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林中遗民 下
埃塞尔格温与布莱迪恩跟随老村长阿尔德回到房间。阿尔德望着眼前二人，眉头紧锁，内心满是忧虑。布莱迪恩身为村里最出色的猎手，能力毋庸置疑，埃塞尔格温则是自己的儿子，也是如今自己行动不便下的助手，这二人皆是阿尔德极为信任，深知这两位的能力，可正因如此，此次之事重大，他才越发担忧任务，他们能否全身而退。埃塞尔格温与布莱迪恩见阿尔德神色凝重、欲言又止，不禁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猜不透村长此番郑重其事，究竟所为何事。
你们对那俩家伙啥看法？敌人可不会松口，在我眼里，他俩就是两个招摇撞骗的逃兵，没啥好犹豫的，直接动手解决得了！”布莱迪恩脸上闪过一丝阴狠，言语中满是不容置疑的果决。
埃塞尔格温一听，急得向前跨了一步，脸上带着审视，大声说道：“你疯啦？咋能这么草率就下杀手？咱们连他们到底啥身份都还没搞清楚呢！”
布莱迪恩嘴角一撇，露出一丝不屑的轻笑，伸手拍了拍埃塞尔格温的肩膀，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埃塞尔格温，你还是太嫩了。这种逃兵我跟你说，手里有把武器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专挑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欺负。依我看呐，留着他们迟早是个祸害，早点除掉，一了百了！”埃塞尔格温对布莱迪如此强硬的态度颇为不满，刚想理论，却还没等两人争执起来，阿尔德便开了口：“你们肯定知道，村子西边那座曾经由麦西亚修建的城堡。
“是。”两人齐声应道，布莱迪恩紧接着便瞬间反应过来，心中一紧，那座废墟里的驻军。难不成那里就是威赛克斯军队的驻地？埃塞尔格温脱口而出：“他们真的是塞恩的士兵？”
“这不可能吧？”布莱迪恩满脸疑惑，不敢相信。阿尔德这话一出口，在其心中原本潜藏的怀疑瞬间被勾起，不安的情绪也在心底悄然蔓延开来。
这时，阿尔德长叹一声，缓缓开口：“咱们村子打从一开始，就只图个安稳度日，与世无争。可那些维京人一入侵维塞克斯，好日子就彻底到头喽！咱们在这片林子里，再也没法像从前那样，踏踏实实地生活下去。我本想着，整个村子搬到森林深处，就能躲开那些维京人，远离林子外面的纷争。没想到啊，千算万算，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他声音低沉，既像是在对埃塞尔格温和布莱迪恩倾诉，又像是在跟布莱迪恩念叨，满是无奈与沧桑。
实际上，埃德蒙率领民兵队伍刚踏入森林不久，那些常年在林子里四处打猎的村子猎人，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群不速之客。也就是说，从埃德蒙一行进入森林起，他们的行踪便早早被发现了。
这些猎人将消息带回了威塞克斯王国西北部森林深处的一座特殊村落。之所以说它特殊，是因这里的村民大多操着一口独特的撒克逊方言，发色多为金黄或淡红。这里的祖祖辈辈传说着其先祖是来自遥远北方的部族，为躲避战乱才一步步迁入这片森林。随着威塞克斯王国日益强盛，村民们最终选择上臣服于撒克逊国王，接受其派遣的塞恩（领主）管辖。然而一个月前，随着爱丁顿战役的惨败，威塞克斯陷入混乱，管辖他们的塞恩再未返回。重获自由的村民们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他们清楚，比起威塞克斯的领主，真正恐怖的敌人正步步逼近。尽管村民们世代深居林野，却并非与外界完全隔绝。
