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门英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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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飞龙在天之儿女情长

1

建初八年(83年)春,疏勒国盘橐城的正堂张灯结彩,红绸高悬,一派喜庆气象。

班超身着崭新的玄色朝服,端坐于主位之上,指尖轻轻抚过案头那皇帝新赐的鼓吹幢麾等旌旗乐器,金线绣就的“汉”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又在西域的狂风与风沙中,显露出几分龟裂的细纹,恰似他历经沧桑的面容,藏着无数未与人言的艰辛。

屏风之后,疏勒夫人阿依慕正细心地保养着丈夫的鱼鳞铠。她身着疏勒传统的绣花长裙,发间银饰轻摇,动作轻柔而熟练,将铠甲浸入温热的羊奶中,这是疏勒人世代相传的保养铁甲之法,能抵御大漠风沙与盐碱的侵蚀。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仿佛能穿透这厚重的铠甲,看见丈夫在边疆征战的英勇身姿。

不远处,长子班雄手持木剑,正与次子班英比划着招式,剑影闪烁间,尽显少年英气;娇女班敏则捧着一卷竹简,摇头晃脑地诵读着汉家诗文,偶尔抬头,对着幼弟班勇做个鬼脸,引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班勇虽不足一岁,却已能感受到这份家庭的温暖与欢乐,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想要加入哥哥姐姐们的游戏。

班超望着这一幕,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激动与喜悦。他深知,这一切的安宁与幸福,都是他以血汗换来的。而在这喜庆的背后,是否又隐藏着未知的挑战与危机?他暗暗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将誓死守护这片土地,守护他的家人,守护大汉的荣耀。

2

“徐司马大人到!”侍卫长班文那略带紧张的通报声未落,司马徐干已如一阵凛冽寒风,裹挟着彻骨寒气闯入大堂。

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肩上大氅还残留着片片雪粒,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他径直走到班超面前,解开大氅,露出怀中紧裹的漆盒,双手郑重递上,沉声道:“将兵长史大人,这是洛阳来的赏赐。”

班超接过漆盒,心中虽感诧异,面上却不露分毫。他缓缓打开盒盖,盒内的锦帛流光溢彩,美轮美奂,然而在这绚烂之下,却压着一封未署名的密信。

就在他展开信笺的瞬间,一旁的妻子疏勒夫人阿依慕,如受惊之鸟,忽然捂住幼子班勇的口鼻。那信纸散发着西京长安特有的龙脑香,与她初嫁时用的毒蛊药引气味,竟惊人地相似。阿依慕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卫侯李邑已过敦煌。”司马徐干蘸着奶茶,在案几上画出行军路线,声音低沉而急切,“使节大人带着给乌孙昆弥的三十车锦帛。”

话音未落,他突然抽出腰间匕首,寒光一闪,划开锦缎,丝絮中赫然混着龟兹产的红柳刺,此物遇血即胀,专破战马肠胃。

班超与阿依慕皆是大惊失色,他们万万没想到,皇帝的赏赐之中,竟会有人如此大胆,暗藏杀机。

班超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愤怒与警惕,心中暗自思量: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而阿依慕则紧紧抱住幼子,心中充满了担忧与恐惧。堂外,风雪依旧呼啸,大堂内的气氛却已降至冰点,一场危机正悄然降临。

3

于阗王城的驿馆,在这异域的风沙侵蚀下,宛如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孤堡,透着几分阴森与诡谲。

卫侯李邑端坐于铜镜前,那铜镜因岁月流转而斑驳陆离,映出他略显憔悴又满是算计的面容。

他对着铜镜,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新得的卫侯冠冕,冠冕上的明珠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光,却照不亮他眼底那深藏的恐惧与贪婪交织的复杂神色。

