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绪论
中国现代文学的发生与发展离不开域外文学的滋养与催生,与世界文学有着密不可分的文学关联。可以说,中国现代文学正是在这种开放与交流中赢得了生机,实现了中国传统文学向现代文学的转向,进而推动了中国文学的现代化进程。鉴于此,研讨中国现代文学与域外文学的关系一直以来也是国内学界关注的重要话题。其中,探求中日现代文学的关系,尤其是探讨日本现代作家与中国现代文学的关系成为一个富有意义的选题。作为日本现代耽美(唯美)主义文学流派的代表性作家,谷崎润一郎不仅先后于1918年和1926年来访中国,结识了一批中国现代作家,与其建立了良好的友谊,而且其文学创作对这些作家也都产生了较为明显的影响。因而,梳理与厘清谷崎润一郎和中国现代文学社团的关系,考察文学交往的历程、描述文学译介的情况、阐释文学接受的表现、探寻文学流变的实质,不仅对合理科学地评价谷崎润一郎与中国现代文学社团的关系具有重要的学理价值,而且在当今一带一路战略下正确认识中日现代文学的交流也具有相应的现实意义。
一 谷崎润一郎研究综述
(一)谷崎润一郎国外研究
谷崎润一郎是一位日本知名的现代作家,日本学术界从明治四十四年(1911)永井荷风在《三田文学》发表《谷崎润一郎氏的作品》开始就对其文学创作给予了强烈的关注,其研究成果不仅越来越丰硕,而且研究视角也越来越多样。截至2018年12月,日本国立情报学研究所开发维护的日本最大的学术论文数据库(CINII)显示,日本现有谷崎润一郎学术论文将近2000篇。另外,根据平野芳信统计,谷崎润一郎研究的学术专著有96部,各类刊登谷崎润一郎研究的专辑杂志有35册。[1]整体来看,其研究涵盖了作家传记研究、文学形式研究、文学主题研究、比较文学研究、跨学科研究等多个领域。这些研究立足于实证性与文本性,在历时与共时、宏观与微观、纵向与横向相结合的基础上对谷崎润一郎进行了全方位、深层次的阐释,有力推动了谷崎润一郎研究的深入化发展,使其呈现出作家与文献紧密相连、艺术与文本息息相关、文学与文化相互关联的多元化格局。其研究大致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1)谷崎润一郎生平的传记研究
谷崎润一郎生平与传记研究是日本学界谷崎润一郎研究的起点。这种研究侧重于谷崎润一郎生平资料的收集与考证,以非虚构文本的研究为谷崎润一郎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其代表性成果有:橘弘一郎编的《谷崎润一郎先生著书总目录》(中央公论社,1964);君岛一郎的《谷崎润一郎与一高室友们》(时事通信社,1967);谷崎精二的《明治的日本桥·润一郎的信》(新树社,1967);三枝康高的《谷崎润一郎论考》(明治书院,1969);野村尚吾的《传记谷崎润一郎》(六兴出版,1972);《日本文学研究资料丛书 谷崎润一郎》(有精堂,1972);高木治江的《谷崎润一郎家的回忆》(构想社,1977);林伊势的《兄润一郎与谷崎润一郎家的人们》(九艺出版,1978);渡边たをり的《祖父谷崎润一郎》(六兴出版,1980);红野敏郎、千叶俊二编的《论考谷崎润一郎》(樱枫社,1980);千叶俊二等编的《资料谷崎润一郎》(樱枫社,1980);稻泽秀夫的《闻书谷崎润一郎》(思潮社,1983);谷崎松子的《湘竹居追梦:润一郎与〈细雪〉的世界》(中央公论社,1983);大谷晃一的《假面的谷崎润一郎》(创元社,1984);永荣启伸的《谷崎润一郎 