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侦查 上
贤人会议结束后，诸位赛恩与郡长们本打算留在根特堡内休息。无奈堡内房间有限，众人只好于堡中的场地将就休息。埃德蒙主动让出一间房，埃卡则选择与埃德蒙一同，到根特堡守军的房间挤一挤，暂且安歇。
随着时间推移，根特堡守军大多已沉入梦乡。埃德蒙仰卧在硬板床上，目光凝望着上方粗糙的木质天花板。月光透过狭小的透气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银辉。这座位于要塞底层的临时营房仅有两个隔间，平日容纳八名守军已显局促，此刻加上埃德蒙与埃卡，更显得拥挤不堪。此起彼伏的鼾声在密闭空间内回荡，令他愈发难以入眠。
思绪不自觉飘向明日即将执行的侦察任务。作为主动请命南下的斥候，他必须确保每个环节万无一失。十几天天前，他还是多克塞特郡林普奇的一名普通塞恩，艾丁顿战役溃败后被迫逃亡，却意外在沼泽中遇见身受重伤的阿尔弗雷德国王。命运的转折如此突兀，从逃兵到国王的直属塞恩，直至有参加贤人议会的资格，这一切恍若隔世。月光映照下，埃德蒙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皮质剑鞘。
埃德蒙的手指在剑柄上反复摩挲月光将剑格上的花纹映照得格外清晰。就在这时，右侧传来压抑的呼唤：“埃德蒙，你醒着吗？“
他侧过身，看见同样挤在稻草堆上的埃卡正支起上半身。埃卡在月光下眨着眼睛：“鼾声吵得人没法睡，你不也同样醒着么？“
埃德蒙无奈地笑了笑：“按照计划，我们黎明就要出发。“
你害怕吗？“埃卡突然压低声音。
不害怕。“埃德蒙回答得异常肯定。
埃卡摇摇头：“我祖父和父亲都是佃农，我不过是个杀过几个维京人的普通士兵。原以为会战死沙场，或者在农庄里终老，从没想过会为国王效力，甚至参加贤人议会。“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全英格兰大概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
埃德蒙沉默地望着对方发亮的眼睛，听着远处传来的猫头鹰啼鸣。月光在武器架上的锁子甲上流淌，将这个农家子弟的轮廓照出。
我不仅不害怕，“他终于开口，手指重重叩在剑柄上，“我要让所有轻视我们的人后悔。“
埃德蒙默契地笑了笑，将斗篷往肩上拢了拢：“谁又说得准呢？睡吧。“
营房内此起彼伏的鼾声与远处的狼嚎交织成夜曲。埃卡翻身时锁子甲发出细微的声响，月光在他眉间投下银霜。两个年轻人在拥挤的稻草堆上辗转许久，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在疲惫中勉强入眠。
三日后，汉普郡北部森林边缘。埃德蒙将身体伏低，透过榛树丛的间隙观察着远处的村落。确认维京巡逻队的踪迹完全消失后，他紧绷的面容终于松弛下来。
“队长，那些异教徒确实离开了。“他转身向身后的灌木丛低语。随着枝叶晃动，埃卡与另外三名侦察队员依次探出身子。五人皆身着粗麻布衣，腰间各自悬着一柄铁剑这是他们在根特堡领取的装备。
三天前接受国王召见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当时阿尔弗雷德突然宣布将侦察队规模扩大至十支。此刻他的队伍正沿着汉普郡北部边缘南下，沿途所见的村庄令所有人不安：房屋虽显凌乱却无焚烧痕迹，谷仓里的存粮未被洗劫一空，牲畜栏中甚至还残留着新鲜的草料。
显然，那些村民是主动撤离这里的。
咱们刚刚碰上的那一拨，估计也是跑出来抢东西的维京人队伍吧？”埃卡皱着眉，一脸疑惑地说道，“你看他们牵着马，马后头还拉着马车呢，可车上就稀稀拉拉放着几个袋子，也不知道里头装了啥。而且一个个都把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看着怪瘆人的。”
另一名队员挠挠头，满脸不解地接话：“真是搞不懂，按道理说，这些维京人不都得听他们老大的，聚在一块儿吗？怎么越往南走，感觉他们散得到处都是啊。”
