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的观感

放映厅的空调发出老旧的嗡鸣，三十多度的盛夏午后，二十来人挤在碧海影业三号审片室里。唐小杰把冰镇可乐罐贴在发烫的脸颊上，塑料椅被他扭得吱呀作响：“这冷气是给北极熊用的吧？“

银幕上最后一行字幕消失的瞬间，周锦城“啪“地拍亮顶灯。刺眼的白光下，所有人像被集体施了定身咒——唐小杰的易拉罐悬在半空，夏雪扶眼镜的手指僵在鼻梁，张一鸣张着嘴露出半颗跳跳糖，连保洁阿姨举着的拖把都定格在水渍上方。

“各位老师...“赵飞林攥着遥控器的手心沁出冷汗，指关节在黑色塑料壳上压出青白，“觉得怎么样？“

“那个...“夏雪突然举起计算器，液晶屏上闪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根据统计，全剧共出现七彩炫光特效37次，平均每42秒一次。其中第14分28秒的粒子特效渲染错误，导致反派头发呈现荧光绿...“

“这是重点吗！“张一鸣突然诈尸般跳起来，假发套甩到拖把桶里，“你们看到我那个720度托马斯回旋没？后期居然给我裆部打了圣光！我苦练三个月的腹肌全白瞎了！“

“你裤裆炸线了。“场务小哥幽幽补刀，“当时你非要学李小龙尖叫着劈叉，缝纫组连夜给你缝了七条开裆裤。“

哄笑声中，赵飞林绝望地把脸埋进剧本。监视器里重播着第14分28秒的画面：荧光绿头发的教导主任从天台一跃而下，背后炸开的七彩祥云里飞出两只建模粗糙的鸽子。当主任使出绝招“天降正义“时，悠悠球链条突然卡进威亚绳，把反派整个人抡成大风车——这个NG了十八次的镜头，居然被特效组魔改成“爱的魔力转圈圈“。

“等等！“唐小杰突然指着银幕尖叫，“为什么我的校服会发光啊！“画面里他正蹲在垃圾桶旁吃泡面，背后校徽突然迸发出堪比奥特曼计时器的红光。

“那是食堂阿姨泼的辣椒油...“美术指导弱弱举手，“擦不掉就P成能量核了。“

更大的笑声几乎掀翻屋顶。周锦城看着满地打滚的剧组人员，突然发现赵飞林正偷偷用剧本遮住半张脸——这个号称“要把特摄美学贯彻到底“的疯子导演，耳朵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都严肃点！“赵飞林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他抓起分镜稿啪啪拍打桌面：“说说优点！比如...比如王建国老师那场戏！“

银幕应声切到老教师从公文包掏出悠悠球的经典镜头。当木制球体在斑驳的日光下划出金色弧线时，不知谁轻轻“哇“了一声。夏雪突然坐直身子：“这里的光影构图符合黄金分割比例，王老师的手部特写镜头持续2.3秒，恰好是观众产生情感共鸣的临界值...“

“关键是这个！“张一鸣不知从哪摸出包浆木球，“王老师拍完这场戏，直接把我拽到器材室单挑。你们猜怎么着？老爷子用这古董球使出了剧本里写的'天外飞仙'！“

空调突然停止运转，潮湿的热浪裹着汗味在室内翻涌。赵飞林感觉后颈被人戳了戳，回头看见唐小杰亮晶晶的眼睛：“导演，第二集能让我的悠悠球喷火吗？真的火！“

“你当拍西游记呢！“周锦城笑骂着扔来一包纸巾，“擦擦你脑门上的泡面油。“

笑闹声中，赵飞林偷偷按下重播键。当片头曲鬼哭狼嚎的“青↑春→岁↓月←“再次响起时，他惊讶地发现：场务大姐正跟着节奏晃脑袋，张一鸣在用假发套打拍子，就连满脸嫌弃的夏雪，手指也在膝盖上悄悄画着悠悠球轨迹。

“赵导。“夏雪突然转头，镜片反光遮住眼神，“虽然特效失误率高达63%，叙事节奏存在17处断裂，但...“她顿了顿，“观众可能会记住天台决斗时的那束逆光。“

赵飞林怔住了。他想起拍摄那天突降暴雨，价值八万的德国柔光镜意外进水。众人手忙脚乱抢救设备时，一缕夕阳突然穿透云层，把正在系鞋带的唐小杰照成剪影。那个未经设计的瞬间，少年脖颈滚落的汗珠在镜头里化作碎钻，廉价悠悠球在残阳中泛着青铜器般的光泽。

“下周观众试映会...“周锦城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我在想，要不要把王老师转球那场剪到预告片里...“

放映厅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导演发话，二十多道目光像聚光灯打在赵飞林身上。他望着银幕上定格的夕阳镜头，喉咙有些发紧：“把...把NG花絮也剪进去吧。“

“你疯了？“周锦城差点掰断手里的钢笔，“那些穿帮镜头...“

“就当是...“赵飞林摩挲着遥控器上被汗水浸湿的按键，“送给观众的彩蛋。“

“彩蛋吗？这确实可以，但正片就别剪进去了，可以后专门建立一个账号来发发这些。”周锦城的眼睛越来越亮。

窗外蝉鸣震耳欲聋，审片室的老旧音响突然爆出电流杂音。在走调的片尾曲里，没人注意到唐小杰正偷偷练习甩球手势，夏雪在笔记本上画着炫光特效改进图，而保洁阿姨已经用悠悠球把五把拖把捆成了后现代艺术装置。

当赵飞林第一百次回放王建国转球的0.5秒镜头时，他突然听见周锦城的轻笑：“喂，你当年说林今非看《小猪佩嘉》看哭...“

“其实是你自己吧？“

遥控器“啪嗒“掉在地上。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中，赵飞林红着脸落荒而逃，身后炸开的哄笑惊飞了窗外整排麻雀。夏雪推了推眼镜，在评分表“观众吸引力“栏画下一颗星星——这页纸的右上角，不知谁用荧光笔写着：“虽然脚趾抠出了秦始皇陵，但莫名期待第二集怎么回事？“

窗外阳光正好，不知谁偷偷放了首片头曲。当“滑上又滑落~“的魔性旋律响起时，所有人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然后不知谁先起的头，大家竟然跟着哼了起来。

虽然第一集充满了尴尬和魔性，但正是这种荒诞不经的风格，让整个剧组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氛围。从唐小杰的“烈焰龙卷风“到夏雪的“智慧星轨“，再到张一鸣的假发飞天，每一个场景都让人忍不住吐槽，却又莫名想看下去。

赵飞林的“光污染美学“虽然让人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认，这种独特的风格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尽管没有弹幕的实时吐槽，但监控室里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这部剧虽然槽点满满，但却有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魔力。或许，正是这种魔性，才是《火力少年王》最大的魅力所在。

“赵导，“周锦城拍了拍赵飞林的肩膀，“虽然我不太想承认，但这玩意儿......还真有点意思。“

赵飞林咧嘴一笑：“那当然，我可是下了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