资料与动向》(教育出版センター,1984);谷崎终平的《怀念的人们:兄润一郎和他的周边》(文艺春秋,1989);细江光的谷崎润一郎系列考证论文《谷崎润一郎全集逸文介绍》(《甲男女子大学研究纪要》1990—1991);《谷崎润一郎全集逸文及其关连资料介绍》(《甲南国文》1995);伊吹和子的《谷崎润一郎最后的十二年》(讲谈社,1994);细江光翻刻的《映象·音声资料》(芦屋市谷崎润一郎纪念馆,1996);永荣启伸的《谷崎润一郎评传》(和泉书院,1997);千叶俊二编的《谷崎润一郎必携》(学灯社,2001);山口政信的《谷崎润一郎:人与文学》(勉诚出版,2004);河野仁昭的《谷崎润一郎京都漫步》(淡交社,2005);小谷野敦的《堂堂的人生:谷崎润一郎传》(中央公论新社,2006);ゆりはじめ的《小田原事件:谷崎润一郎与佐藤春夫》(梦工房,2007);渡边千万子的《落花流水:谷崎润一郎与祖父关雪的回忆》(岩波书店,2007);乌越碧的《花筏:谷崎润一郎·松子内心摇晃记》(讲谈社,2014);千叶俊二的《役后五十年初次公开的恋文:文豪谷崎润一郎与松子、重子姐妹与奇妙的恋爱剧》[《中央公论》129(1),2015];2015年由千叶俊二领衔,成员包括明里千章、细江光等知名谷崎润一郎研究者在内联袂编辑整理了26卷本日本最新、最权威的谷崎润一郎全集(中央公论新社,2015—2017);尾高修也的《谷崎润一郎没后五十年》(作品社,2015);《艺术新潮》杂志2015年12月号推出的《谷崎润一郎的女·食·住》专辑,《日本古书通信》杂志2016年第81卷刊登的青木正美系列文章《〈鸭东绮谈〉与谷崎润一郎》,宮内淳子的系列论文《江戸们的震灾:辻润与谷崎润一郎》以及山中刚史的系列论文《谷崎润一郎本书志的余白:为〈谷崎润一郎先生著书总目录〉追补》、《別冊太阳》杂志2016年第236卷推出谷崎润一郎专辑《谷崎润一郎:我决心要创作了不起的艺术》;たつみ都志的《谷崎润一郎:他的住所与女人》(幻冬舍,2016);陈龄的《翰香存留、文豪伉俪:新发现〈台所太平记〉中谷崎润一郎·松子的书简》(《福冈女学院大学纪要》3,2017);千叶俊二的《谷崎润一郎、松子未发表书简九封:致卜部家的书信》(《早稻田大学大学院教育学研究科纪要》28,2018);千叶俊二编《父亲给女儿 谷崎润一郎书简集:读给鲇子书简262封》(中央公论新社,2018);西野厚志的《给木内高音的谷崎润一郎书简四十四封(解题·翻刻·注释)》(《早稻田大学图书馆纪要》65,2018)等。其中,野村尚吾的《传记谷崎润一郎》和伊吹和子的《谷崎润一郎最后的十二年》可以说是谷崎润一郎生平传记研究的经典之作。
野村尚吾结合战后与谷崎润一郎十七年的交往经历撰写而成的《传记谷崎润一郎》共有十六章,分别记载了谷崎润一郎的出生、小学时期、中学时期、大学时期、婚姻经历、创作中期、创作后期以及老年经历,对谷崎润一郎的生平进行了较为翔实的阐述。野村认为作家传记应该立足于作家生平资料,紧扣作家的文学创作展开评述,指出传记研究“应尽能力以实证性的事实为中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脱离作家的作品”。[2]正是基于这种认识,野村在传记中注重谷崎润一郎资料的收集与文学创作的评析,使其具有了相应的学术性。伊吹和子是谷崎润一郎晚年的秘书。1953年,年仅28岁的伊吹和子在京都与68岁的谷崎润一郎相识。之后的12年间,伊吹和子作为谷崎润一郎的口述笔记秘书,不仅记录了谷崎润一郎晚年口述的诸多作品,而且还目睹和感受了谷崎润一郎晚年的日常生活。可以说,正是这种亲身体验使伊吹和子在著作中以大量的事实记载了谷崎润一郎晚年的点点滴滴,被日本评论界誉为是理解谷崎润一郎文学的难得之作。
