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残响
冷冻舱开启的嗡鸣惊醒了实验室的辐射蟑螂，陆昭在培养液里睁开眼睛。无影灯的光晕中，穿防护服的身影正在玻璃外快速记录数据，他看清对方胸牌上的字样：新纪元人类文明研究院。
“心率72，血压正常，未检测到晶化反应。“机械臂将数据投射到观察窗，“脑部扫描显示海马体存在人工修剪痕迹。“
陆昭试着抬起右手，发现皮肤下埋着微型追踪器。当培养液排空时，他本能地做出战术规避动作，却因肌肉萎缩摔在舱底。研究员们发出压抑的惊呼，仿佛看到博物馆的古董突然复活。
“别怕。“戴金丝眼镜的女博士凑近传声器，“我们是善......“
话音未落，陆昭已经扯断输液管勒住她的脖颈。二十年的战斗本能仍在血液里沸腾，但他很快发现异常——这些人的颈动脉搏动频率完全相同，连睫毛颤抖的幅度都分毫不差。
克隆体。
陆昭松开手后退，撞翻了基因检测仪。警报声中，他看见自己在新纪元第七年的全息新闻里：考古英雄、纯人类活标本、文明复兴的火种。镜头扫过冷冻舱的标语特写时，他注意到有行小字被刻意模糊：“不要相信白大褂“。
“陆先生可能需要心理疏导。“女博士擦拭着颈间勒痕，“您沉睡的这七年，世界变得......“
防爆门突然炸裂，某种黏稠的黑色物质顺着门缝涌入。研究员们的克隆体同时抽搐倒地，皮肤下鼓起游走的肿块。陆昭抄起手术刀掷向监控探头，在电路短路的火花中撞破观察窗。
走廊里布满胶质状的生物组织，这些黑色物质正在吞噬一切金属。陆昭赤脚踩过菌毯时，发现它们畏惧自己的体温——准确地说，是畏惧他体内残存的某种频率。
安全出口的荧光牌突然扭曲成星火徽章，陆昭跟着幻象拐进通风井。下方传来密集的枪声与惨叫，当他从三楼跃下时，正撞见士兵们被菌毯包裹成茧的恐怖场景。
“别碰地面！“独臂男人抛出电磁步枪，“接住！“
陆昭凌空抓枪点射，电磁脉冲在菌毯上烧出焦痕。男人趁机甩出钩索枪，拽着他荡出吞噬区。两人撞进装甲车时，陆昭认出男人右脸的电子纹身——天空城清道夫的处刑编码。
“叫我夜枭。“男人猛打方向盘撞破路障，“你身上有母巢最怕的东西。“
装甲车在菌毯狂潮中漂移，陆昭看到后视镜里的自己：黑发，褐瞳，没有任何晶化痕迹。但当他摸到锁骨处的旧伤时，指尖传来诡异的灼烧感——那里浮现出肉眼不可见的星纹。
夜枭突然急刹，前方道路被巨型肉瘤堵塞。肉瘤表面睁开密密麻麻的复眼，瞳孔里全映着陆昭的身影：“找到......钥匙......“
“闭眼！“夜枭按下仪表盘红色按钮。
强光脉冲中，陆昭视网膜残留着肉瘤内部的影像——被黑色晶体包裹的林寒克隆体，胸口插着把星纹匕首。记忆突然闪回大灾变前夕，母亲将同样的匕首藏进他的生日蛋糕。
“那是母巢的残躯。“夜枭将装甲车切换成自动驾驶，“它在找你体内的‘钥匙’。“
陆昭看向后座的全息地图，新纪元的主城坐标与星火计划第零区完全重合。当他想追问更多时，车载雷达突然锁定十五个高速目标——会飞的黑色肉瘤正突破云层。
“抓紧！“夜枭猛拉操纵杆，“带你看看真实的世界。“
装甲车撞破伪装全息幕布，陆昭的瞳孔骤然收缩。所谓的新纪元主城，根本是建在天空城残骸上的金属坟场。那些光鲜的摩天楼实为覆盖仿生涂层的触须残肢，街道上来往的“市民“全是植入虚假记忆的克隆体。
最震撼的是中央广场的纪念碑——林寒的雕像被改装成能量传输塔，而她脚下跪着的受难者雕塑，赫然是晶化形态的陆昭。
“他们把你造成神，又把神钉在耻辱柱上。“夜枭冷笑着撞飞路障，“欢迎来到人类补完计划2.0。“
追击的肉瘤群突然自燃，某种高频声波正在摧毁它们的细胞结构。陆昭的耳膜渗出鲜血，这种频率与冷冻舱里的警报声完全相同。当他循声望去，看到十二台印着新纪元徽章的机甲正在降下净化光幕。
“检测到纯人类生命体征。“机甲合成音响起，“执行最高优先级保护。“
夜枭咒骂着撞向桥墩，在爆炸前将陆昭推出车外。陆昭在沥青路面翻滚，看到夜枭用口型传递的最后一句话：“找到匕首......“
净化光幕笼罩全身时，陆昭假装昏迷。机甲将他运往中央实验室的途中，他透过眼缝看到惊悚的景象：那些被菌毯吞噬的克隆体正在重组，每个新生体的面容都越来越接近林寒。
实验室里摆满星火计划的遗物，陆昭被固定在全息手术台上。当女博士的激光刀划向心脏时，他本能地激活了某种防御机制——星纹在皮肤下流转，将手术刀震成碎片。
“果然还活着！“女博士的狂喜变成机械音，“母巢需要你的基因钥匙......“
她的头盖骨自动掀开，露出里面的黑色晶体。陆昭扯断束缚带，在千钧一发之际握住弹出的应急匕首。当匕首刺入晶体核心时，整个实验室响起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菌毯墙壁渗出蓝色血液，陆昭顺着通风管逃向纪念碑。他手中的匕首突然与雕像产生共鸣，林寒的石像睁开机械眼，额头裂开存放着真正的星纹匕首。
“小昭。“石像发出母巢的声音，“我们终将......“
匕首刺入石像心脏的瞬间，陆昭被记忆洪流淹没。他看见林寒在天空城自毁前夜，将真正的钥匙藏进雕像，而冷冻舱里的自己只是诱饵。新纪元七年来的和平假象，不过是母巢重组时的蛰伏期。
当机甲军团包围纪念碑时，陆昭正握着匕首站在废墟顶端。星纹从匕首蔓延至全身，在夜空下勾勒出残缺的基因锁链。新长出的晶簇是纯净的银白色，像极了那个雨夜母亲发间的月光。
“这次不做英雄。“他对着无人机镜头微笑，“当个清道夫就好。“
第一枚导弹袭来时，银白晶簇已覆盖全身。陆昭跃向母巢残躯的方向，背后展开的晶翼在夜空划出银河般的轨迹。基因检测仪在实验室疯狂报警，屏幕上的数值不断刷新：
【基因纯度：100%→99.8%→97.3%......】
【警告！钥匙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