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南记董大兴
京城暑气蒸腾，连知了都有气无力地叫着。南记药铺后院的荷花池里，水面浮着层油腻腻的热气，董大兴摇着湘妃竹扇，绿豆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案头那本泛黄的《秘方要录》——这是他花了五百两银子，买通百草厅一个跑腿伙计偷来的。书页间还夹着半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潦草地记着“八宝紫金丹”的关键配伍。
“董掌柜，宫里石公公那边打点妥了。”
武贝勒的跟班赵三儿哈着腰，将一叠银票推过去，银票上还带着体温，“只要‘九转还魂丹’一上市，御药房的订单准能分走大半。”
董大兴用茶盏盖重重敲着桌沿，瓷碗里的凉茶溅出来，在《秘方要录》上晕开深色的印子：
“白家那药卖三十两一丸，咱们卖二十两！”
他凑近赵三儿，压低声音道，“找城西老孙头，让他用狸猫胎盘冒充紫河车，反正老百姓又没长火眼金睛。”
顿了顿，又补充，“再去百草厅后厨挖两个伙计，把他们熬药的时辰、火候，连灶台朝向都给我套出来！”
三日后，百草厅后厨突然炸开了锅。
老灶头李福举着缺了口的瓦罐，声音都在发抖：
“我守了二十年的熬药时辰，怎么会被南记摸得一清二楚？他们连砂锅要先拿黄酒泡三宿都知道！”
二奶奶白殷氏摩挲着翡翠佛珠，目光扫过低头不语的伙计们。王喜光凑过来，耳语道：
“账房查了，伙计张二柱上个月突然支了八十两银子，说是给老娘看病……”
半月后，南记药铺张灯结彩，红绸子从屋檐垂到街边，鞭炮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董大兴特意请了顺天府尹站台，还雇了十几个穿短打的壮汉维持秩序。
武贝勒穿着团龙补服，大剌剌地坐在太师椅上，把玩着扳指，眼神里满是得意。
“各位！”
董大兴扯开公鸭嗓，“这‘九转还魂丹’，是敝号三十年心血！”
他故意举起红绸包裹的药盒，包装纸上“八宝紫金丹”的烫金字样被改成了“九转还魂丹”，连祥云纹路都一模一样，“今日开业，买一送一！吃坏了算我们的！”
台下突然骚动起来。百草厅的老主顾刘举人挤到台前，举着两个药盒：
“董大兴，你这包装纸和百草厅的有什么区别？连防伪的朱砂印都照搬！”
话音未落，赵三儿带着几个打手围了上来，拳头捏得“咔咔”响。武贝勒慢条斯理地开口：
“刘举人，药好才是真本事。南记的药便宜十两，药效却不差，你这是断老百姓的活路啊。”
抄袭风波像瘟疫般蔓延开来。南记门口排起长队，伙计们举着写满“神药”“救命”的旗子，喊得嗓子都哑了。
而百草厅却门可罗雀，掌柜王喜光对着积压的药材直掉眼泪：
“二奶奶，再这么下去，库房的黄芪都要生虫了！”
更致命的打击接踵而至。
内务府传来消息，御药房要重新招标。二奶奶连夜进宫求见常公公，却在宫门口撞见石公公。石公公晃着手中的鼻烟壶，阴阳怪气地说：
“白家的药是好，可南记愿意倒贴三成药钱，皇上也得为百姓着想不是？”
白景隆从讲武堂归来那日，正赶上南记在琉璃厂摆擂台。三丈高的台子上挂着“药到病除”的横幅，董大兴翘着二郎腿，指着台下的白景隆叫嚣：
“听说白家出了个武举人？有种就来尝尝我这‘九转还魂丹’！要是比不过，就把百草厅的招牌摘了！”
白景隆冷笑着解下军装外套，露出结实的臂膀，腰间的牛皮枪套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他三步两步跃上擂台，抓起一颗“九转还魂丹”，在众人惊呼声中徒手捏碎：
“比药？好啊，咱们当着大伙儿的面，把药材拆开来验！”
董大兴有些诧异的看着白景隆，白景隆却是不管，直接将九转还魂丹放入口中咀嚼，并且发动“神农尝百草”的技能，随着他舌头的蠕动，一味味药材，好似气泡一般冒出，浮现在他的心头。
当归，人参，鹿茸，何首乌...
除了最核心的一两味药材，其他可以说是和百草厅的方子一模一样。想到这里，白景隆忍不住抬头，并且用凶狠目光瞪了董大兴一眼，狗东西，真是不当人子！
上次在安国药材市场，人参局的幕后黑手，定然是这董大兴！
董大兴被白景隆这一瞪，只感觉被好似盯上一般，心神俱颤，并且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就在他脸色苍白之时，白景隆那里却是有了新的发现。
“呸！”
“猫胎！”
“你们南记可真是好大本领，竟然用猫胎冒充紫河车？”
听到白景隆的呵斥，围观的众人不由的一片哗然。董大兴的脸色也是变得铁青，眼神中透着惊惧，他就不明白白景隆怎么可能吃了一口，就分析出里面的成分？
就在他想要矢口否认之时，白景隆却是用手捻碎一个药丸，并且将药粉放在桌子上，一位老郎中眯着眼，凑近看了又看，手都开始发抖：
“这、这分明是畜生的胎盘啊！人胎盘哪有这么密的绒毛！”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人高喊：
“退钱！南记假药害人！”
几个拿着药盒的妇人当场就哭了起来。
更有几个人忍不住上前，将南记的招牌砸掉。
董大兴气得掀翻了药柜，瓶瓶罐罐摔得满地都是。武贝勒却出奇地镇定，慢条斯理地擦着眼镜：“别急，石公公说宫里还有后招。”
果然，不出半日，顺天府的衙役就冲进百草厅，领头的捕头晃着锁链：“有人举报你们恶意诋毁同行，带走！”
白景隆正要开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他的同窗，禁卫军的李校尉举着令牌大喝：
“谁敢动讲武堂的人！这是协统大人的手谕！”
衙役们面面相觑，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董大兴望着远去的背影，额头上渗出冷汗。他抓起算盘狠狠砸在墙上：“这小子，比他爹白颖园还难对付！”暗处，赵三儿凑过来，低声道：“掌柜的，黑市的张老板愿意帮忙，只要给够银子，他能让百草厅的药材全烂在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