窗外,汉使旌旗在狂风中肆意晃动,似一头头饥饿的野狼,张牙舞爪,随时准备扑来撕碎一切。

李邑心中一紧,手不由自主地一抖,手中那精致的胭脂盒“哐当”一声打翻在地,鲜艳的胭脂如血般溅出。

这胭脂盒,乃是临行前,龟兹使者“孝敬”汉使的毒砂粉所制。龟兹使者当时言辞恳切,看似恭敬,实则心怀不轨,此物遇热,则化为剧毒烟雾,其心歹毒可见一斑。

李邑望着那胭脂,心中涌起一股寒意,隐隐觉得此次西域之行,似是踏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漩涡。

“使节大人!疏勒急报!”随从李崇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脚步踉跄,手中捧着染血的羊皮卷。那血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仿佛是疏勒传来的无声呐喊。

李邑颤抖着双手展开羊皮卷,却见那羊皮卷上空无一字,他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冷汗如雨下,浸透了狐裘。恍惚间,他仿佛听见街市传来疏勒口音的呼喝声,那声音如鬼魅般缠绕着他,让他脊背发凉。

他惊恐万分,双手不受控制地疯狂撕扯着锦帛赏赐,丝帛裂开处,露出夹层的龟兹密文,上面赫然写着:“杀班超者,封西域王。”

李邑瞪大了双眼,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心中五味杂陈。他既渴望那西域王的尊荣,那权力与地位的诱惑如同一团炽热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又惧怕班超的威名,班超在西域威名赫赫,其智谋与武勇皆令人胆寒。

这密文如同一把双刃剑,悬在他的头顶,让他陷入了无尽的挣扎与恐惧之中。

他想起临行前朝中那些若有若无的暗示,想起龟兹使者那看似恭敬却暗藏玄机的笑容,一切似乎都串联了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朝廷内外,各方势力博弈中的一枚棋子,而班超,则是他必须面对的巨大阻碍。

窗外的汉使旌旗,依旧在冷冷地注视着他,仿佛在等待着他的抉择,是继续沉沦在这阴谋的深渊,还是鼓起勇气,去追求正义和良心。

4

当夜,于阗王城的驿馆在风沙中沉寂,卫侯李邑蜷缩在装满锦帛的马车里,车内的空间狭小而逼仄,锦帛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却掩不住他内心的惶恐与算计。

他颤抖着双手,从乌孙贡品中取出那支珍贵的孔雀翎笔,笔尖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微的光,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向朝廷写下那封弹劾班超的奏章。笔尖在绢帛上艰难地移动,数次戳破绢帛,墨迹混着毒砂粉晕染成可怖的褐斑,如同他心中那扭曲的恶意。

他恶狠狠地写道:

“班超拥胡妇娇妻,怀抱幼子,夜夜莺歌燕舞,饮酒作乐,不以国事为重。臣窃以为,平定西域,绝对不可能成功。即便一时侥幸,不过是得一敌国罢了,安能成就祖宗一统西域伟业?”

写至班超“私通乌孙、龟兹、莎车、月氏,拥兵自重,心怀叵测”时,窗外忽然传来熟悉的疏勒《采薇曲》。

那悠扬的曲调,在寂静的夜空中飘荡,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李邑的神经。他惊得失手折断了笔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采薇东篱下,荒草何熙熙?刀斧不得割,薇且亦柔止。”这曲调,曾是他与疏勒友人把酒言欢时听过的,如今却在这深夜响起,仿佛是疏勒的幽灵在向他索命。

他想起班超在西域的赫赫威名,想起那些被他平定的部落王国,心中不禁打起了寒颤。这奏章,是否真的能扳倒班超?还是,会将他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窗外的风沙依旧呼啸,而李邑的心,也在这风沙中,愈发迷茫与惶恐。

5

疏勒盘橐城城外,冬雪如鹅毛般纷纷扬扬,将那松树树枝压得弯弯欲折,仿佛是天地间一幅素白的水墨画。大殿外的庭院里,积雪已没过了脚踝,一片银白世界。

班超难得有了片刻细须空闲,他身着厚实的狐裘,带着握着木剑、蹒跚学步的幼子班勇,在这雪地里嬉戏。班勇挥舞着木剑,追砍着飘落的雪花,咯咯的笑声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

