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皮影

纸轿内弥漫着陈年胭脂的腐香，陈渡的瞳孔映出两盏人皮灯笼。昏黄光影里，穿嫁衣的女子正在演皮影戏，纤指间墨斗线操控的却是活人——那被悬丝吊起的老道，竟是三年前亲手废他修为的师父。

“陈公子可识得这《蜕龙图》？“女子掀开盖头，面皮下流动着水银。她指尖轻弹，皮影戏台骤然扩展，映出四十年前的黄家大宅：九名男童被钉在槐树根系处，伤口流出的血渗入树身形成人脸。

陈渡的槐木剑在鞘中震颤，剑柄渗出冰凉的黏液。女子忽然贴近，水银面皮下浮现出他的轮廓：“黄家用九子夺嫡阵强改龙脉，却遭反噬绝了后嗣。直到遇见你师父......“

皮影画面突变，显现龙虎山禁地的七星续命灯。黄老爷跪献青铜匣，内里盛着七枚浸泡尸油的棺材钉。师父接过铁锤，将第一枚钉入跪地道童的天灵盖——正是明尘！

“住口！“陈渡暴起掐诀，袖中桃木钉却穿透女子身躯，钉在轿壁浮现的《鲁班书》残页上。墨字突然游动如蛇，缠住他手腕勒出血痕。女子轻笑，撕开嫁衣露出森森肋骨——每根骨节都串着翡翠扳指。

“当年你师父用七枚灭魂钉换走黄家半条龙气，今夜该还债了。“轿外传来凿击声，十三顶纸轿围成八卦阵，轿夫们撕开蓑衣露出青黑尸身。他们脊椎处嵌着鲁班尺，尺面刻度是蠕动的蛊虫。

陈渡扯断墨斗线，伤口涌出的血染红残页。殄文在血光中重组，显现出“活尸匠“三个字。女子突然凄厉尖叫，水银面皮脱落，露出被剥光的血肉——她才是真正的黄家小姐，当年被制成守阵的“人牲“。

轿顶猛地撕裂，月光如银针刺入。陈渡趁机咬破舌尖，精血喷在槐木剑上。封印彻底崩解，画皮鬼舒展成三丈红绫，绫面睁开千百只复眼。活尸匠们齐声怒吼，脊椎处的鲁班尺迸射而出，在空中拼成巨型墨斗。

“鲁班天机尺，墨斗量阴阳！“活尸匠们手结法印，墨斗线织成天罗地网。画皮鬼发出婴啼般的哀嚎，红绫被割裂成漫天血雨。陈渡滚到轿角，摸到先前抓取的青铜锁——锁眼正在吞噬血雨，表面浮现出龙虎山地形图。

黄小姐的尸身突然抽搐，被剥皮的右手插入自己胸腔，扯出团跳动的肉瘤。那肉瘤生着人面，赫然是幼年陈渡的模样！墨斗线在此刻绞住他脖颈，活尸匠的瞳孔映出诡异八卦——阴鱼竟是黄家族徽。

“原来我才是第九子......“陈渡嘶吼着捏碎肉瘤。剧痛中记忆复苏：二十年前的中元夜，师父从黄家抱回的弃婴，丹田处天生带着血八卦印记。

画皮鬼残躯突然暴起，裹住陈渡化作血色旋风。轿厢在轰鸣中炸裂，人皮灯笼的碎屑如冥币纷飞。陈渡坠落在黄宅祠堂前，怀中青铜锁滚入供桌下方，撞开暗格里尘封的青铜匣。

匣内整齐排列着六枚棺材钉，第七枚的位置嵌着褪色的胎发——发丝系着的银铃，刻着陈渡真正的生辰：庚寅年七月十五子时三刻。

祠堂烛火骤然大盛，无面神像缓缓转头。它手中红线崩断，数百个写着陈渡名字的稻草人从梁上坠落。每个草人腹中都塞着沾血的乳牙，齿缝间爬出长着人脸的尸蠹。

地面开始塌陷，陈渡落入冰冷刺骨的水潭。无数缠着红绸的尸骸从潭底浮起，手执青铜镜组成逆北斗阵。镜面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黄老爷将活人生剥制鼓的画面——鼓面人皮的眼部窟窿，正对着龙虎山主峰。

画皮鬼的残魂在此刻发出冷笑：“现在你知为何独你能看见买路钱了？“陈渡的瞳孔泛起血光，潭水在他眼中化作滔天血海。青铜锁突然飞射而来，锁眼吐出张浸血的婚书——

新郎处赫然印着掌教法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