2015年和2016年分别是谷崎润一郎逝世50周年和诞辰130周年,日本学术界为此进行了一系列的纪念活动。其中,《艺术新潮》杂志2015年12月号推出了《谷崎润一郎的女·食·住》专辑,《別冊太阳》杂志2016年第236卷推出了《谷崎润一郎:我决心要创作了不起的艺术》专辑。前者围绕谷崎润一郎的生活点滴分别刊登了千叶俊二的《围绕谷崎润一郎的女人们》、《松子以前与以后》、《细雪的世界:松子·重子·信子·恵美子》、《细雪的家:倚松庵》、《架起王朝的梦浮桥:潺湲亭》、《食卷:谷崎润一郎食魔帖》、《谷崎润一郎女主人10选》、小谷野敦的《谷崎润一郎的搬迁》、《初本与活本:谷崎润一郎图书简介》、《至死夫妇的厄洛斯:谷崎润一郎〈键〉绘语》等系列文章,向读者介绍和梳理了谷崎润一郎的日常生活与文学创作。后者结合谷崎润一郎的人生历程与文学创作分别刊登了《幼少时代:明治十九(一八八六)年》、《大正时代的狂热:大正六(一九一七)年》、《震灾与变容:大正十二(一九二三)年》、《青春物语:明治三十四(一九〇一)年》、《邂逅与回归:昭和五(一九三〇)年》、《谷崎润一郎的战争:昭和十七(一九四二)年》、《老后的春:昭和二十五(一九五〇)年》、细江光的《谷崎润一郎:略年谱》、荒川朋子的《谷崎润一郎书的世界》、千叶俊二的《谷崎润一郎朝文学的时代:他的生涯与作品》、藤原学的《谷崎润一郎考 幻视的江戸:蛎殻町异闻》、日高佳纪的《谷崎润一郎考:浅草、新的都市体验场所》、细川光洋的《谷崎润一郎考:谷崎润一郎的〈昔日的朋友〉——勇·白秋·杢太郎》、たつみ都志的《谷崎润一郎考:迁居魔·谷崎润一郎的事情——阪神间住居的变迁与和名作群的关系》、明里千章的《谷崎润一郎考:电影的梦、纸上的幻灯》、清水良典的《谷崎润一郎考:彼岸的梦/此岸的消遣——老年的恋歌》、西野厚志的《谷崎润一郎考:言论的战祸——谷崎润一郎与战争》等系列文章,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勾勒和描述了谷崎润一郎的艺术人生。
虽说谷崎润一郎传记研究侧重于探讨作家生平与文学创作的关系,隶属于文学的外部研究,注重以大量翔实的资料梳理和厘清谷崎润一郎的人生经历及其文学创作的情况,但这种以非虚构性的文本形式的研究以资料为基础真实再现了谷崎润一郎及其文学创作的全貌,将散落的谷崎润一郎文学现象,按照其人生的经历描述和概括其文学创作的历程与面貌,勾勒其创作轨迹,给予其特定的文学史地位的评价,为日本谷崎润一郎研究提供了丰厚而又坚实的基础。谷崎润一郎传记研究中的人生阅历叙事既有利于向读者揭示作品生成的语境、创作的过程,又有利于深入理解谷崎润一郎的人生走向、价值取向以及文学创作的特征等问题,其中的考证与分析对于深度认知谷崎润一郎及其文学作品也有着重要的学理价值。
(2)谷崎润一郎文学的文本研究
文本解读是文学研究中一种重要的研究方法,对于剖析、挖掘和探索文本的思想内蕴、形式技巧以及艺术价值都具有其他研究方法无法取代的作用。受传统学术研究的影响,日本学界对谷崎润一郎的研究非常重视文本的解读与阐释,既以此从微观层面探析谷崎润一郎文学的思想主题、人物形象和形式技巧,又借此从宏观层面评析谷崎润一郎文学的艺术价值、文学影响与文学成就,这种洞幽烛微式的文本分析不仅增强了谷崎润一郎研究的可靠性,也拓展了它的学理性,对深化谷崎润一郎研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谷崎润一郎文学的文本研究一直以来是日本学界谷崎润一郎研究的重点。
这方面的代表性成果丰富,其中学术著作主要有:吉田精一的《谷崎润一郎》(角川书房,1959)、福田清人等编的《谷崎润一郎:世纪之人与作品12》(清水书院,1966)、小林秀雄编的《现代日本文学馆〈第18〉谷崎润一郎(1968年)》(文艺春秋,1968)、伊藤整的《谷崎润一郎的文学》(中央公论社,1970)、荒正人编的《谷崎润一郎研究》(八木书店,1972)、野村尚吾的《谷崎润一郎:风土与文学》(中央公论社,1973)、秦恒平的《神与玩具与之间:昭和初年的谷崎润一郎》(六兴出版,1977)、桥本芳一郎的《谷崎润一郎的文学》(樱枫社,1972)、日本文学研究资料刊行会编的《谷崎润一郎》(有精堂,1972)、河野多惠子的《谷崎润一郎文学与肯定的欲望》(中央公论社,1980)、笠原伸夫的《谷崎润一郎:宿命爱