“谁知道呢。”另一名队员无奈地耸耸肩，“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倒是个好消息，往后遇上小规模的队伍，咱们就能出手打击，一点点削弱他们的实力。”
埃德蒙赞同的点点头，转而看向身后的队员：“把马牵过来吧。”此次出行，五人骑着马，这些马匹还是堡里众人东拼西凑而来的。那时埃德蒙听到阿尔弗雷德曾感叹，往昔在温彻斯特时，虽说马匹不是随要随有，但绝不至于短缺。可如今为十支侦察队配备马匹，竟还得依靠前来参加贤人会议的塞恩和郡长们支援。
众人牵着马，缓缓走出灌木丛。埃德蒙上前一步，询问道：“埃卡，下一步我们往哪个方向行进？”埃卡低头沉思片刻，抬眼环顾四周，分析道：“依据地图所示，我们此刻应位于萨默塞特郡以南。若要探查温彻斯特的情报，还需继续南下。接下来的路途，大家务必提高警惕。”他神色凝重，目光扫过每一位队员。随后，队员们纷纷翻身上马，动作娴熟而迅速，再度隐入茂密的森林之中，只留下沙沙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在幽深的林间。
寒雾笼罩的清晨，宁静的村庄被一阵杂乱的马蹄声骤然打破。十几名维京战士如黑色的潮水般涌入，一场残酷的掠夺就此拉开帷幕。村民们惊恐地尖叫着，试图躲进屋内，然而那单薄的木门在维京人的利斧下不堪一击。随着门板轰然倒地，无情的屠杀在村子里蔓延开来。
在一间简陋的农舍中，一名年轻的萨克逊少女瑟缩在墙角，手中紧握着一把匕首，她的双眼充满恐惧，但仍倔强地瞪着面前的侵略者。一名维京战士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逼近，他猛地夺下少女手中的匕首，随后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击扇得头晕目眩，还没等她回过神，便被那名维京战士一把抱起，带出了屋子。与此同时，屋内的几个年轻男子也被当场砍杀，鲜血溅满了粗糙的泥墙。剩下的村民们吓得瘫倒在地，纷纷跪地求饶，声音颤抖着，在恐惧中哀求着这些侵略者能够大发慈悲。
“他们在说些什么？”一名维京战士皱着眉头，眼中满是不屑，“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待宰的鸡崽子，哈哈哈哈，杀他们的时候，可不就跟杀鸡崽子一样容易！”另一名维京人张狂地大笑起来，肆意嘲笑着这些无助的村民。
“艾瑞克，你们那边收获如何？”有人高声问道。“相当不错！这里有不少年轻力壮的男子，正好抓回去当奴隶，给我家耕地！”被称作艾瑞克的维京战士兴奋地回应道。“你一共分了多少地？”名为昂格的战士好奇地看向他。艾瑞克一脸得意，眉飞色舞地说道：“首领给咱们分了不少地呢！多抓几个奴隶，到时候开荒就轻松多了。嘿嘿，再让他们给我生几个崽子，说不定我以后也能当个老爷！”昂格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早在几天前，一些维京首领便按捺不住对土地的欲望，开始大肆圈地，将大片肥沃的土地分给手下。据说古斯伦陛下对此极为不满啊昂格说道。“古斯伦就是个小人！”艾瑞克啐了一口，满脸不屑，“他手下的军队，还不是靠咱们和其他首领的队伍凑起来的？他有什么资格不满？我看他就是贪恋土地和钱财，不然怎么这么久都不给我们分发土地！”两人肆无忌惮地讨论着，完全无视了脚边那些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村民，仿佛这些人不过是蝼蚁一般。
两人正唠着，昂格胳膊肘一拐，指着远处喊：“嘿，你瞧那儿！”只见一个人影从一栋房子边出现拼命往森林里跑去。“好家伙，跑了一个！”艾瑞克先是一惊，紧接着脸上浮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眼睛都直了，“哎哟喂，还是个女的呢！”那笑声别提多猥琐了，一边搓着手，一边还舔了舔嘴唇，就差没把满肚子的坏心思写在脸上，把这当成一场刺激的追猎游戏，打算好好玩弄人家一番。
