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镇妖塔（9）终归死不透

方四意忽地灵光一现，踮脚凑近那人耳畔：“你既曾结过金丹，幻形之术该是信手拈来罢？若不想被他们识破……”

话音戛然而止，她瞥见雪色衣襟撞上嫣红穗子，方才取下的玉环还带着体温。青年眼尾洇开三月桃瓣浸了胭脂的色泽，纤长睫毛沾着晨雾，将坠未坠的水珠在眼底碎成星子。

“这凤什么玉的，还给你。”她指尖勾着颈间玉环轻轻一拽，鎏金细链便缠上对方瓷白的颈项。林和喉间滚出闷闷的鼻音，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整个人似被春水浸透的玉雕，在暮色里氤氲出朦胧光晕。

“思思，闯的祸只管往我身上推。”他尾音发哑，掌心滚烫的玉环浸着月光，“待我灵脉复原……”话到唇边转了个弯，指尖擦过少女腕间红痕，“这凤吟玉，总归要物归原主的。”

“你在说什么呀，那不是你的吗？”

虽然她之前也有一块玉，但听林和说是他师父给他的，想来应该不是她的那一块。

当年结丹时用精血淬炼的禁制，在玉环内里流转出暗金色纹路。修真界的灵器哪里是凡人能消受的，越是高阶的法器，灵气反噬起来越要人命。

方四意心尖一颤，腕间银铃随着急促呼吸轻响。

这具身子原主莫不是给林和种了蛊？竟让他一个宗门少主生生将情丝缠成死结。分明是霁月清风的人物，如今倒像被抽了魂。

方四意眼尾洇着薄红，喉间泛起腥甜，却硬生生扯出一丝苍凉的笑：“等我有了新师父，法器总是要换的。”

林和指尖骤然蜷紧，玄铁扳指在掌心烙出月牙痕。

少女纤影一晃，倏然后掠数丈。

檀香混着竹子气息被凛风搅碎，青丝缠着梅瓣扫过林和喉结，却比霜刃更割人。

见白师兄和几个术士醒了，林和眼尾微挑似淬了霜：“白虎伴生石若这般轻易带走，镇妖塔的红莲业火怕是要焚尽整片竹海。”

白铸喉结滚动咽下反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前人即便灵脉尽碎沦为废人，青玉冠下压着的仍是太虚宗首席弟子独有的凌冽锋芒。

按辈分，白铸还得尊称林和一声“师叔”。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宗门大比，这截雪色衣袂是如何在万众瞩目下掠过九重剑阵，彼时连长老席都要为那惊鸿剑意起身相迎。

“收妖塔结界虽然被毁，镇压之力却还在。白虎伴生石是门派至尊宝，能吸食天地灵气，为镇妖塔提供镇压之力。没了白虎伴生石，镇妖塔便会从顶层开始逐步削弱，所以，逃出来的先是妖兽，后是大妖，其后才是小妖，最后才是妖灵。你无法使用高阶法器，但能用你背上的云霄剑代替白虎伴生石，暂时镇压尚未逃出来的小妖。待到回去向师父复命，请师叔来催动白虎伴生石，取回云霄剑即可。”

白铸不服，反驳道：“阿先，为何不用你的扇子……”

林和似笑非笑，解释：“白铸，离火玄清扇是高阶法器，我如今……顶多能用它生生火，况且你知道，我无法聚灵……”

“那……行吧。”

四意歪头凑近：“方才白铸师兄为何唤你阿先……”纤指忽而点向青年膝头泛着金光的折扇，“这法器瞧着好厉害，要金丹境才能用吗？”

玉白指尖抵住眉心，林和倚着冰裂纹石柱缓缓坐下。素色广袖垂落青玉阶，露出腕间淡青脉纹：“不过寻常灵器……”话音未落便呛出半声咳，喉间漫上铁锈腥气。他闭目调息，碎金似的阳光漏过睫羽，在眼尾朱砂痣上晃了晃：“从前师尊赐的道号‘临先’，如今这名字倒成俗名了。”

方四意舌尖滚过那声“阿先”，耳尖烧起薄红。暖意裹着酸涩在胸腔里细细密密地漫开，倒似春溪化冻时撞碎了薄冰。

她垂眸盯着林和脖子上的玉环，指尖无意识绞着袖口。

早知道他有高阶法器，何必将这暖玉巴巴地送去。

“林和，你这副身子骨，真能撑到昆仑山么？”方四意望着那人苍白的唇色，青灰指节正抵在背上摩挲。

玉环凝神掐诀，灵气如银丝缠上他指尖。鸦青睫羽微颤间，山间云雾竟化作灵流汇入百骸。

他垂眸抚过腰间空荡荡的丹府，淡淡开口：“总归死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