随着维京人大军步步紧逼，在威塞克斯腹地不少原本住在山丘与森林边缘的威塞克斯百姓纷纷逃进森林深处避难。他们中有的人在密林中迷了路，被大自然“笑话”有的人则辗转来到这座村子，被阿尔德带着村民收留了下来。这些逃亡者平时就爱和村民们唠嗑，从他们嘴里，咱们才知道外面的世道有多乱。身为村子的领导者，阿尔德·威尔索恩，面对这如烂泥般棘手的局势，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让村子与外界封闭起来，凭借着地形能拖一天是一天，因此这些来自北方部族、在森林深处扎根的后代，早已逐渐向着更为平坦开阔的山林之外拓展生活空间。但此刻，面对维京人这些异族异教徒的威胁，阿尔德最终下令：除了外出打猎的猎人，村子里无论老人还是妇孺，都绝不允许离开村子半步。
为了村子能更好地自给自足，这段时间里，阿尔德还指挥村中的大部分青壮年，全力开垦新的土地。
真没想到，那伙驻扎在麦西亚人废弃城堡的家伙，对咱们一直不理不睬的。原以为能井水不犯河水，现在看来，怕是躲不开了。我琢磨了好久，看来一直窝在村子里不是办法，现在一个可能让村子可能让村子与外界再次连接在一起的机会来了。
要是那个自称奥斯里克人，真像他们说的，是国王塞恩的士兵，咱们或许能借着这个由头，和他们搭上线，阿尔德说道。
可谁知道他们到底啥来路？而且那个埃德蒙塞恩因为我们绑了他的士兵带兵来村子报复怎么办？埃塞尔格温发问道，一旁的布莱迪恩也是这么想的。应该从长计议布莱迪恩，语气里满是忧虑与审慎。
此时此刻布莱迪恩向前的不屑早已消失，原本他还信誓旦旦，认定那两人不是威胁，可一听老村长阿尔德也觉得他们或许真是国王塞恩的士兵，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那……那先去找那个奥斯里克吧，那家伙看着机灵点，等把他带来见我。”布莱迪恩磕磕巴巴地说道，再仔细问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底气不足。
一会后关押约翰和奥斯里克的房屋门随着“吱呀”一声，木质大门被猛地拽开。夕阳余晖一下子涌入木屋，正在盘腿坐在地上低声交谈的奥斯里克和约翰，被这突兀的开门声惊得浑身一颤。两人抬眼望去，发现来的不是那个一直咬定他们是骗子、满脸不善的布莱迪恩，而是埃塞尔格温。
埃塞尔格温快步走到奥斯里克面前，微微欠身，一脸诚恳地说道：“先生，把您和您的朋友绑到这儿，实在是我们村的人太莽撞了，多有得罪，还望您谅解。”
两人这态度猛地大转变，奥斯里克和约翰互相瞧了瞧，心里直犯嘀咕。奥斯里克赶忙咳了两声，稳了稳心神说：“只要你们肯马上放我走，我保准跟埃德蒙塞恩把事儿说清楚，就说你们没恶意，都是误会。”
埃塞尔格温走上前一步，语气客气又带着几分不容拒绝：“放你们走不是不行，不过你们得给我们带个路。我们村长想见见埃德蒙，有些事儿得当面聊聊。”
奥斯里克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神色一僵，没立刻搭话。布莱迪恩瞅见他这反应，几步冲进屋里，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扯着嗓子质问道：“咋，你还不乐意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次日清晨，简单用过早餐后，哈尔堡营地的众人依旧丝毫不敢懈怠。埃德蒙站立立在哈尔堡的土丘之巅，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他俯瞰着四周，组织着巡逻工作，安排以哈尔堡的土丘为中心展开地毯式的巡逻与搜查。一共二十名民兵在有条不紊地执行任务，而剩余的二十名民兵，在埃卡的带领下，正与工匠们紧密配合，加工着木材。
埃德蒙的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民兵奥斯里克和约翰的突然失踪，让他内心充满了不安。埃德蒙心中正不断地在脑海中思索着两人失踪的原因和可能的去向，可思绪却如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就在这时，远处负责巡逻的一众民兵，突然警觉起来，目光紧紧盯着森林深处。他们以极快的速度，迅速举起盾牌、竖起长矛，朝着目标小心翼翼地靠近。这些年轻民兵第一次面对可能出现的陌生敌人，却完美展现出了这段时间训练的成果。