大殿内,妻子阿依慕正坐在案前,将龟兹王的降表仔细铺开。她秀眉微蹙,眼神中透着几分警惕。

突然,她抽出腰间匕首,轻轻划破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滴在“永世臣服”的龟兹王降表印鉴旁。她大声对室外的班超叮嘱道:

“夫君啊,请你告诉徐干、田虑、甘英、田坎等,龟兹人写字,习惯在朱砂里掺狼血。这样做,才能够辨别龟兹王的降表的真伪。”

班超听到妻子阿依慕的声音,赶忙抱着幼子班勇走进大殿。他轻轻抚摸着小儿子冻红的脸颊,看着儿子颈间挂着的半枚玉璜,与阿依慕大婚时的佩饰正好是一对完璧,心中满是温情。

他感激地对妻子阿依慕说道:“多谢爱妻提醒,仲升知晓,立即派人,前去告知他们。”

阿依慕望着班超,眼中满是担忧:

“夫君,西域局势复杂,这降表虽至,却不知背后是否另有阴谋。你定要小心行事。”

班超点点头,心中暗自思量,这龟兹王突然降表,背后定有蹊跷。他决定,明日便召集众人,仔细商议此事,绝不能让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的危机有可乘之机。

而窗外,风雪依旧,似乎在预示着,一场新的风暴即将来临。

6

疏勒城头的冬雪,似是上天撒下的素笺,纷纷扬扬,染白了班超的鬓角。他身着厚重的狐裘,与妻子疏勒夫人阿依慕并肩而立,共执角弓,教幼子班勇辨识二十八宿方向。那角弓在寒风中微微颤动,似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忽有快马踏碎冰河而来,马蹄声如急促的鼓点,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妻子疏勒夫人阿依慕,神色一凛,急忙出外迎接传使。班超望着妻子阿依慕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侍卫长班文捧着的,不是朝廷的军情急报,而是一卷褪色的婚书,正是永平年间,他迎娶疏勒公主阿依慕时的盟誓和朝廷的圣旨。

阿依慕接过婚书,双手微微颤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夫君,朝廷要你,送我们母子,去敦煌为质。”

班超心中一震,目光望向远方,思绪飘远。三日前徐干截获的卫侯李邑的奏章副本,此刻正被长子班雄,次子班英兄弟俩,争抢着,攥着折纸船。那小小的纸船,在兄弟俩手中,仿佛承载着未知的命运。

班超慈爱地抱起长子班雄、次子班英,目光落在幼子班勇的襁褓里,竟还塞着妻子阿依慕的银发簪,簪头里藏着见血封喉的疏勒蛇毒。他心中一紧,明白妻子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帐内忽地传来婴孩的啼哭声,班超猛然转身,见妻子阿依慕正抱着幼子班勇,跪坐在毡毯上。她发间的金步摇簌簌作响,却难掩眉间的忧虑和担心:

“闻李侯在出使旅途,数次上书朝廷,诋毁将军拥兵自重,心怀叵测,图谋通敌。妾身身为胡妇,背负嫌疑,恐怕难逃诬陷恶名。”

班超截住妻子阿依慕的话头,刚要安慰,却见妻子含泪将孩子襁褓缓缓解开,以匕首割下发梢,一缕乌发,赫然落在尘土之中。她郑重其事地捡起递来:

“到了那一天,此发可寄相思。”

班超望着那缕乌发,心中忧愤不已,充满恐惧,他知道奸佞的阴谋与陷害,无孔不入,无坚不摧。

5

城外忽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是惊雷炸响在这寒冬的疏勒王国。

李邑带着汉朝廷使团,如一群不速之客,冒雪闯入了盘橐城的将兵长史大殿。那大殿,平日里庄严肃穆,此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一片混乱。金吾卫的锁链,哗啦作响,如毒蛇吐信,带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李邑身着华丽的官服,脸上却满是阴鸷之色。他高声喝道:

