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投石机
天色微亮，星火城依旧沉睡在穹顶那层厚重的伪光下，像是笼罩在一顶金属制成的囚笼中。光线透过窗棂斜斜洒落，灰白一片，冷意透骨。
沈墨推开窗，迎面而来的，是潮湿中裹挟着铁锈与尘埃的味道。空气仿佛被压缩过的铁皮，冰冷、沉闷、无处可逃。这，就是星火城，一座永远让人无法呼吸畅快的城市。
他深吸了一口气，任由寒意钻入肺腑，刺激着一夜未眠的意识。手掌撑着窗沿，指节微白。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但神情清醒。
这一夜，他未曾合眼。
四千窍穴——这是他晋升二阶门槛。而他，数日奋战，仅打通了二十个。慢得可怜，但每一滴汗水、每一次开窍，都是实打实力量增加，是站在这个世界上的“门票”。
可惜，时间太少。命，又太轻。
前往地表，不是他沈墨一时兴起的热血选择。
苍空曾提过，妖兽的灵魄可以填充窍穴，加速修炼。而他需要的，正是这种效率极致的资源型路径。
自己这个世界的修行，从来不是为了什么大道通天，而是：活下去。
这是一个根本没有“和平常人一样就好”可选项的世界。
他还想到两个字：父母。
原主的父母。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沈墨，可当他继承了这具身体，原主所有的记忆与执念也一并成为了他的。
那执念就像钉子一样，钉在灵魂里：他们去了哪里？他们还活着吗？
没人知道答案。
如果地表真的存在答案，那就必须走出去——
走出这座囚笼，走出星火城，走向那个被遮掩的、更真实的世界。
他只是想知道：那两位留下他的人，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界？
可下一刻，他又笑了，笑得很轻。
真要说清楚，他其实也不是为了原主。
原主的执念，他大可不去理会。
可若要剖开他沈墨自己最真实的心意，那答案只有一个：七阶的父母，意味着什么？
是遮风避雨的存在，是握在手里的通关密钥，是能让敌人退三舍的力量，是资源、是地位、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背景”。
沈墨从不伪装情感。
他不是为了什么“家族亲情”才踏上旅途，而是因为——他需要活下去的资本。
七阶父母，就是资本。
相比那个虚无缥缈、来历不明的“古族沈氏”，那两位血脉相连、如果还活着就能一人镇一域的“爸妈”，才是真正能保命、能压场的牌！
星火城的局势，正在悄然收紧。
暗卫重回沈家，余家动作频频，妖族的潜入……一切都在预示着，一场风暴，正悄然逼近。
沈墨明白，自己只是风暴中的一枚棋子，甚至连子都算不上，只是棋盘边缘某个不起眼的数字。但他已经上了这盘棋，便没有退路。
“咚、咚、咚。”
沉稳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墨，起来没有？早点准备出发吧。集合点是在高塔吧？”门外，李军的声音一如往常温和，却夹杂着一丝难掩的凝重。
“是，张叔说让我们直接去塔前集合。”沈墨一边回答，一边快速整理衣物，披上干净利落的外袍，打开门。
门外，李军换了一身罕见的黑色长袍，神情沉稳而肃穆，褪去了往日的随和，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沈墨，见他黑眼圈明显，忍不住摇了摇头，轻笑：“昨晚没睡吧？别多想了。这次你张叔亲自带队，还有我和两位墟原序列，普通的地表任务，没你想得那么可怕。”
他语气轻松，试图为沈墨减压。可沈墨并未立即回应，而是低声道：
“李爷爷，您说……余家到底在谋划什么？”
李军神色微凝，目光深邃了几分，冷笑一声：“他们能谋什么？顶天了不就是覆灭沈家，夺取那条快被掏空的矿脉。”
”但是只要你平安无事，这里的一切都可以给他们。“
沈墨微微一怔。
李军笑着摸了摸沈墨的脑袋，“他们若真敢动你，不只是我，就算是古族沈氏……也不会坐视不理。”
沈墨默默点头，脑海中浮现出地下那些强者。如果余家真敢硬来，恐怕还没看清局势，就已经全军覆没。
“别多想了，吃点东西吧。坎嶙和洵弋都在等你。”李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墨点点头，正要抬脚，又忽然看了一眼李军的手——那只稳重、苍老的手，骨节分明，指尖略显粗糙。曾经，他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如今……他竟已比李军高了半寸。
