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淬火劫

龙窑废墟的青烟尚未散尽，苏檐雪已从灰烬中扒出半匣矾红料。暗红色粉末混着陆沉舟的黑血，在晨光里泛出诡异的珠光。她忽然记起母亲临终前烧毁的笔记残页——“雨霖釉成时，需取痴人泪，混忘川水”。

“你还有八小时。”

陆沉舟倚着残破的匣钵，后背溃烂处爬出透明瓷虫。那些蛊物正啃食他的记忆，方才片刻清醒时，他用碎瓷在掌心刻下“申时三刻，龙窑地宫”。

地窖暗门被三百具复制体的残肢堵死。檐雪掀开东墙最后一块窑砖，锈蚀的铁盒里躺着姑祖母的珐琅怀表。表盖内侧嵌着枚骨白瓷片，浸血后显出密文：「酉时窑变，双心同祭」。

“当年你母亲偷换的不仅是胎。”陆沉舟突然握住她执刀的手，将玛瑙刀刺入自己心口，“还有苏月泠藏在骨瓷中的半卷《陶说》。”

黑血涌出的刹那，檐雪的胎记突然灼如烙铁。地宫暗河倒映出诡异画面——民国三年的龙窑前，姑祖母苏月泠正将襁褓中的陆砚修放入窑口，泪珠坠在婴孩心口化作青瓷纹。

“原来你才是最初的药引...”檐雪攥紧染血的襁褓碎片，“陆家男子活不过三十的诅咒，是因世代被炼作釉料。”

子夜钟声撞碎寂静。三百口陶棺在月华中自行拼合成巨大窑炉，陆沉舟的沉香珠串无火自燃，将两人笼罩在青金色焰火中。檐雪撕开旗袍下摆，露出小腹的鎏金缠枝纹——那夜他昏迷中咬破指尖画的，竟是雨霖釉最后的收釉诀。

“抱紧我。”陆沉舟将她的手按在溃烂心口，“我骨血里的瓷虫，能替你扛住窑温。”

烈风卷着瓷片在窑内形成漩涡。檐雪在灼痛中看清真相：每一世陆家男子接近三十岁，苏家女子便要取其心头血炼釉。母亲宁死反抗，才将她换成普通婴孩。

“这次换我护着你。”陆沉舟突然翻身覆在她上方，溃烂的后背挡住坠落的火砖。青瓷纹身寸寸剥落，露出森森白骨上雕刻的婚书：「苏氏檐雪与陆氏沉舟，生死同窑，永缔婚盟」。

寅时破晓，窑顶惊现七彩霞光。檐雪抱着焦黑的遗骸爬出废墟，怀中半片霁蓝釉瓷突然发出蜂鸣。瓷片映出陆沉舟虚影，他指尖穿过她泪痕：“傻姑娘，我早被炼成不死瓷俑...”

青瓷坊残垣上，老周正用残缺的耳洞接听电话：“三百复制体尽毁，但真正的药引尚在。”他脚边陶瓮里，泡着支刻满生辰八字的鎏金簪，“是，苏小姐已怀上最后的祭红釉引。”

雨丝落进废墟中的胚胎状试片，那团血肉突然睁开鎏金瞳孔。檐雪腕间的窑工绳无风自动，在满地瓷灰中拼出八个血字：“瓷咒未破，轮回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