“奉诏查办西域长史班超,私纳胡妇、贻误军机之罪!”那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仿佛是死神的宣判。

班超身着便服,神色镇定地站在大殿中央。他望着李邑,心中涌起一股怒火。这李邑,早有诋毁他之心,如今竟借朝廷之名,来此拿人。

不由分说,金吾卫如恶狼般扑了上来,开始拿人。

班超的侍卫们纷纷上前阻拦,却被金吾卫的刀剑逼退。一时间,大殿内刀光剑影,喊杀声、怒吼声交织在一起。

班超的妻子阿依慕,抱着幼子班勇,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担忧与愤怒。她望着李邑,大声说道:

“李邑,你莫要血口喷人!夫君一心为国,何来私纳胡妇、贻误军机之说!”

李邑冷笑一声:“哼,事实俱在,还容你狡辩!”

他挥了挥手,示意金吾卫继续拿人。

6

疏勒城,冬雪纷飞,寒风如刀。阿依慕身着胡服,身姿矫健,她突然抱起幼子班勇,那孩子在她怀中尚在懵懂,似是未觉察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阿依慕一跃上马背,马鞭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抽碎檐角冰凌,碎冰簌簌而落。

她冲到殿外,望着被金吾卫围困的班超,眼中满是焦急与决绝,大声说道:

“夫君不要着急,妾身立即前去疏勒王宫,请王兄和徐干、田虑,领兵前来救你。夫君切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疏勒人只认剑穗,不认圣旨!”

言罢,她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城外。

班超望着妻子阿依慕远去的背影,心中震惊不止。

当夜,疏勒城三十六部族头领的帐篷里,都收到了沾着冰碴的断剑穗。那剑穗,是疏勒勇士的象征,如今断裂,意味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三十六部族头领和徐干、田虑等三十六汉军勇士,围坐在篝火旁,商议对策。

他们心中都憋着一股怒火,准备第二天,前往疏勒王宫,去向疏勒王阿依慕忠和汉朝廷使节李邑提出抗议。

而此时的李邑,尚不知一场惊变即将在西域疏勒城发生。他坐在营帐中,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以为班超此次必死无疑。

7

更鼓在寒夜中沉沉响起,似是命运沉重的脚步。

司马徐干破门而入,那门在风雪中发出“吱呀”的哀鸣。他肩头插着半截鸣镝箭,鲜血染红了衣衫,手中提的人头还在滴血,正是护送卫侯李邑进奉龟兹、莎车君臣礼物的使节头颅。他的眼神中满是决绝与悲愤,仿佛要将这世间的黑暗都斩断。

“带疏勒夫人母子五人,走西野古道!”司马徐干,将鱼鳞铠抛给阿依慕,那铠甲在烛光下闪烁着寒光。

他吩咐侍卫班文道,“乌孙王子猎骄靡,带兵在且末,接应夫人母子五人。”

“多谢司马大人费心,不必了。”阿依慕突然用汉话,打断司马徐干的话语,这是疏勒夫人二十年来,首次不说疏勒语。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似是破茧而出的蝴蝶,带着一种决绝的美。

疏勒夫人阿依慕,解下腰间蹀躞带,二十枚玉扣叮当落地,那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她与这尘世的诀别。她果决地对夫君班超说道:

“夫君啊,当年你予我汉家衣冠,凤冠霞帔,今日我还你一个大汉忠臣烈士,青史留名。雄儿,英儿,敏儿已快长大,慕娘就交给夫君照料!”

阿依慕心中清楚,如果她聚众,杀害使节李邑,定会让夫君蒙上叛国罪名,让夫君安定西域的大计落空,戕害千千万万的西域百姓。

她虽为胡妇,却深明大义,又怎会不晓夫君的志向和困境!她怎能不识大节,让夫君蒙受不白之冤,蒙上千古骂名,让祖宗神灵跟着受辱呢?

“仲升,忘掉慕娘吧!慕娘会带好勇儿的,夫君放心!”