洛斯》(冬树社,1980)、平山城儿的《考证〈吉野葛〉:探求谷崎润一郎的虚与实》(研文出版,1983)、武田寅雄的《谷崎润一郎小论》(樱枫社,1985)、远藤祐的《谷崎润一郎:小说的构造》(明治书院,1987)、永荣启伸的《谷崎润一郎试论:从母性的视点》(有精堂,1988)、千叶俊二编的《谷崎润一郎:物语的方法》(有精堂,1989)、塚谷晃弘的《谷崎润一郎:妖术与神秘性》(冲积社,1991)、宫内淳子的《谷崎润一郎:异乡往返》(国书刊行会,1991)、三好雄行等编的《群像日本的作家:谷崎润一郎》(小学馆,1991)、中村光夫的《谷崎润一郎论》(日本图书センター,1992)、渡部直己的《谷崎润一郎:拟态的诱惑》(新潮社,1992)、永荣启伸的《谷崎润一郎论:潜流物语》(双文社,1992)、たつみ都志的《谷崎润一郎:〈关西〉的冲击》(和泉书院,1992)、久保田修的《〈春琴抄〉研究》(双文社,1995)、清水良典的《虚构的天体:谷崎润一郎》(讲谈社,1996)、前田久徳的《谷崎润一郎:物语的生成》(洋々社,2000)、明里千章的《谷崎润一郎:自己剧化的文学》(和泉书院,2001)、松村昌家编的《谷崎润一郎与世纪末》(思文阁,2002)、三岛佑一的《谷崎润一郎与大阪》(和泉书院,2003)、细江光的《谷崎润一郎:深层的修辞学》(和泉书院,2004)、长野当一的《谷崎润一郎与古典:明治·大正篇》(勉诚出版,2004)和《谷崎润一郎与古典:大正·昭和篇》(勉诚出版,2004)、小出龙太郎的《小出楢重与谷崎润一郎:小説〈各有所好〉的真相》(春风社,2006)、尾高修也的《青年期:谷崎润一郎论》(作品社,2007)以及《壮年期:谷崎润一郎论》(作品社,2007)、千叶俊二编的《谷崎润一郎:超越境界》(笠间书院,2009)、安井寿枝的《谷崎润一郎的表现:作品所见关西方言》(和泉书院,2010)、井上健的《文豪的翻译力:近现代日本作家翻译从谷崎润一郎到村上春树》(武田ランダムハウスジャパン,2011)、小谷野敦等编的《谷崎润一郎对谈集:艺能编》(中央公论新社,2014)、安田孝的《谷崎润一郎:品关联的文本》(翰林书房,2014)、《谷崎润一郎对谈集:文艺编》(中央公论新社,2015)、舟桥圣一的《谷崎润一郎与好色论:日本文学的传统》(幻戏书房,2015)、野崎欢的《谷崎润一郎与异国的言语》(中央公论新社,2015)、田锁数马的《谷崎润一郎与芥川龙之介:表现的时代》(翰林书房,2016)、福田清人等编的《谷崎润一郎:人与作品》(清水书院,2016),等等。
这些学术著作或以专著或以编著的方式从思想主题、人物形象、文学技巧等方面,结合具体文本的审读与观照,致力于分析和挖掘作品的审美内涵,提炼文本的形式价值,探讨谷崎润一郎文本的文学性与艺术性,对谷崎润一郎文学展开了深入的阐述。这其中既有热衷于单个作品的微观细读,也有侧重于数部作品的宏观概述,无论采取何种形式都强调和注重对文学文本的学理性阐释。
就文学内容而言,桥本芳一郎认为谷崎润一郎的耽美主义释放出一种独特的光芒,从早期作品《异端者的悲哀》《恋母记》等到中期作品《春琴抄》《痴人之爱》等再到后期作品《各有所好》《盲目物语》等无不充分地展现了谷崎文学的纯粹艺术性。这种耽美色彩既有爱伦·坡、波德莱尔、王尔德的唯美主义成分,更有一种日本风土的庭院花开般润一郎的耽美主义内涵。[3]秦恒平认为谷崎润一郎文学流露出了浓郁的传统思想,可是他的传统不是如描绘坐在居室里的优秀古人和清闲山水般过着有规律的日常生活,想达成心愿时实现心愿相通,也不是如日本夸耀火的技术和陶瓷技巧那样在往返重复中滋生表露的与严厉之美相关联的传统,而是一种不愿守旧,富有尖锐思想与个性的传统。[4]永荣启伸通过对《痴人之爱》《吉野葛》《春琴抄》《恋母记》等具体文本的解读,从女性的视角展开了翔实的分析,认为谷崎润一郎以女性美作为美的代言者与实践者,不仅渗透了他的阴翳美学观念,而且以妖艳之美的肉体礼赞展示让男性跪拜的姿态,其笔下的美意味着女性之美。