“你这家伙，一天到晚脑子里都装的啥玩意儿啊！”一旁的昂格满脸嫌弃，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想去你自己去，我们还得收拾这些战利品呢。”说完，昂格头也不回地朝着抓来的奴隶走去，跟其他几个维京人热火朝天地讨论该怎么处置这些可怜的村民。
暮色中的榛树丛突然炸开一道缺口，少女跌跌撞撞地奔逃而出。她的小臂被荆棘划出道道血痕，粗麻布衣在奔跑中扯出破洞，露出苍白的皮肤。二十步外，艾瑞克拿着青铜战斧缓步而行，金属护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刻意放缓脚步，任由猎物在恐惧中耗尽最后一丝气力。
少女踉跄着穿过齐膝高的野草，呼吸声如同拉风箱般粗重。当她第三次被树根绊倒时，终于彻底瘫倒在松软的腐叶堆上。沾满泥土的手指在地面划出五道深痕，却再无力气撑起身体。
“跑得真不赖，小母鹿。“艾瑞克沙哑的嗓音混着酒气逼近，皮靴碾碎了脚边的野莓，暗红汁液在月光下宛如凝血，“不过你该知道，森林里的狼......“他单膝跪地，战斧尖端挑起少女汗湿的鬓发，“最喜欢追逐的乐趣。“
少女蜷缩成团，浑身颤抖着将脸埋进臂弯。她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近在咫尺的粗重喘息。突然，艾瑞克的笑声戛然而止——远处传来沉闷的马蹄声，惊起一群夜鸦掠过头顶。
艾瑞克正警惕着呢，突然，面前草丛里“嗖”地窜出个人，他当场傻眼，脱口而出：“我靠，这啥情况啊？”虽说他是个身经百战的老战士，可这变故来得太突然，脑子还没转过弯，身体就先有反应，下意识想用斧子防御。
但根本来不及，来人正是埃德蒙，埃德蒙像只猎豹似的冲出来，身体快速一躬身，接着猛地刺出。艾瑞克还想反抗，慌乱中举起斧子要砍，却被埃德蒙的长剑给挡住了。埃德蒙一个箭步向前，向上一挑，化解了艾瑞克的抵挡，紧接着瞅准时机，再次发力，一剑直直刺进了艾瑞克的喉咙。
“呃……”艾瑞克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居然要了自己的命，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可没挣扎几下，就缓缓倒了下去。
少女看到这一幕，先是傻愣愣地呆住，紧接着扯着嗓子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啊——”埃卡赶忙从旁边冲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着急地说：“别叫了，你喊啥啊！”可这女人早就吓破了胆，根本不受控制，依旧惊恐地尖叫着。
少女失控地尖叫着，埃卡只得加紧按住的力道，急切地低声喝止：“噤声！我们并非维京人，你想把他们都招来吗？别喊了，快停下！”埃卡双目圆睁，紧紧盯着眼前的女人，一边极力解释，一边用力捂住她的嘴。在埃卡的制止下，年轻女人逐渐冷静下来，可目睹眼前血腥的场景，仍止不住浑身颤抖。
那声尖锐的惨叫划破寂静，在空旷的林地间快速传远。森林边缘的村庄处，昂格和一众维京人都清晰地听到了这声惨叫。“艾瑞克呢？那家伙又在玩什么新花样？”一名维京人挠了挠头，满脸疑惑地望向远处的森林。起初，昂格也并未多想，可看着因尖叫声惊飞而起的乌鸦，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愣了愣，昂格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脸上露出狐疑地对众人说道：“你们几个，随我去看看，我感觉事情不对劲。”众人微微一愣，不过既然昂格已经发话，有两名维京战士虽抱着凑热闹的心态，还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