疏勒夫人阿依慕说罢,抱起幼子班勇,跃上窗台,如一只飞鸟般飞驰而去。城外接应的龟兹商队,亮起火把,领头者耳后的狼头刺青,在火光中狰狞毕现,似是暗夜的恶魔,即将开启一场新的风暴。

8

建初八年(83年)的第一场沙暴,如一头愤怒的巨兽,席卷疏勒国盘橐城。狂风呼啸,黄沙漫天,整个世界仿佛被这沙暴吞噬。

将兵长史班超,独自跪在将兵长史府大堂里,那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孤独与落寞。

案上放着妻子疏勒夫人阿依慕留下的银簪,簪头蛇毒已凝成血晶,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而妻子阿依慕和幼子班勇,已经不知道到了哪里,仿佛在这茫茫沙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马徐干捧着被风沙侵蚀的乌孙盟书进来,那羊皮卷上满是岁月的痕迹。突然,几缕青丝从盟书上飘落,正是当日阿依慕割发代首时,偷偷系在盟书暗扣里,带给夫君班超的。那青丝,仿佛带着阿依慕的深情与无奈。

“将兵长史大人,乌孙王子猎骄靡,送来急报。龟兹王庭出现类似汉人的女眷,携幼童教授《急就章》。请将兵长史大人不要忧心!”司马徐干嗓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

班超忽然扯开自己的衣襟,永平年间的旧伤疤上,新刺着一个疏勒文字,译作汉话正是“忍”字。那“忍”字,似是他心中无尽的痛苦与挣扎。他抓起鼓吹幢麾的旗杆,猛击铜磬,裂纹自磬心,蔓延至“汉”字纹饰,仿佛是他对这命运的不屈与反抗。

“徐兄弟,仲升一向以英雄豪杰自诩。连妻子儿女,都不能够保护,任凭妻子儿女流落异乡,寄人篱下,称得上什么英雄豪杰呢?”

他的声音中满是悲愤与自责。

他解下将兵长史印绶,压在妻子疏勒夫人阿依慕留下的银簪上,仿佛是要将这份深情与责任一同封存。

忽然,他听见哥哥班雄、班英、姐姐班敏给幼弟班勇制作的纸船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异响。

他剖开船身,赫然是卫侯李邑弹劾奏章副本,缺失的最后一页。

“陛下,超私练胡兵,赳连诸国,声称以夷制夷,实则意在西域称王,分疆裂土,欲图不轨。请陛下详查!”

那上面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刺痛着班超的心,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悄然酝酿。

9

十二载春秋,如白驹过隙,西域的风沙依旧在天地间肆虐。西域将兵长史班超,统领平叛大军,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终于攻破了龟兹王城。那一刻,城头汉旗猎猎飘扬,似是在诉说着这十二年的沧桑与辉煌。

在俘虏营里,司马徐干正仔细盘查着每一个俘虏。忽然,一个精通《论语》的混血少年映入他的眼帘。那少年眼神灵动,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徐干不经意间发现,少年颈间银锁刻着疏勒星月纹,心中一动,再细看那内藏的半根牛筋弓弦,竟与当年疏勒夫人阿依慕扯断的那根严丝合扣。

徐干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他一边擦拭着找回的鱼鳞铠,那铠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甲片缝隙里,一缕青丝随风缠上旗杆金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一边浏览着找寻到的“疏勒夫人课徒录”残卷。

看着那胡杨炭笔的痕迹,教授的《急就章》之笔迹,他惊异地大叫道:“哎呀,记载‘疏勒夫人课徒录’残卷用的胡杨炭笔,教授的《急就章》之笔迹,怎么竟然与将兵长史大人奏疏的笔迹,如出一辙呢?”

徐干又惊又喜,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急忙前去告诉自己的上司将兵长史班超,声音中满是兴奋:

“将兵长史大人,万千之喜,你苦苦追寻十多年的亲人,末将今天,终于为你找到了!你可不要吝惜,你曾经许诺的葡萄美酒夜光杯。”

班超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那十二年的思念与期盼,仿佛在这一刻都有了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