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一款RPG
1986年5月27日，清晨的微光刚刚刺破东京的薄雾。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日，城市的心脏尚未完全苏醒。
然而，在秋叶原，在新宿，在那些大大小小的电器行与玩具店门外，异样的景象已然成型。
蜿蜒的长队静静蛰伏，人群中弥漫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低语。
报纸不起眼的角落，电视早间新闻的简讯，都在传递着同一个信息——艾尼克斯（Enix）出品的FC游戏《勇者斗恶龙》（Dragon Quest I），今日发售。
“RPG”，这个对大多数人来说还很新鲜的词汇，在队伍中被反复提及。
继任天堂自家的《塞尔达传说》之后，这是FC平台上又一款被寄予厚望的“大作”。
它承诺的，是一个需要扮演勇者、探索、战斗、成长的幻想世界。
宣传早已将玩家的胃口吊到极致。
空气中，期待的情绪几乎凝结成实质。
……
田中健一坐在办公桌后，感觉屁股底下像长了刺。
墙上的石英钟指针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敲打他的神经。
他假装整理着桌面上其实早已整齐的文件，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窗外。
外面，就是那个正在被《勇者斗恶龙》搅动得暗流涌动的世界。
不行，必须得去。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脸上努力挤出职业化的笑容，走向课长的办公桌。
“课长，这是昨天您要的资料。”
“嗯，放下就好。”
课长头也不抬，在仔细翻阅着手上的文件。
“还有，我需要出去拜访一下千代田区的那个客户，顺便做个市场调查。”
田中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
课长埋头于文件，随意地挥了挥手，算是批准。
田中健一心中狂喜，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出了办公室，好不容易才在门口稳住身形，没让自己真的摔倒。
他强忍着拔腿狂奔的冲动，用最快的步速冲向最近的电器行。
远远看到那条比预想中更长的人龙时，他非但没有气馁，反而心脏跳得更快了，血液似乎都在兴奋地奔流。
排队的过程是焦灼的，也是亢奋的。
他竖起耳朵，听着前后人们对游戏的猜测与讨论，感觉自己正参与一场盛大的秘密集会。
“听说这次的音乐是椙山浩一先生作的，绝对厉害。”
“画面看起来很简单，但据说内容不得了。”
“不知道打败龙王要花多少时间……”
终于，轮到他了。
当那盘印着勇者与恶龙图案的磁碟递到他手中时，田中感觉自己握住的不是一盒游戏，而是一把通往异世界的沉甸甸的钥匙。
他几乎是飞奔着回到了自己租住的那间狭小公寓。
门“砰”地一声关上，外界的喧嚣便被隔绝。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台蒙尘已久，自通关《塞尔达传说》后再未启动的FC。
小心翼翼地放入那盘崭新的《勇者斗恶龙》。按下电源。
电视屏幕亮起，独特的像素风格标题画面弹出。
接着，那段日后将成为经典的、充满史诗感的开场音乐响起。
田中健一感到一阵激动，似乎就要踩着开场音乐的调子踏上冒险的旅程。于是他从心的选择了“开始冒险”。
简单的像素小人出现在屏幕中央，背景是拉达托姆城镇的城堡。
国王威严的声音透过简单的文字传来：“继承洛特血脉的勇者啊……”
他尝试着移动角色，走出城堡，与城里的NPC对话。
“要出发讨伐龙王，必须先找到传说中的三样道具……”
“听说公主被恶龙抓走了，真可怜啊……”
“城外很危险，你最好先买些装备。”
每一句简单的对话，都在勾勒着一个模糊却又引人入胜的世界轮廓。
他走出城镇，踏上广阔的原野地图。
很快，屏幕闪烁，切换到了一个全新的界面。
一只蓝色的、果冻状的怪物挡住了去路——史莱姆。
下方出现了指令选项：“攻击”、“法术”、“道具”、“逃跑”。
这和他以前玩过的那些需要快速反应的动作游戏、射击游戏完全不同。
需要思考，需要选择。
田中选择了“攻击”。
像素小人挥动了武器，一个“2”的数字跳出。
史莱姆也扭动身体，撞了过来，勇者头上冒出“-1”。
回合制的战斗，充满了新鲜的策略感。
他彻底沉浸了进去，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此刻本应在“拜访客户”或“市场调查”。
干掉几只史莱姆后，经验值累积，等级提升了。
正当他全神贯注地计算着下一次攻击能否干掉眼前这只更强壮的红色史莱姆时，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叮咚——”
田中手一抖，按错了指令，让勇者白白浪费了一回合。
他手忙脚乱地放下手柄，心里一阵烦躁，不耐烦地爬起身。
“谁啊？别是课长派人来查岗了吧？”他突然想到自己目前应该是在跑外勤。
他有些慌乱地跑去开门，心跳得比刚才排队时还快。
门外站着的，是房东佐藤太太，一位穿着传统和服、面容和善的中年女性。
她手里拿着社区的通知文件。
“田中桑，打扰了，这是这个月的回览板。”
佐藤太太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田中身后电视屏幕上那静止的、奇怪的像素画面吸引了。
那不是赛车，也不是飞机，而是一个小人对着一只红色的果冻状东西。
她又看了看田中微微发红的脸颊和略显慌乱的神情，这位年轻租客显然不是在工作，倒像是在做什么亏心事被抓包了。
“田中桑，这是在……玩什么新奇的东西？”
佐藤太太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好奇。
田中脸上一热，支支吾吾，但也带上了几分难以抑制的分享欲。
“啊，佐藤太太，这个是……《勇者斗恶龙》，一个新出的游戏。”
他挠了挠头，试图解释。
“就是扮演一个勇者，在世界里冒险，打倒怪物，提升自己，最后要去拯救公主，打败恶龙的故事。”
佐藤太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里似乎透露着“这大概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吧”的意思。
她将回览板递给田中，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致地往屋里探了探头。
田中接过回览板，下意识地就想关门继续他的冒险。
但看到佐藤太太依然站在门口，目光还停留在电视屏幕上，他只好硬着头皮坐回电视机前，心里祈祷她赶紧走。但却一直没听见门口有关门的动静。
回头一看，佐藤太太还站在门口看着电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