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脐带钟摆

母亲的血在真空中凝成珊瑚，每一簇枝桠都挂着我的哭声。

我伸手触碰最近的珊瑚枝，十七年前的产房突然在指尖复苏。无影灯在头顶摇晃，母亲湿透的黑发黏在惨白的脸颊上。她正在用手术刀剖开自己的小腹，机械臂从创口探出，托起包裹胎膜的婴儿——那团血肉没有五官，表面浮动着青铜色神经脉络。

“这就是你。“陆吾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只剩半张人脸，另半侧露出齿轮咬合的下颌骨，“你母亲偷走星神碎片那天，用自己子宫做了培养皿。“

手术台上的母亲突然转头看向虚空，她的瞳孔映出此刻的我。染血的手指在手术布上画出笑脸，正是我婴儿照里的表情。胎膜里的肉团开始塑形，顺着她描绘的轮廓生长出眉眼。

“不...不是真的...“我的机械义肢插入全息影像，却捞起真实的胎膜碎片。那些黏液在掌心重组为青铜吊坠，正是母亲从不离身的遗物。

陆吾玄的机械臂突然钳住我手腕，将吊坠按进胸口。皮肤下传来血肉生长的瘙痒，被星陨剑刺穿的松果体开始渗出血珠。血珠滚落处，产房场景泛起涟漪。

我看见母亲在术后偷偷哺乳。没有五官的婴儿啃咬她的胸膛，伤口渗出的不是乳汁而是青铜液体。她哼着走调的摇篮曲，把吊坠塞进婴儿掌心：“要记得笑啊。“

产房突然坍塌成实验室废墟。成年的我跪在瓦砾堆里，手中星陨剑正在吸吮掌心血迹。剑柄浮现母亲临终的脸，她的嘴唇还在重复那个被血沫淹没的笑。

“为什么造我？“我的指甲抠进剑柄纹路，“当个人形容器很有趣吗？“

废墟深处传来婴儿啼哭。循着声音爬过钢筋残骸，看到保温舱里的自己在啃咬机械臂。母亲蜷缩在舱底，后背插满数据导管，屏幕显示着【基因污染97%】。

“她在给你编写痛觉神经。“陆吾玄的影子投在舱盖上，“星神容器不需要疼痛，但她坚持要保留这项人类缺陷。“

我突然记起七岁那年摔断腿。母亲抱着我穿过暴雨，机械义肢在湿滑路面不断打颤。手术室里她哭着说“对不起“，现在才明白那是对造物者的忏悔。

保温舱突然翻转，我和婴儿时期的自己同时坠落。无数记忆碎片在坠落途中闪现：母亲偷偷给我的机械心脏塞进纸质情书，在培养液里掺入生日蛋糕味的营养剂，深夜用星陨剑在防护罩刻下“妈妈爱你“。

“她篡改了核心代码。“陆吾玄的声音跟着坠落，“把星神碎片锁进人类的情感牢笼。“

坠地瞬间，婴儿自己接住了我。她掌心躺着那颗机械心脏，0.1%的空隙里塞着泛黄纸片——母亲的字迹写着“你首先是我的女儿“。

星陨剑突然从虚空中刺入，贯穿两个时空的我。剧痛中感受到母亲的痛，她在每个午夜偷偷修改代码的焦灼，在监控盲区亲吻我额头的颤抖，最后那剑刺入心脏时绽放的微笑。

量子宇宙开始坍缩，所有星神代码都在哀鸣。我抱着婴儿自己爬出废墟，看到十八岁的母亲站在时光尽头。她破损的防护服飘成婚纱，手中星陨剑开满血肉之花。

“该醒了。“她的笑纹里溢出星光，“我真正的孩子从来不是容器。“

陆吾玄的机械身躯彻底崩解，露出人类的部分心脏。那颗心脏跳动着与我相同的频率，镶嵌着另一半青铜吊坠。

当两个时空的我同时啼哭，星陨剑碎裂成银河。母亲的身影消散在光尘中，最后刻在我掌心的不是代码，而是童年时她教我写字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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