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受惊
定京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江穗来到锦绣坊的门前,屋内的掌柜一看江穗长相不凡,虽然没听说过京中有这样一位贵女,但也必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便迎了出来,“呦,这位姑娘可是要看衣裳。”
江穗点了点头,掌柜立马热情介绍了起来,琳琅满目的锦缎呈现在江穗眼前,但江穗的目光被一件海棠色素雪缎长裙吸引了目光,流云锦缎层层叠叠如烟笼寒水月笼沙,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裙边镶着一颗颗净白剔透的珍珠。
掌柜顺着江穗的目光看去,随后笑着说道:“姑娘好眼力。这云锦是江州新到的贡品料子,您瞧这领口的九霄云纹,用的都是江州有名的绣法双面绣...“她话音未落,江穗的指尖已经抚上了那白净的缎面,冰凉的感触仿佛让她想起了陆家被害的那个夜晚。
掌柜正想继续为江穗介绍这云锦长裙时,一道骄纵的声音横叉而入“她手上的那件衣服我要了。”沈语画发髻间的衔珠步摇撞碎寂静,还有她身边的...杨洛轩?没想到重生以来的第一次见面竟会是在这里。江穗握紧自己的手,指甲在掌心掐出的月牙痕让她冷静下来,尽管她很想问问他为什么杀了她,幸好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杨洛轩看着眼前这陌生的女子,与记忆中的那人有三分神似,随即竟愣了神,还未及深想,沈语画已缠上来挽上他的手臂:“洛轩哥哥,你看这件衣裳,我穿着是不是很合适,后日千秋节宴上穿着定能大放光彩。”
霜儿看着眼前的姑娘,出声道:“这是我家姑娘先看上的,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沈语画开口道:“这样吧,这裙子多少钱,我出三倍价格。”这沈语画倒是来这的常客,最近定京城内谁人不知这沈家在京中如日中升,还有她身边的杨洛轩,在今年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是新晋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倒是江穗从来都没在京城中见过,掌柜的为难得看了看江穗。
一旁的杨洛轩终是出了声:“这位姑娘,可否将这件衣裳让与我们,你若有其他喜欢的,我们可以赠你。”
江穗双眼紧紧盯着杨洛轩,曾经杨洛轩从未送过她什么东西,现在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就能送别人东西,想想就可笑,杨洛轩被她盯得发怵。江穗这才收回视线,朝掌柜笑了笑,“送就不必了,既然这位姑娘喜欢,那便给这位姑娘吧。”
沈语画瞥了一眼霜儿:“还是这位小姐识相。”随后买了衣服,就挽着杨洛轩的胳膊出门了。江穗也挑了几件素雅的衣裳,付了银子,随即也与霜儿一同出了锦绣坊。
走在大街上,江穗又买了些绒线和金属丝,霜儿不解地问道:“小姐,你买这些做什么?”
江穗回答道:“日后你就知道了。”话音刚落,江穗便听到身边有人说起杨洛轩,“大家快看,是杨学士新出的诗集。踏破青山云作袍,望天长啸万峰摇。纵使身在青史外,丹心犹照夕阳红。好诗啊,好诗~”这位大哥一说完,一群文人都围了上来,翻看诗集。
有人出声:“不愧是今年科举第一的人才,若有机会见到杨学士,我定要向他好好请教一番。”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江穗踉跄扶住青砖墙。这分明是她大哥陆谦在家教她习字时所作,根本就不是杨洛轩写的。曾经她老是去找大哥陪自己玩,结果每次都被大哥拉着一起读书念书,自然而然也对大哥所作的诗有印象,她能百分百确定这些诗出自陆谦,而不是杨洛轩,那么她的大哥去哪了呢。“小姐当心,您这是怎么了?”霜儿托住她发颤的手肘。
江穗擦了擦被泪水浸湿的眼角,“无妨,只是听着诗想到一些事情罢了。”霜儿便也没再说什么。
江穗走过去,对着那个拿诗集的人说:“大哥,这诗集能否借我一看。”
这位文人看是一位女子,一边将书递给江穗一边说:“这位小姐也喜欢杨学士的诗集?前面那家书铺有卖,姑娘不妨去看看。”
江穗微微颔首,翻了翻诗集,里面确实都是大哥写的,虽然有几首并不熟悉,但也隐隐约约地听大哥提到过。江穗将诗集还给这位文人,出口问道:“不知大哥可知道京中有位叫陆谦的人?”