位于哈尔堡东侧的这一动向，很快被站在哈尔堡顶端的埃德蒙注意到。底下正在训练和建造的民兵们也察觉到了异样，纷纷抛下手中活计，抄起武器和盾牌，迅速朝着事发地赶去。埃德蒙见状，也赶忙从土丘上快步跑了下去，心中满是不安，不知道前方究竟隐藏着什么危险。
当埃德蒙一行人靠近时，那群陌生人明显慌了神。就在这时，奥斯里克突然大喊：“埃德蒙大人，是我！”埃德蒙猛地反应过来，可因为对奥斯里克不太熟悉，一时竟没认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听到呼喊，埃德蒙一愣，看向人群之中，失踪的民兵奥斯里克赫然在列，身后还跟着约翰。经过长期训练，营地人数又不多，埃德蒙基本认识这四十来号人，瞬间认出了他俩，也不由得注意到将他们夹在中间的那些人。
这时，领头之人埃塞尔格温高举双手，操着一口威赛克斯方言说道：“这位尊敬的埃德蒙大人。”埃德蒙被这浓重的口音弄得一头雾水，一时没听清，忙道：“你再说一遍。”埃塞尔格温许是意识到口音问题，这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又稳重：“尊敬的埃德蒙大人，我们是带着和平的意愿前来，绝没有攻击您的意思，我们带了礼物和你们的士兵，他们平安无事。”这下，埃德蒙总算明白了他的话。
不过埃德蒙可不会轻易放下警惕，仔细观察后发现，这群陌生人队伍总共就十一个人。其中两人背着什么东西，作战人员也就九人，每个人都手持一根长矛，为首的埃塞尔格温没拿长矛，腰间却挂着一把雕刻花纹的刀柄上插着宜宾萨克逊刀。
“尊敬的埃德蒙大人，我想我们之间存在一些误会。您的这两位士兵，奥斯里克和约翰，与我村子里的人产生了争执和冲突，我希望能够消除这些误会，我们村子里的人擅自做出了行动我很抱歉，但我保证我们绝无对国王的塞恩动武之心！”埃塞尔格温言辞恳切，神色间满是诚恳，“尊敬的埃德蒙大人，不知能否与您单独近距离谈谈？”
埃德蒙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只见埃塞尔格温收拾得干净整洁，身着一套亚麻制的衣服，衣服上绣着不知名样式的花纹，高鼻梁，头发向两边梳的整齐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埃德蒙微微点头示意。埃塞尔格温见状，随即将腰间的刀取下递给一旁的布莱迪恩，大步朝着埃德蒙走去。很快，两人面对面站定，相距不过一米。
埃德蒙看着眼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埃塞尔格温，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尊敬的埃德蒙大人，我叫埃塞尔格温·威尔索恩。我带着和平与忠诚前来问候。”接着，埃塞尔格温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地讲述了一遍，还简单介绍了他们村子的历史。埃德蒙静静听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许恍惚之色，心中暗忖，这事情听起来实在是太过戏剧性了。
埃德蒙目光扫过埃塞尔格温身后众人，说道：“行吧，不过你们的武器得全部收缴。”说完，埃德蒙身旁的埃卡，刚听完整个事情经过，此时还处在整理思绪之中。埃德蒙对他说：“你带十个战士去把他们武器收了。”埃卡点头，这才从那恍然的状态里缓过神，又说：“埃塞尔格温你还是跟我一块去吧，这样你也能放心。”埃塞尔格温赶忙点头。刚刚那番交谈，让他大致相信眼前这位埃德蒙，不是无名小卒，也不是逃兵，而是威塞克斯王国国王阿尔弗雷德陛下直属的塞恩，身负重任，地位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