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幸事
“封侯？”
这一嗓子喊出来，别说刘备，就连高渊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张飞赶到近前，将长矛往地上一掼，摘下矛尖上的那件事务——正是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高渊一脸恶寒，总感觉那颗脑袋上的两只眼睛在死死盯着自己。
“大哥猜上一猜，此乃何人首级？”
刘备不明所以，盯着那颗人头看了几眼，还是一头雾水。
“此乃何人？”
张飞哈哈一笑，正要发话，却不料身后关羽押着车子赶了过来，当即抢过话，朗声道：
“大哥，这是渔阳叛逆，妄称天子的张举，其项上人头也！”
“这等功勋，上报天子之后，岂能不被封为列侯？哈哈哈哈！”
张飞神情一滞，撇过脸去，没好气道：
“二哥忒没道理，说好此番让小弟前来邀功，怎得自己倒先将名字报了出来？”
“对对对！”
关羽也是兴奋至极，捋着美髯，“正是三弟出言问询，自甄氏女口中得知贼首身份，才一矛刺死，割了首级，未被张举所趁，此番三弟合该头功！”
竟然是张举？
趁着说话的功夫，高渊心如电转，快速思索。
按照原本历史，在刘备鞭打督邮这个时间段，冀州正好发生了另一件事。
去年，也就是中平四年，张纯和同郡老乡张举密谋起兵造反，攻下幽州治所蓟县，部众多达十余万人。
然后联合乌桓，南下冀州，势如破竹，连夺河间、渤海、平原、清河诸郡，兵锋直入青州，抵近黄河。
也正是在今年九月，大概十多天以前，朝廷官兵击败了叛军，逼迫张纯退出青州、冀州。
如果那颗首级属于张举，倒是和叛军兵败的时间点刚好对得上。
只是张举如果参与南侵，兵败之后应该抓紧北逃啊，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几百里外的中山境内来？
又怎么突然劫持了甄氏？
对了！
高渊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现在刘虞已经重新回到幽州，担任幽州牧。很可能得知了消息，联合官军彻底封锁了北逃之路。
张举和张纯本就是同乡，张纯又担任过中山国相，而甄氏宗族所在的毋极，本就在中山境内，也曾隶属张纯管辖。
靠着这一层关系，张举能认出甄氏族人，又挟持绑架，就说得通了。
他要借助甄氏在冀州的庞大网络，偷偷潜藏逃回渔阳！
这算是无心之下，反而补上了一块历史空白吗？
高渊暗自盘算道。
要知道，按照原本历史进程，张纯会在今年冬天被公孙瓒打败，然后和张举一起逃亡乌桓。
而后张纯被麾下门客王政所杀，门客王政拿着前者的头颅，投到幽州牧刘虞麾下，因此得了一个列侯的虚职。
张举则是下落不明。
没曾想这回多了一个高渊。料想张举为求稳妥，必然要将甄氏随从斩杀干净，方能保证消息不会外泄。
无论再怎样果决利落，免不了要留下血腥味。
在张举劫持甄氏之后，匆忙慌乱之下，未曾来得及掩饰充分，被正好路过的高渊点出破绽，反而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冀州...
惶惶天子的项上人头，倒成了他人的进阶之资。
也不知道张举死前得有多郁闷...
“大哥，车上乘坐之人，正是甄氏嫡出长女，大哥见上一见。”
关羽也是很有分寸，还特意留了两个活口，既可以帮忙驾车，又可以留给刘备问话。
只把偃月刀晃了晃，两个贼人便战战兢兢的将车引到近前。
“如果是甄氏长女，那应该就是甄姜了。”
高渊自言自语道，就见纱帐掀开，一位姿色绝伦的少女款款起身，步下车来。
女子身着绿绮曲裾袿袍，外罩纱衣，头上仅仅戴着一根珠钗。虽不过二八年华，身形已然玲珑有致，初具规模。
再加上那张惊魂甫定、又惧又怯的小脸，换做一般人，早就忍不住上前揽入怀中，怜惜之情肆意泛滥了。
所幸在场诸人都是汉末有数的英雄，高渊更是曾经生活在信息时代，早就见惯了各种绝色。除了一开始的惊艳以外，倒也没其他想法，不至于丢份。
只见那女子双手当于胸前，微微俯首屈膝，施了个女子的万福礼，皓齿朱唇轻轻开阖，声音好似空谷飞出一只黄鹂。
“妾毋极甄氏长女，姜，拜谢恩君救命之情！”
果然是甄姜，洛神甄宓的嫡亲长姐。
“甄小娘请起。”
刘备很懂礼数，只是隔空虚虚一扶，而后便指着高渊笑道：
“我等只是路过，若非高先生明察秋毫，识破贼人身份，甄小娘已是羊入虎口，再无活路矣。”
“小娘若谢，还需谢过先生才是。”
甄姜闻言微微一愣，略偏过脑袋，正看到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容貌俊秀的少年。
见了少年模样生的好看，甄姜长长的睫毛眨了两下，愣了几息才回过神来，还带着些许细绒的小脸上浅浅显出一道红晕。
“妾身甄姜，谢过高先生！”
“甄小娘无需多礼。”
高渊见她绒毛未褪，分明尚在闺阁。虽然东汉时期民风较为开放，并不像两宋那会儿，男女之间受限于朱学礼教，有太多约束。
但是甄姜身为甄氏长女，在这兵荒马乱之际，不在毋极好好待着，带着家仆四处乱跑，的确有点不合常理。
而且因为商贾身份，甄氏近年愈发为士族所轻视，尤其是上代家主，甄姜生父甄逸亡在三年前不幸故之后。甄家行事越发高调，出入车乘，极其精致。
只在城里还好，跑到荒郊野外，车驾如此醒目，摆明了就是要告诉那些土匪强盗：我出身巨富，我很有钱，快来抢我！
就算甄姜不谙世事，执意出行，家里总会不缺其他明事理的人吧？难道还会故意放她出门，想要害她？
还是说张举买通了甄氏家族里关键的仆人？
高渊不清楚里面有没有什么隐秘，对此也不感兴趣。
如今得到张举的首级，倒能够对他为刘备谋划州牧一事提供一些助力。
但是一颗首级的价值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顶多算是锦上添花。
至于想拿这颗首级折现？那就有点异想天开了。
当前在龙位上高高坐着的，可是一位视财如命的大汉天子。
任命的官员赴任之前，都要被皇帝强迫交一笔“修宫钱”。有不少官员因为拿不出这笔数目不菲的钱财，被逼的自杀了事。
所以，大可不必期待刘备能靠着一颗伪帝的首级就获取多大实际利益，最多也就像诛杀张纯的王政一样，随便封个列侯的虚名就打发了。
不过嘛~
张举的脑袋在皇帝刘宏哪里换不来什么好处。
但是对于毋极甄氏而言，那就是价比万金了。
毕竟张纯就曾经担任中山国相，与毋极甄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作为张纯的渔阳老乡，叛军贼首，自封天子的张举。
不管什么原因，在这种时刻跟甄氏搅和在一起。
那就很值得玩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