文人摇了摇头,“不知。”随即又好似想起什么,“对了,之前科举考试时,有位应试的人在考试中作弊,当场就被处死了,那人好像就叫陆...谦?小姐你找的应该不是这位吧?”
江穗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带上了帷帽,她早已说不出话,帷帽下早已泪流满面,她知道这很可能就是大哥,但是大哥怎么可能作弊,那么必定和杨洛轩脱不了干系,顶替了大哥的功名,她一定会让杨洛轩付出应有的代价,替自己的家人报仇。
——
转眼便到了千秋节这一天,江砚之因有要务在身一大早就已入宫,江府门口,江穗今日穿的是一件淡蓝色交领齐腰裙,袖口和领口边绣着几只蝴蝶,比起江府其他几位女眷鲜艳的服饰,显得有些许朴素。
头上戴的是这几天加工赶制出来的绒花簪子,绒花在光的折射下显得栩栩如生,还有一只蝴蝶状的簪子,就如同真实蝴蝶停在江穗的头上。江穗生得本就天生丽质,再加上头饰的衬托,更显的她温婉动人,江穗上了马车。
另一辆马车内,秦婉容说道:“真是小瞧了这个江穗,现在又有江砚之给她撑腰,怕是管不了她了。”
坐在旁边的江清月不安道:“娘,我和三皇子的婚事会不会有变故。万一......”
“你紧张什么,圣旨已定你为三皇子妃,在你及笄礼后便成亲,还能有什么变数。”没等江清月说完,秦婉容便打断了她的话,“况且她今天能不能出席宴会还说不定呢。”
街上的黄昏正在慢慢消散,江穗的马车行至半途,榫卯衔接处突然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整架马车变得歪斜震颤。
霜儿疑惑得掀开帘子,问车夫:“今日这个马车是怎么了,为何如此不稳?”
“回三小姐,这......这车轴怕是被虫蛀了!”车夫抹着冷汗指着快要断裂的榫头。
江穗看向车夫,出声询问:“府上没有其他的马车?”
“三小姐恕罪!”车夫跪在路上,“大夫人前几日裁撤马车时,独独留了这辆旧车,今日府上大人夫人,公子小姐们都将其它马车挑选出门,除了这辆,府上没有可用的马车。”
此刻赶回去另寻马车已然来不及,江穗心中冷笑,秦婉容果然不愿让她出席这场晚宴,难怪先前听闻她要去千秋宴时毫无动静,原来是在这里设下绊子。
不远处,一列声势浩大的队伍正缓缓行进,华贵的马车里显然坐着身份显赫的人物。江穗眸光微闪,低声对霜儿和车夫嘱咐了几句,便示意车夫继续前行。
就在两方人马即将在转角处相遇的刹那,一颗石子从江穗的马车窗口中悄无声息地疾射而出,精准地击中了队伍最前方那匹通体乌黑的骏马。马一吃痛受惊,便猛然扬蹄往前冲去。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马重重撞上了江穗的马车,本就脆弱的车轮也都悉数散架。
“怎么回事?”后方的马车内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逐云立即贴近车窗回禀:“公子,是赤月突然失控,撞坏了旁人的马车。”
“姑娘,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霜儿慌忙搀扶着江穗从残破的马车中走出,声音里满是担忧和紧张。
江穗轻拂衣袖,淡淡道:“无碍。”
一旁的追风见是一位如此弱质纤纤却长着一副绝世容颜的女子,顿时涨红了脸,随即有些不好意思。他局促地摸了摸后脑勺,心中懊恼不已,毕竟今日是他要带赤月出来遛弯透气的,若真闹出人命......幸好方才他及时牵制住赤月。
“这位小姐实在对不住!”追风深感抱歉“但凡需要赔偿,您尽管提,在下定会偿还。”话说完心里还默默地为自己的钱包哀悼。
谁知那姑娘只是轻抬素手,并没有什么无理的要求:“赔偿就不必了,只是眼下我急着赶往宫中,现在马车又坏了,不知可否借贵府的马车一用?”
追风闻言愈发愧疚,何况是面对这般倾城容姿的请求。正想说这么巧,我们也是去宫中,但又想起什么......这个主他可做不了。他硬着头皮蹭到自家公子的马车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那位被撞的小姐急着入宫,想借咱们的马车......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