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0章 太子务必当心!
话匣子一开,刘长便一发不可收拾,恨不能将申苗这一大家子的人生,都给口头安排妥当了。
便这般,刘长兴致高昂的说着,刘恭有一茬没一茬的应着,直到深夜,叔侄二人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得本来就晚,本以为刘长次日会睡到大中午,然后洗漱一番便启程返回长安。
不料天刚蒙蒙亮,刘长便好似被闹钟惊醒般,从泥榻上窜起身。
刘恭无奈,自也只能艰难撑开眼皮,浑浑噩噩的跟着起床。
穿戴好衣物,走到屋舍外,从陶缸里舀起一瓢水,叔侄二人配合着用水拍了拍脸。
精神了些,刘长便招呼着院门外的兵士,要给申苗这家人‘改命’。
不多时,这队兵士的头领——一名北军曲侯,也睡眼朦胧的来到院外,与刘长交谈一阵,旋即拱手而去。
待等天大亮,院角东厨飘起炊烟,刘长、刘恭叔侄二人,也各自蹲在院内吃上了稀粥,那曲侯才去而复返。
随曲侯一同回来的,还有这一里的里正、这一亭的亭长,以及一名发虚斑白,步履蹒跚,手持鸠杖的老者。
“见过老者!”
几乎是在看见那杆鸠杖的瞬间,叔侄二人便赶忙放下手中粥碗,于衣袍侧胡乱抹抹手,快步上前拱手见礼。
对于刘长、刘恭叔侄毕恭毕敬的态度,那老者虽衣着朴素,却并未显出丝毫惶恐。
只老者手中,那杆顶部有青玉鸠鸟为饰的木杖,在朝阳的照耀下,‘刺’的叔侄二人有些睁不开眼。
“说是二位少君,要于申苗施以恩惠。”
“不知,是怎个章程?”
老者直入正题,叔侄二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好似是在面对自家长辈般,恭敬的弓着腰、噙着笑,温声为老者解释起来。
期间,那北军曲侯也不时插上两句,好将刘长、刘恭二人的目的,尽可能简练的表达给老者。
明白这均不足十岁的叔侄二人,确实是没有恶意、真的只是心血来潮,想要拉这申苗一把,老者才终是温笑着缓点下头。
折过身,像是训示自家儿孙般,交代那亭长、立正好生配合,便拄着手中鸠杖,三步一喘气的远去。
望着老者拄杖离去的背影,刘长、刘恭叔侄,还有那亭长、里正——乃至于那北军曲侯,都是不由自主的暗松了口气。
“乡三老啊……”
“瞧着,都得有九十多了吧?”
“还有那鸠杖——居然真和母后那杆一般无二……”
刘长心有余悸的一语,引得那北军曲侯也是微微一颔首。
“太祖高皇帝制,年五十以上,愿引民向善之长者,可为乡三老,受杖。”
“年七十,杖加木鸠为饰,曰:几杖,受杖者比六百石,入官府不趋。”
“——年八十,杖以玉鸠为饰,曰:鸠杖,比天子节。”
“受鸠杖者,公、卿当面而不拜,天子当面而不跪,可自出入郡、县属衙,又长安朝堂有司。”
…
“凡受杖老者,欺、辱之,不恭之,立斩弃市……”
曲侯一番话,引得刘长又是心有余悸的缩了缩脖子。
一旁的亭长、里正,更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旁的不说,就那最后一句‘不恭三老,腰斩弃市’,就足以让众人噤如寒蝉。
什么是不恭?
怎么样算不恭?
——人家说你不恭,你就是不恭!
都不用审问,不用过堂,直接从案发地,就把你拉去市集外拦腰斩断!
后世人常挂在嘴边的那句‘直接枪毙’,也不过如此了。
“有老者亲自过问,想来后续之事,当也能少些困阻?”
众人默然间,刘恭轻飘飘一语,也算是解释了那老者的来由。
——两名均不满十岁的功侯子弟,要出钱、出力,给申苗一介残疾老卒置办家产?
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捞偏门、发大财的天赐良机。
若是没人过问,那不说是贪官、酷吏,就连同乡的地痞无赖,怕是都要凑上来咬下一块肉。
现在好了。
有乡三老——尤其还是受鸠杖的‘顶级乡三老’亲自前来过问,再有不长眼的凑上来,那就真是纯纯嫌自己命长了。
该来的人都到齐了,剩下的事就简单多了。
由亭长、里正领头,发动这一乡的青壮,于今年秋后农闲,为申苗再开垦出三百亩荒地。
雇佣青壮的钱,刘长来出。
至于宅子,刘长也是大包大揽——直接表示回长安之后,会请求吕太后,从少府调几名官匠前来,再给申苗起二舍土砖房。
刘恭则当场拿出了五枚金饼,折大约十万钱,由里正代劳,去给申苗买三两个壮奴回来。
事儿办完了,时间也临近午时。
叔侄二人简单收拾一番,便坐上了返回长安的马车。
临行前,刘长也是再三表示:一定还会回来探望申苗一家。
一旁的亭长、里正,都连连表示定不辜负刘长、刘恭的嘱咐。
就这样,叔侄二人又是一番车马颠簸,于当日黄昏时分回到了长安。
先把刘长送到长乐宫门,眼瞧着天色已晚,刘恭便也没去长信殿拜见吕太后。
径直回了未央宫,才刚踏入椒房殿,便看见了一道久违的身影。
“舅父?”
略带诧异的惊呼一声,刘恭赶忙含笑走上前。
不等刘恭再开口,却见年仅十岁出头的宣平侯世子张偃,当即面带焦急的迎上前来。
“可算回来了!”
一旁,皇后张嫣也是略带焦急道:“怎的才回?”
“阿偃这都等了大半日了。”
听出这姐弟二人语带焦急,刘恭只心下微微一紧。
便见张偃连招呼都顾不上打,便赶忙道:“是母亲让我前来,以警醒太子。”
“昨日,安国侯于长信殿,与太后起了争执。”
“明日朝仪,太后会追尊武哀侯、合阳顷侯等已故宗亲为王。”
“——周吕令武侯,或也在尊王之列!”
言罢,张偃好似才会想起打招呼,当即便是拱手一礼。
直起身却道:“宫禁在即,我这便回了。”
“明日,太子务必当心!”
“母亲的意思,是让太子收敛锋芒——自保为重!”
“但有可能,便绝不可卷进太后、安国侯之间的争论!”
“谨记,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