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血色救孤
公元一八四年,涿郡城外,鹘崖峭壁上的风凛冽刺骨,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刮着人的脸。十八岁的王原,字承文,正艰难地攀爬在陡峭的崖壁上。他咬着牙,将最后几株紫茎龙胆塞进药篓,腰间那对雕着狰狞兽首的斧头随着他的动作,撞得叮当响。他伸手摸了摸一旁墨麒麟油亮的鬃毛,这匹通体乌黑的骏马正不安地喷着鼻息。去年成亲时,老丈人田煦把这宝贝当嫁妆送给他,据说能日行三千里。
山脚下突然炸开一阵哭喊声,王原闻声,迅速翻身上马。就在他跨上马鞍的瞬间,官道的烟尘里涌出一群逃难的百姓。一辆独轮车的轱辘歪在路边,一个跛脚老伯被王原拦住时,还在不停地打哆嗦。“后生快逃!公孙牍那杀千刀的叛军……”老伯话还没说完,北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战鼓声,惊飞了整片寒鸦林。
王原攥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太守张慑,字宣麟,是他的师父。从五岁起,师父就传授他武艺,那老头子总念叨:“你小子眼里有煞气,得靠仁义压着。”墨麒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突然人立而起,王原一个不稳,差点被甩下马背。这畜生通灵性,此刻死命要往太守府冲。“找死啊!”老伯见状,急忙拽着马镫不撒手,“叛军专砍青壮堆人头塔……”话还没说完,王原已经策马消失在烟尘里。
太守府西墙的老槐树被夕阳染得血红。王原赶到后,踩着树杈翻进院墙,药篓里的龙胆草撒了一地,他也顾不上捡。穿杏黄襦裙的女人倒在回廊下,仔细一看,正是师父去年新纳的小妾秋棠。这时,东厢房突然传出一阵狞笑:“张慑的野种,正好祭旗!”王原悄悄靠近,从后窗缝里瞥见一个满脸横肉的校尉正拎着襁褓,婴儿的啼哭像刀子一样扎进他的心窝。
他解下酒囊,把烈酒淋在斧刃上,一脚踹窗而入。瞬间,帐幔被劲风掀起老高。“山中猎户,略懂相面。”王原抱拳作揖,靴底碾碎的龙胆果渗出紫色汁液,“我看这孩子额生瑞气……”话音未落,他突然暴起,手中斧头划出一道青芒,校尉的脑袋“咚”地撞上房梁。
门外脚步声像潮水般涌来。王原急忙扯下猩红帐幔裹住婴儿,反手掷出的斧头撞翻青铜灯架。火舌瞬间窜上纱帐,墨麒麟长嘶着踢翻两个哨兵。王原背贴马腹,冲出火海,襁褓里的小手紧紧攥住他染血的发带。
涿水南岸,王原咬着牙用酒冲洗肩头箭伤。怀里的奶娃娃突然不哭了,黑葡萄似的眼睛映着河面碎月,竟咧开没牙的嘴冲他笑。“小祖宗胆子够肥啊……”王原刚说完,对岸火把长龙已逼到眼前。一个金甲将军手持三棱箭镞,箭镞泛着蓝光,高声喊道:“交出张家孽种!”墨麒麟纵身跃入激流刹那,狼牙箭擦着王原耳畔,钉进了旁边的柳树。王原挥斧劈开浮木,身后箭雨扎进水面,溅起无数银花。“屏住气!”他单手捂住婴儿口鼻。墨麒麟突然沉入河底,没想到暗流中竟有条隐秘水道!等他们再冒头时,追兵的火把已成对岸的微弱萤火。
五更梆子响时,王原终于回到家,自家柴门被他砸得砰砰响。田娥,字月华,是王原的妻子,她提着油灯冲出来。见浑身湿透的丈夫瘫在灶台前,墨麒麟鬃毛里还缠着根并蒂莲银簪,那是师娘从不离身的物件。“并蒂莲银簪!”田娥翻开襁褓,突然惊叫。王原刚要开口,门外銮铃声震得瓦片簌簌落灰。老丈人田煦,字年儁,白须怒张:“好小子!公孙牍悬赏黄金千两抓你,说你骑黑马抡双斧,连斩他七员大将!”王原因为一路奔波劳累,身体实在受不了,眼前突然发黑,整个身子一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