[5]福田恒存则结合《钥匙》的解读认为谷崎润一郎文学体现了日本传统的好色文学特质,其表层的西方色彩只不过是他涂抹上去用以伪装的技巧而已。作者借西方之衣着传统之质,“恶的观念”与“恶的意识”所流露的其实是如孩童般天真无邪的民族天性。[6]伊藤整认为谷崎润一郎文学并不像佐藤春夫所认为的那样缺乏思想性,事实上他的文学表现出了浓郁的道德性。虽然日本近代作家之中也不乏有注重在作品中通过描写人物与事件来表达强烈的道德感,但是相对于他们以背德行为的忏悔与告白作为其书写的着力点来说,谷崎润一郎的文学世界并不在意这种忏悔与告白的冲动,而是在将他人引入道义的颓废及自我的泯灭过程中对背德的内容感到喜悦,这点才是其重要的动机。[7]高田瑞穗认为谷崎润一郎文学的庶物崇拜并不是单纯的肉欲冲突,而是精神推崇的狂热崇拜,与超越现实的程度成反比例关系。也就是说,表白对足的跪拜之情不是性欲冲动的描写,他的庶物崇拜也与自然缺乏必要的关联,本来以永恒之美与现象之美为媒介的庶物崇拜,相反变成了逐渐以损害现象之美为手段。换而言之,谷崎润一郎所追寻的永远之物正自然地落在这个残缺的女体身上,作为一种庶物崇拜成为谷崎润一郎心中一种几何学的精神,而非纤细的精神。[8]吉田精一指出谷崎润一郎文学唯美化的恶魔特质,认为其文学以空想与幻想为生命,而“这种空想和幻想比较缺乏变化,专同肉体与感觉紧密结合,却不飞翔到观念上”[9]。江藤淳认为谷崎润一郎文学表现了戏作家们的古典主义的传统复活,由于他所处的环境古典主义秩序已经消亡,大正·昭和无秩序的时代使其只好以自我的官能作为唯一的艺术指针,如此生存环境之下的谷崎润一郎以类似于戏作家们排除思想那样确信其艺术的正确之途,他的官能之镜就如同戏作家们之镜所反映的那样进行反映。[10]中村光夫结合《神童》《异端者的悲哀》《饶太郎》《痴人之爱》《春琴抄》等作品阐述了谷崎润一郎的女性崇拜意识,认为对女性之美的追求主宰了谷崎润一郎一生的文学创作,对“女性崇拜理想之乡的憧憬对谷崎润一郎来说是何其本质的东西”[11]。永荣启伸联系《少年滋干的母亲》《梦浮桥》等作品,对谷崎润一郎文学所表现的恋母思想展开了深入阐释,并指出“谷崎润一郎笔下的母亲不是现实中人物,而是谷崎润一郎思慕美貌母亲之后幻想的结果”[12]。长野当一选取《诞生》《信西》《法成寺物语》《莺姬》《兄弟》《二个幼儿》《三人法师》《乱菊物语》等作品,对谷崎润一郎与古典的关系展开了深入研究,认为谷崎润一郎文学与日本古典有着密切的联系,造诣颇深的古典学养使他能够自由地从古典古书中取材,融入其独自的想象之中。[13]田锁数马结合大正中期的文学背景比较分析了谷崎润一郎与芥川龙之介关于“小说的筋”的论争,指出这次论争其实是关于大正中期谷崎润一郎与芥川的艺术观的背景与关系的论争,“艺术是表现”这个学说在当时非常盛行,尤其是将“表现”放置在重要位置的克罗齐的学说在当时的文坛备受接受,这是形成两人论争背后的重要原因。[14]
就文学形式而言,渡部直己认为谷崎润一郎文学的“恶”与“倒错”与其“过剩”美学有关,它是“美”的温床,可以使谷崎润一郎文学的语言表现出“过饰的绚烂与华美”[15]。たつみ都志通过谷崎润一郎迁居的考证,从地理空间的角度探讨了谷崎润一郎文学的空间结构。他认为代表作《细雪》呈现了强烈的地理空间色彩,作品中家的布局与谷崎润一郎所居住的倚松庵有着密切关联,庭院、主屋的设定、布局、装饰均是其所居之家在其头脑中的具象呈现。因而,谷崎润一郎作品中以关西为舞台,《细雪》中特定地名的频繁出现是基于谷崎润一郎实际的体验的书写,其叙事既具有事实性,也表现出详细性,使其文学具有了独特的空间结构。[16]三岛佑一认为《春琴抄》因主人公与作者人生经历有着诸多相似的地方,以至于读者往往将他们同一视之,认为“我”就是作者谷崎润一郎。之所以如此,与讲述人“我”被误解有关。讲述人“我”类似于故事解说员的作用,并不讲述自身的故事,即使与作者同一视之,也不会给重复作者的生活留下余地。换而言之,主人公“我”不可以与作者相提并论,两者不是同一个人。[17]
