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0章 换熏肉
卖完了货,眼看着就要开席了,周四海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但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告别,周四海便被热情的岩村村民们硬拽着挤进了细面中。
横竖宰了这么多头野猪,不差他这么一双筷子,客套了几句,周四海又给了些调味料当席礼后,便顺水推舟地挨着林有福一家坐下了。
托他带来的油盐酱醋的福,这回席面那味儿可是调的足足的。
盐罐子敞着用,粉条子管够,便连糖醋排骨都舍得可劲儿地放糖精,甫一上桌,便惹的孩子们哄抢,几双筷子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可有好些年头没见着这光景了......”林有福嘬着油汪汪的筷子头直咂嘴,“早些年,野猪岭野猪横行,除了上交的部分外,剩下的也够咱每月办一次杀猪宴。
后来变成一季度一次,再后来半年一次,再后来一年一次,最近这些年干脆绝了户,没了!
这回算是撞着了大运才逮住这么一窝野猪,下回可不知道得等到啥时候咯!”
“嗨,日子总归是越过越红火的,往后啊,大伙不用钻山林子拼了命去打野猪,也能顿顿见着荤腥!”
“那可不成,有肉怎能无酒,还得配上酒才成,越烈越好!”林有福说着把身前的碗一推,凑到周四海耳旁低声道:“周兄弟,鲜肉你收不收?”
“怎地,你这是想拿我当山神爷的供品啊!”周四海指着南边山林那个缺口,道:“背着生肉过老鹰崖,半道就得让豺狼虎豹给开了膛。”
“新鲜的不成,那腌的、熏的成不?”林有福不死心地追问道。
“这能成!”周四海眼睛扫过屋檐下那一排排腌肉胚子、熏肉架子,“就是你们这量忒大了些,我不一定能吃得下。”
“不急,这腌肉至少得四十天才能起霜花,最晚可以等到腊月十二,要是这时候你还是吃不下这批肉,咱就拉到镇上收购站去。”
“成,那等我下回过来时间应该差不多,到时候我收一些到城里试试水......”周四海盯着席面上那油光铮亮的腊肉盘子,忽地想起自家修房子的事。
城里黑市也不是回回都能买着肉,也就前两回运气好,买到了那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后面几回,别说五花肉了,案板上就剩几根光溜溜的骨头棒子。
周四海本想着用前些时候林有福送的那斤灌肠,还有城里捎回来的骨头棒子凑数,省着点用,管个两天还是够的。
但现在岩村这边肉管够,价格还不贵,加上秋收活重累人,不吃肉哪来的力气。他当即改变了主意,打算要上一些腌肉搁家里留着秋收吃。
“林哥,我想要个十斤腌肉自家吃,有现成的不?”
“有现成的没?”林有福笑了,指着自家厨房道:“猪、兔、鸡、鸭,但凡你能说得出名字的,别说十斤,百八十斤都有!”
“那......有老虎肉不?”周四海故意拖长声调道。
“你咋不要天上的龙肉呢!”林有福笑骂了一句,忽地压低嗓门,“若是真想要这稀罕玩意,也不是没有门路。村里有个老猎户家里就有虎鞭酒......”
“虎......虎鞭酒?”周四海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岩村里还真有这稀罕玩意,惊讶道:“野猪岭里的老虎都绝了快二十年了吧,这虎鞭怕不是驴蛋染色儿的吧?”
“快二十年没有,那二十年前、三十年前还能没有?老猎户家里那坛子虎鞭酒,据说是他爷爷那辈泡的,一代代传下来,就剩半坛子了,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这都成传家宝了,还说个甚。”
“传家宝?”林有福嗤了一声,“钱给到位了,他爹的裹脚布都能当传家宝卖!”
“好了,不说这个了,都这个点了,我还得赶着回去呢......”
“成,我给你割肉去......”
“......”
岩村这边的腌肉实在,两斤鲜肉才能得一斤腌肉,价格自然也不低,一块五毛钱一斤。当然,这个价放黑市里,那至少得翻一倍,没个三块钱甭想买到。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将十斤腌肉装入背篓中,再用松针遮掩严实后,周四海便离开了岩村。
下山时,周四海见天色不算晚,特地绕了个弯儿,进了老竹林,查看上回进山设下的陷阱有没有收获。
“邪门儿了,这山里的玩意儿最近咋这么精?好几回都看到陷阱被触发了,却又被它们挣脱了......”
周四海嘀咕了几句,无奈地将豁了口的陷阱拆除并收回篓中,这才继续赶路。
“.....这趟带了八十二块钱的货物去,剩下这么点零零碎碎加起来五块钱不到,卖出去的那些收回来了一百一十四块五毛三分,扣掉成本和你买腌肉的钱,净收入十七块五毛三分,光这一趟挣的钱已经够咱修房子的了。
四海,要不咱把堂屋边上那块地收拾出来?给仨娃搭个房间,省得天天把床搬来搬去的,太折腾人了。”
“嗯......”周四海顺着秀兰的话看向堂屋外头空地的方向,琢磨了一会,缓缓摇头道:“再等等吧,孩子们骨头轻,挤着睡还暖和。再过两年吧,要是两年后还没攒够建房子的钱,咱再说给孩子们搭个房间这事。”
“建房子,好好的怎么就要建房子了,咱家这房子不还挺硬朗的么?”
“哪硬朗了,咱这房子住了也有七八年了,每年至少修补两回,越补越破。再过上三两年,风一刮雪一压,这房子保准完蛋,还不如趁早推了重建。”
“你说得倒是轻松,可推了重建没个千把块干不成,村长家那五开间的层小楼,可是花了整整六千多块才建成,建好后好长一段时间,村长家都跟咱一样,桌子上不见半点荤腥。”
“咱也不是非得按着村长家那房子标准来,挣的钱多些咱就建大些,挣的钱少些咱就建小些。实在不成,那就按着现在房子这模样,顶多再扩出去一个房间,将这土墙草房换成砖瓦房,这总能成吧?”
“嗯,这样的话应当花不了多少钱,几百块也就够了......”秀兰说着猛地抬头,轻轻给了周四海一拳,“你这又在说啥胡话呢,砖头瓦片都是紧缺货。那黄同志虽是供销社职工,可砖瓦这一块又不归他们供销社管。
村长家可是费了大力气才弄来了一些,但也不够建房子的,一层还是用的石头,二层才用上红砖。就这都是村里独一份,顶顶体面的房子,咱哪能跟村长比哦!”
周四海把建房的时间定在后年,原因有三。
一是手头确实没那么多钱;二是他知道村子以后会拆迁,想趁这个机会多划点地,给三个孩子留点家底;三是凤城尝到农产品自由贸易的甜头后,开始鼓励乡镇创办集体企业创收,其中砖瓦窑最为常见。
头两年,砖瓦供不应求,不少村子也跟着一头扎了进去。结果不到两个月,供求关系反转,砖瓦供过于求,大批砖瓦只能低价抛售……
“砖瓦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有门路能弄到。”周四海说完,不等秀兰追问,赶紧转移话题:“炸点花生米吧,晚上大哥和五福要过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