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廊
陆昭在失重感中醒来，淡金色的血珠悬浮在眼前。倒置的军事基地内部如同被扔进碎纸机的档案库，走廊里漂浮着数以千计的培养舱，每个舱体内都凝固着正在异变的人类。
“生命体征恢复67%。“吞噬系统的女声带着失真，“检测到量子纠缠反应，建议......“
枪声打断了提示。子弹在重力紊乱区划出螺旋轨迹，陆昭旋身躲过时，看到弹头表面蚀刻着周衍家族的龙纹。十二名装备外骨骼的士兵正在破拆入口，他们头盔上的相位稳定器发出幽蓝微光。
陆昭蹬着天花板疾奔，星髓战骨在墙面擦出火星。当首名士兵举枪瞄准时，整条走廊突然翻转九十度。士兵们惨叫着坠入突然出现的虚空裂口，只有指挥官及时射出锚钩枪。
“抓住他！“指挥官面甲下传来电子音，“城主需要活体样本！“
陆昭在廊桥间折返跳跃，重力方向随着他的移动不断改变。追兵接连被突变的空间结构碾碎，直到某个士兵触发警报器。猩红的警示灯中，所有培养舱开始震动，墨绿色液体从裂缝喷涌而出。
“第零区防御协议激活。“基地广播突然响起，“清理开始。“
液体接触空气的瞬间气化成雾，士兵们的相位稳定器集体过载。陆昭看着他们像蜡烛般融化，外骨骼与血肉在量子雾中坍缩成二维平面。他撞破尽头的闸门，闯入球形大厅的瞬间，重力重新锚定。
大厅中央矗立着百米高的双螺旋结构，每条基因链都由无数人类标本拼接而成。陆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标本的面容竟与他惊人相似。
“欢迎回家，零号。“全息投影在基因塔顶端成型，军装女子的眉眼与记忆芯片中如出一辙，“我是第零区主AI‘诺亚’，你也可以叫我......“
“妈妈？“陆昭的声带不受控制地震动。战骨缝隙里渗出金血，在地面勾勒出星火徽章。
诺亚的投影出现雪花噪点：“错误，母体关联协议已损坏。重复，第零区最高使命是阻止天空城完成人类补完计划......“
警报声吞没了后续话语。周衍的旗舰主炮轰穿基地外层，冲击波将基因塔拦腰截断。陆昭在建筑残骸中坠落，抓住某截断裂的基因链时，大量实验数据直接灌入脑域。
——三百次胚胎迭代，四千例基因手术，所有克隆体都因排斥反应化为血水。直到大灾变前夜，某个女科学家将外星陨石核心植入婴儿心脏。
陆昭的视网膜浮现出手术录像。无影灯下，林寒抱着啼哭的婴儿，她的白大褂沾满蓝色血液。当陨石核心与心脏融合时，婴儿胸口浮现出与陆昭此刻相同的暗红晶簇。
量子雾从裂缝涌入，凝聚成林寒的虚影。她试图触摸陆昭的脸，手指却穿过战骨引发数据风暴：“小昭，妈妈把‘创世’的钥匙藏在......“
周衍的狞笑震碎幻象。他踩着反重力圆盘降临，手中的权杖已替换成暗红晶体制成的长枪：“原来你就是星火计划最后的火种。“
陆昭的战骨突然自主行动，纳米虫群组成臂刃劈向周衍。后者轻描淡写地用长枪格挡，晶簇枪尖与星髓骨刃摩擦出黑色闪电。
“知道这是什么吗？“周衍踢碎袭来的培养舱，“天空城赐予的‘弑神枪’，专门克制你们这些怪物。“
长枪突刺引发空间褶皱，陆昭左肩瞬间出现贯穿伤。金血还未溅出就被晶簇吸收，周衍的瞳孔泛起与陆昭相同的星辉：“多完美的养料。“
纳米虫群突然倒戈，陆昭被自己的战骨钉在基因塔残骸上。周衍抚摸着塔体表面的标本，枪尖挑起陆昭的下巴：“猜猜看，这些失败品被抽干能量时，会不会喊妈妈？“
陆昭的耳膜突然涌入海量悲鸣，基因塔里所有标本同时睁开眼睛。他们的嘶吼在量子领域共振，整座基地开始解析重组。周衍脸色骤变，弑神枪刺向陆昭心脏的瞬间，诺亚的投影再度出现。
“认知过载保护启动。“
“记忆回廊解放。“
陆昭坠入纯白空间。无数镜面长廊向四面八方延伸，每面镜子都映照出他不同阶段的实验记录：六岁时的骨血分离手术、十二岁时的神经接驳测试、十六岁时手撕异兽的监控画面......
他在长廊里奔跑，暗红晶簇刺破皮肤疯长。某个转角处突然出现幼年的自己，那孩子正蹲在培养舱里绘制星图。
“你终于来了。“男孩抬头，眼中流转着不属于孩童的深邃，“我等你解开最后的基因锁。“
现实中的量子风暴撕裂基地，周衍的旗舰被卷入重力漩涡。陆昭在现实与记忆的夹缝中悬浮，诺亚的核心处理器从基因塔底升起——那是块刻满星纹的暗红晶石。
“吞噬协议升级条件达成。“系统的声音与诺亚重合，“是否融合‘创世’核心？“
周衍的弑神枪破空而至，陆昭却在枪尖及体的刹那握住晶石。晶簇与战骨融合的瞬间，所有记忆回廊的镜子同时炸裂，二十年来被封印的画面洪流般涌入。
他看见林寒在爆炸中将自己推入逃生舱，看见周衍带队血洗星火研究所，看见天空城的金属触须刺穿云层......以及最深处的记忆：大灾变当日，某颗陨石在近地轨道分裂，较大的碎片化作天空城，较小的那块被林寒称为“创世之种“。
“原来我就是......“陆昭的呢喃引发量子潮汐，周衍被掀飞数百米。
纳米虫群重组为暗金战甲，陆昭额间睁开第三只竖瞳。当他抬手虚握时，整支周衍舰队被捏成金属球。幸存士兵在真空中无声尖叫，化作血雾填补战甲的裂纹。
“警告，能量超载。“诺亚的提示带着悲鸣，“剩余时间02:59......“
倒计时响彻精神领域，陆昭撞破岩层重返地表。血色月光下，他看见自己投在废墟上的影子——那分明是尊三头六臂的狰狞魔神。战甲在呼吸间剥落，暗红晶簇缩回体内，只在锁骨留下火焰状印记。
吞噬系统的界面突然弹出红色警报：【记忆封印解除19%】
【警告：原生意识即将被覆盖】
八百公里外的云层中，天空城投下探测光束。陆昭擦去鼻血，朝着光束相反方向奔逃。在他身后，量子化的诺亚虚影正在消散，她的口型重复着最后的忠告：
“别让祂们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