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有气,还没死。”
彭刚伸手探了探长房的鼻息,长舒一口气。
他身材高大,体格壮硕,自小半耕半读,虽未曾习武,却有着一身蛮力。
幸亏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要是身体完全恢复,这一扁担下去,八成要出人命。
他盯着像死狗一样躺在泥地上的本家长房,心下有了主意。
彭刚搀扶起彭毅,兄弟两人七手八脚地将长房拖进后堂,堵上嘴,结结实实地绑给在后堂的杉木梁柱上。
有本家长房这个人质,就算族长彭先仲那个老登狗起跳墙,也能多拖延一段时间。
刚捆完长房,便见彭敏进来拉着彭刚的袖子说道:“阿哥,有人在摸咱们家的鱼塘里的鱼。”
“几个人?”彭刚撸起袖子问道。
“就一个。”彭敏擦擦眼泪答道。
“妈的!咱们家的男丁还没死绝呢!吃绝户也不是这么个吃法!”
听到对方只有一个人,彭刚二话没说操起扁担往鱼塘赶。
只一溜烟的功夫,就把浑身湿漉漉的摸鱼贼扛了回来。
半夜来他家鱼塘偷摸鱼是本家的四房。
摸鱼摸得正起劲的四房看到穿着寿衣的彭刚出现在身后,以为撞鬼了,直接被吓晕倒,彭刚连扁担都没用上。
绑了四房,彭刚又折返回鱼塘把四房摸的大半竹筐鱼背了回来。
喝粥饱得快,饿得也快。
回卧房换身干净衣服,再在外头套上件不是很合身的麻衣,彭刚带着弟弟妹妹来到厨房拾掇了三条肥大的鲫鱼,就着切好的三根萝卜炖汤喝。
翌日,晨曦微露,本家三十来口人有说有笑地举族前往村口的彭刚家,准备继续瓜分彭刚家的家当。
村口的九亩上等水田是彭刚家最好的一处田,鉴于此,彭刚的高祖父才把宅院建在村口。
彭刚父子二人年前便染疫在床,无法下田。彭家的田是彭毅请他们家的韦长工代为春耕。
田间没看到韦长工的身影,本家三房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爸,昨天就没瞧见他们家的韦长工上田,韦长工不会是去给平在山的那帮烧炭佬通风报信去了吧?”
“一群烧炭佬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五房不以为意,对彭刚的外祖家嗤之以鼻。
一群无权无势,连他们都不如的泥腿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彭先仲拈着他的山羊胡说道:“话虽如此,那帮烧炭佬终究是个麻烦。彭信家的老四脾气倔的很,既然他软的不吃,今天咱们就跟他来硬的!
为免夜长梦多,今天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找到他家的田契,让这小子画押!咱们彭家人的田,不能让外姓人染指!”
本家一行人像进自己家门一样,闯入彭刚家的院子。
本家人翻墙而入的时候,彭毅正伤心欲绝地抱着他的松狮犬哭。
一晚上没听到松狮犬叫唤,他连觉都睡得不踏实,天刚蒙蒙亮就在院子里四处搜寻他的爱犬,直到在离牛棚不远的墙根发现松狮犬的尸体。
这条狗是他从小养到大的,早已经养出了感情,彭毅平日里把它当做半个家人看待。
不消说,他的狗肯定是昨晚长房摸进来偷牛的时候给毒死的。
看到本家人再度上门,彭毅放下手中的狗尸,挡在他们面前,冷声下了逐客令:“昨天我们家该尽的礼数都尽了,我阿爸生前是个喜欢清净的人,各位请回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哪有把自家人往外赶的道理?”彭先仲长辈的身份居高临下地教训道。
“没有本家帮衬,你阿爸和三哥的后事张罗的起来?”
“本家的帮持我铭记于心,择日必登门致谢,你们都走吧。”彭毅攥着小拳头说道。
“既然要谢,择日不如撞日,过了今日,你就是五叔的孩子了,五叔将你养大成人,你给五叔养老送终。”五房把住门冲着彭毅咧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好孩子,告诉阿爸,咱们家的田契你藏哪儿了?”