时光悄无声息地流逝，李军却一直站在沈墨的身后，挡风遮雨，从未离开。
餐厅中，热腾腾的饭菜已摆上桌。炙烤的肉香、鲜嫩的菜肴，都是沈宅罕见的丰盛。
坎嶙与洵弋早已用餐完毕，正坐在一旁低语，神情冷峻。见沈墨入座，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沈墨不语，埋头快速进食——探索地表前，保持体力，是最基本的战备。
沈宅门前，李军亲自将那道厚重的大门缓缓关上。
“咔哒”一声，像是为过去的岁月落下一道符号。
他站在门前青石台阶上，望着沈宅的轮廓，目光深远，仿佛在默默对这片家业做着最后的嘱托。
良久，他才回头，看向沈墨。
“走吧。”
清晨的光辉透过穹顶投射下来，淡金色的光落在四人肩头。沈墨与李军并肩而行，坎嶙与洵弋默然跟在其后。
风不急，光不烈，他们的身影，却在这片沉沉的金属天穹下，显得格外坚定。
星火城心脏地带，一座直入穹顶的巨塔巍然屹立，宛如擎天之柱，亦似沉默的巨兽脊背。它贯穿城池上层，是通往地表的唯一“官方通道”，亦是这座城市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
塔周早已被余家重重封锁。黑甲警务司日夜驻守，目光犀利如鹰，审视着每一寸靠近的气息。自五年前妖族入侵后，高塔的防御愈发森严，哪怕一丝风动，皆会触发警报。
对大多数人而言，这里是禁地，是永远无法踏入的“上界”。
而今日，沈墨即将从这里出发，踏入那片未知的地表世界。
晨雾未散，沈墨与李军、坎嶙、洵弋一行抵达高塔外城门。
张老三斜倚在石柱下，叼着半截香烟，神情慵懒，烟头遍地，白雾缭绕间却掩不住他眼底的疲惫。
见到他们，他只是深吸一口，将烟头碾灭，转身便走，无须多言。
守门的警卫本神色平常，直到视线落在坎嶙与洵弋身上——
“站住！”领头守卫出声，话音未落，天地骤变！
两道五阶圆满的威压轰然释放，如山崩海啸般席卷而出，空气剧震，地砖炸裂，仿佛死神亲临。
“噗通！”
所有守卫齐齐跪倒，冷汗如雨，头颅低垂不敢抬起，仿佛多看一眼便会粉身碎骨。
张老三转身望去，眼神一凝。
他没有多言，只是默默走入城门。
直到坎嶙与洵弋收回气息，守卫们才如蒙大赦，瘫坐原地，连目光都不敢触及沈墨一行。
穿过城门，石砖大道笔直通往主塔。余烬之刃众人已候在侧，其中熟面孔悉数在列：张老三、白梦宇、许莹莹、余冰……
白梦宇淡笑点头，许是对沈墨身后的“两尊大佛”颇感欣慰。
忽然，一抹红影晃入视线。
许莹莹身着火红战袍，步伐妖娆如蛇，笑靥如花，轻声唤道：
“小墨墨，这排场真大，姐姐我都被吓到了。地表那么凶险，你可得护着点姐姐哦~”
沈墨下意识后退半步，熟悉的“妖女压迫感”瞬间袭来。
“许姐姐说笑了，我这点修为，还得您多护着。”
“嘴真甜。”许莹莹玉手轻拂他肩头，香风袭人，灵力微动，引得沈墨额角微跳，正要借机抽身，却骤然感到一股杀气！
侧目望去，一位两米多高的魁梧汉子正死死盯着他，脸上写满“想揍人”。
那人甚至高举大手，做出一个“捏爆”手势。
沈墨默然，忽然扬手——比了个“比心”。
空气凝固，周围人：“……”
壮汉脸色发黑，刚欲发作，便被一名儒雅术士拦住低语几句。他冷哼一声，忌惮地望了眼沈墨，又望了望他身后的坎嶙与洵弋，终是咽下怒火。
张老三适时开口，叼着烟笑道：
“人都到齐了，走吧，搞快点，说不定还能赶上中饭。”
三列队伍动身。前方是张老三独行，中段九名余烬之刃成员身披作战服，沉默肃杀。后方，是沈墨、李军、坎嶙、洵弋、许莹莹、白梦宇与余冰七人，锋芒毕露，气势如锋。
高塔大门开启，一片金属大厅映入眼帘，地面由白色晶矿铺设，反光如镜，灵能管线密布墙面，蓝光闪烁，宛若未来之所。
张老三带队，畅通无阻。众人登上二楼平台。
中央，一块黑铁升降台安置其上，粗壮钢索悬挂四角，直通穹顶。沈墨望着这构造，忍不住问：
“我们是用这个上去的？”
张老三笑得无比自然：“当然。别看简陋，挺结实的，至少……还没断过。”
沈墨：“……”
话音未落，许莹莹与白梦宇身形一闪，抢占中间位置。
沈墨刚欲动，便被坎嶙与洵弋一左一右提起，瞬间越过众人，稳稳落在升降台中心。
张老三摸了摸鼻子，表情微妙地跟上。
众人纷纷就位。
忽然——
“咔哒——”
升降台一震！
“轰！！！”
整个平台如被雷霆轰击，瞬间弹射而上，直冲穹顶！
沈墨整个人几乎跪下，强烈的推背感直冲大脑，耳鸣震颤！
两侧，坎嶙与洵弋伸手搀扶住他，才没让他摔倒。
张老三轻声骂了句：“还是没修缓冲装置……”随后稳稳站定。
沈墨强撑着抬头，看着飞速掠过的钢梁与光晕，只觉时空在加速塌缩……
这哪是升降台？
这分明是特么的巨型投石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