这是因为刚开国时，太祖身子健壮，太孙都已经到了读书的年纪，太祖便下令在太子的武华殿旁修了武英殿，赐予太孙，中间这小院里的凉亭便是在夏日时太傅给太孙上课的地方，叫做集文亭。
如今的集文亭顶，暗刺与空念并肩而立，在黑暗中冷眼看着两边乱起来的宫殿。
“越王...越王七窍流血，进气已经不多了！”
“建王不对劲，传太医，快传太医！”
“建王薨！建王薨！”...
太监的尖叫，宫女的哭喊声，神武卫跑动时身上甲片撞击的声音...此刻齐齐作响，乱作一团。
“没想到你不仅《空字心经》进境神速，就连用毒也有这等巧思，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上师会让你成为这一代的教子了。”
空念淡淡一笑：“暗刺大人谬赞，还是上师倾力栽培，不然我难有今日成就。”
“哼，得意之前，先把赶过来的尾巴清掉为好。”
空念一怔：“尾巴？是大昭皇室内部的守护者？教内没有记载太岳宫里有任何超凡之人啊。”
“不是皇族。”暗刺的身形逐渐变淡了。
“就让我再看看这代教子的成色如何，莫要大意，你这风筝若是断了，我可是会连线一块儿收掉的。”
“空念知道了。”空念并未偏头去看身旁消失的暗刺，而是紧盯着德安宫的方向。
有一道有些熟悉的气息，正在极速逼近。
李戮玄在太岳宫内各处围墙之上腾跃，接连几个闪身，已经逼近了武英殿，而底下正在集结的神武卫却并未察觉到他。那些太监们也在奔跑中呼号，将三殿下建王薨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太岳宫。
脚尖再度轻轻一点，他飞身落在了集文亭对面的一颗树冠之上，冷眼看着集文亭顶的空念。
刚刚赶路之时，他就已经察觉到了空念这独特的森寒罡气，比之关外那空愿，还要刺骨几分。
“刺皇帝，杀建王...动国本，你们太过分了。”
“毕竟能以碧落同时牵制九天和那尊主的机会实在是千载难逢，李先生可莫要怪我。”空念看着李戮玄手里色泽发暗的“蟒尾”，笑了起来：“名刀‘蟒尾’？原来京城的剃头状元，就是大名鼎鼎的戮仙刀李仙人？”
“上师说李仙人的命星轨迹玄妙，难以观测，之前从天下第二跌落，此刻不知还剩几成罡气？”
“试试不就知道了？”李戮玄随手一指点出，外面一个路过时正好抬头的小太监被他点中胸口，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晕倒在地。
空念不再说话，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残影，消失在了原地。
“空字心经·乱。”
低低的吟诵声在李戮玄耳边响起，这“乱”字似乎有着独特魔力，直直灌入他脑海之中，连体内经脉都有乱做一团的势头。
李戮玄轻咬舌尖，手腕抖动之下，蟒尾发出尖锐的刀鸣声，他直直跃起，空念已经带着黑色手刺刺穿了他刚刚站着的树冠。
空念一招走空，再度隐入黑夜之中，而他们的脚下，几名太医正在太监们地簇拥下急匆匆地赶往武英殿。
生死争斗之时，气机内敛，非必要之时不损身旁一花一叶，乃是极高的境界，就算是超凡六七境往上的高人，都不一定能做到，此刻这俩刚入超凡一境的在生死之战时却做到了，连集文亭的一片瓦都没碎。
“梵音贯脑我是见识过的，这不仅贯脑，还隐隐约约在拨着我那几根主脉，倒是稀奇的紧。”
“李仙人不愧是曾经十二境的高人，果然有见地。”空念站在李戮玄刚刚站立的位置上，那笑容像是缝在了他脸上一样：“只是拿梵音贯脑这种浅薄功夫与空字心经做比，倒是令在下有些生气了。”
“嘴还真他妈碎...”李戮玄手中蟒尾一横，真炁运转间原本黯淡无光的蟒尾此刻亮起了油润的黑光，化在了夜色之中。下一刻他身形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空念身后，一阵密集的脆响声之后，空念整个人飞了出去，差点落入武英殿院内，最后还是撞断了两根树枝才停住了身子。
然而他刚刚停稳，李戮玄就再度出现在了他身后，此刻他背后的黑袍已经成了一块儿块儿的破布，露出了里面的黑甲，但黑甲之上竟然布满了细密的裂痕。
一股凉气抵上后心，空念只觉得一股霸道的劲力聚集在身后，身上穿的黑魂甲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我听到越王似乎也中毒了，国本不能尽丧，我只问你一次，可有解药？”李戮玄左手一提，刚刚掉落的那两根树枝被他临空接住，轻轻放在了地上，并未惊动那些聚集在武英殿的太监宫女和侍卫。
“哈，李仙人真会说笑。”空念咽下一口热血：“瞬间连击上百下，罡气不足便靠这等技巧来破黑魂甲...李仙人戮仙刀的名头果然不是白来的，寻常超凡一境或者二境之人在你手底下撑不过一炷香吧？”
“只是要解药，如何便是说笑了？”
“当今这天下像是一锅半开不开的水，我不过是给锅底下再添一丝火而已。”
空念咧嘴一笑，殷红的血从他嘴角滑落：“就要烧开的水，如何能让它冷下来？”
李戮玄眉头一皱，手中蟒尾发力，原本就布满裂痕的黑魂甲终于是裂开了一道口子，蟒尾带着刀罡捅了进去，却没有李戮玄预想中的血肉之感。
“空字心经·散”
空念化成了几团黑雾，从李戮玄面前消散，此刻李戮玄手中只剩下了一具空荡荡的破碎黑魂甲，而空念披着黑袍的身子也在集文亭顶端再度聚合。
“都修到了这个地步，凡人都称呼我们超凡了！”阴森的罡气波动封住了这片小院，空念终于放声哈哈大笑：“李戮玄！亏江湖上还尊你一句戮仙刀！你打斗之时竟然还是像那些凡人武夫一样！”
“真以为一柄刀就是一切了么？庸俗！凡夫何时曾仰望星空？又何时能懂星光的恩典？”他看上去有些癫狂：“空字心经·破！”
几十缕黑雾从他身上蔓延而出，向着李戮玄围剿而来，速度之快甚至连李戮玄此刻的观力都难以捕捉那黑雾的运动轨迹。
明明是黑色的刀光在黑夜里擦过黑雾，本该是难以察觉的一幕，此刻却分外显眼。那名为蟒尾的短刀扫过黑雾的一瞬间，黑雾就被尽数驱散，根本靠近不得。
不侵，无物可侵的境界。
李戮玄仅仅靠着手里的短刀，挥出了一片连气雾都难侵的领域。真炁附着在刀锋之上，空念却根本看不出来。
“跳三刀...两跳拨尽背脊郁结气，拢回神府一片清！”
随着低低地吟诵，他一刀挥出，真炁脱离刀锋就化作了刀罡，刀罡平平扫过空念，他整个人都停在了原地，竟然连闪避都做不到，一口黑血喷出，他胸腹之间的黑布滑落，薄肌的胸口显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空念强撑着身子，刚要再动，那刀罡却绕了一圈，竟然从他背后又斩了过来，而他灵念察觉之时，已经是避无可避了。
“叮”的一声脆响，声音竟然穿破了空念布下的罡气结界，此刻整个武英殿和武华殿的人都只觉得耳膜一震刺痛，甚至有身子弱的耳朵里流出血来，晕倒在地。
“好手段，不愧是戮仙刀，好刀，果然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