彭毅察觉到今天来的都是本家的人,连见证的中人都没带,心知本家人今天要对他用强,吓得撒丫子往灵堂方向跑。
本家人自然是穷追不舍,跟着追到前堂。
彭刚听到前堂传来的动静,掀开白幔从后堂走了出来。
本家人看到一身素衣,腰间系着一根麻绳的彭刚骤然出现在前堂,冲在最前头的几个本家仔被吓得一个趔趄被门槛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鬼啊!”
“诈尸啦!”
......
大白天见鬼的本家人被吓得七荤八素,纷纷往门外挤。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彭先仲厉声呵斥道:“大白天的,哪里有鬼?!没见他呼着热气吗?这是大活人!”
被彭先仲这么一喝,本家人这才反应过来,重新壮起胆子转过身。
“长兄如父,我的弟弟妹妹自当由我抚养,不劳你们费心。”彭刚没有本家人好脸色,板着一张冷脸说道。
“从我家拿的东西,我奉劝你们乖乖送回来,免得后悔。”
“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拿你们家东西了?!”
被揭了短的五房恼羞成怒。
昨天本家搬彭刚家的家具,就数他五房受益最大,得了最值钱的五斗七星柜。
“我三哥是刘先生的学生,认识县里很多相公!快把我们家的东西都还回来!”
看到本家五房吃瘪,刚刚退到彭刚身边的彭毅突然有了底气,指着本家人说道。
彭毅此话一出,彭刚清晰地察觉到彭先仲那个老登眼中露出一丝杀意。
不会说话就别说!
彭刚心里暗暗叫苦。
除了弟弟妹妹和本家人,村里其他人还不知道他死而复生的事情。
彭先仲那老登要真心一横,发狠把他活活打死,真还就是死无对证。
“我家人丁稀薄,这么多田耕不过来。”
彭刚眼珠子滴溜一转,急中生智道。
“既然本家的族叔伯们如此古道热肠愿意帮衬我们家,我也不能把大伙的好心当驴肝肺。
这样吧,建哥,你们二房男丁最多,田又少,我把门外那九亩水田的田皮,连同牛棚里的那头水牛都给你。
看在我们都姓彭的份上,租子我每年只收你一成可好?”
本家诸房中,二房人丁最为兴旺。
只是二房人丁虽旺,二房的人却都比较质纯,没有主见。说难听点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很容易被人牵着走。
“好啊!”二房见有这等好事忙不迭点头答应下来,生怕答应晚了彭刚把这好事给了其他房。
好事单落座二房头上,其他几房瞬间不乐意了。
“不行!凭什么好事都让你们二房占了?”
“我们五房人少,水牛应该归我们五房!”
“那是族田!我们六房也有份!”
......
上梁不正下梁歪,彭先仲为长不尊,连有男丁的同族绝户都吃。
他们家的家风自然不会正到哪里去。
彭刚只是略加挑拨,本家几房便争执厮打成一团,谁也不服谁。
很快,见本房男人吃了亏,各房女眷也相继加入战斗,抓男人的辫子,扯女人的衣服,挠小孩的脸。
一时间,彭刚的小院子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场面彻底失控,连彭先仲都劝不住。
眼下正是春耕时节,院子里的动静很快吸引来清早上田浸种布秧的村民。
广西民风剽悍,打架斗殴很常见。
不过亲兄弟打架基本都是关起来门来打,家里打得再凶,出门表面上仍要表现得和和睦睦、兄友弟恭给外人看。
像彭家亲兄弟这样当众大打出手的情况非常罕见。
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没一会儿,彭家兄弟打起来的消息便在整个庆丰村传开。
不少好事的村民甚至端着碗,搬来凳子草墩坐在彭刚院前,扒拉着碗里的稀粥,看着大打出手的彭家亲兄弟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