这些研究立足于文本,从形式和内容两个层面对谷崎润一郎文学展开了深入解读,从中挖掘出谷崎润一郎文本所产生的意义与价值,提升其文本的文学性与审美性,实现读者审美体验与文本之间的交融与对话。研究者们注重回归谷崎润一郎文学的本体,反对那种凌驾于文本之上的批评姿态,以平视的态度对待文本,既没有高深的理论,也缺少观念的批评,而是立足文本,为评论提供文本的依据。简要来说,谷崎润一郎文学的文本研究呈现出了三个基本的特点。首先,研究者们在从事谷崎润一郎文学的文本研究过程中善于精选意蕴丰富,且具有广阔解读空间的文本展开研读,讲究文本的细节性,善于以小见大去发现谷崎文学的独特艺术魅力,以此区别于生平传记研究立足于史料的梳理和考证。其次,研究者们立足文本,从某种视角发掘文本所蕴含的文学性生成的要素,理性地认知谷崎文学的品质和构成,形成了各自独到的见解。最后,研究者们并没有仅仅局限于文本的细读,将文本视为一个独立的世界而割裂文本与其产生语境的密切关系,而是强调谷崎文本与生成语境的辩证关系,将文本中所展示出来的艺术特征、情感立场、价值取向等回顾到文本生成的历史文化之中发掘文本的文学史意义与艺术价值。因此,谷崎润一郎文学的文本研究强调回归文学本身,对深化理解作品的独特性和艺术性,以及挖掘其文学价值的构成机制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
(3)谷崎润一郎文学的比较研究
这里所说的比较研究不是指方法论上的文学比较,而是指跨语言、跨国界的比较文学视域下的文学研究,包括影响研究、平行研究和跨学科研究三种类型。随着比较文学在日本学界的兴盛,运用比较文学的理论与方法来研究谷崎润一郎文学也逐渐成为了学界的一大亮点,并且涌现了吉田精一、本间久雄、篠田一士、原田亲真、高田瑞穂、桥本芳一郎、堀江珠喜、井上健、高桥宣胜、仁木胜治、北村卓、稻泽秀夫、西田祯元、西原大辅、日夏耿之介、木村爱美、大岛真木、千叶伸夫、野田康文、安田孝等一大批研究者。
有的从实证的角度探讨谷崎润一郎文学与异国文学的事实关系。其代表性成果有,吉田精一的《谷崎润一郎与西洋文学》[《国文学解释与鉴赏》22(7),1957]、玄昌厦的《耽美主义作家金东仁:特别与王尔德及谷崎润一郎的关连》[《天理大学学报》16(1),1964]、原田亲真的《谷崎润一郎与中国文学》[《学苑》(350),1969]、井上健的《谷崎润一郎与爱伦·坡》[Studies of Comparative Literature (32),1977]、高桥宣胜的《谷崎润一郎与奥斯卡·王尔德》[Essays in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 (24),1978]、稻泽秀夫的《谷崎润一郎的世界:西洋与日本的关联》(思潮社,1981)、仁木胜治的《谷崎润一郎与爱伦·坡的作品》[《立正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年报·别册(4),1983]、北村卓的《谷崎润一郎与波德莱尔:围绕谷崎润一郎译〈波德莱尔散文诗集〉》[Studies in Language and Culture(18),1992]、西田祯元的《谷崎润一郎与中国》[The Journal of Institute of Asia Studies(13),1992]、西原大辅的《谷崎润一郎与东方主义:大正日本的幻想》(中央公论新社,2003)、大岛真木的《谷崎润一郎与法国文学》[《比较文学研究》(97),2012]、木村爱美的《谷崎润一郎〈美食俱乐部〉序论:与大正时代的“中国趣味”有关》[《文学研究论集》(37),2012]、北村卓的《关于谷崎润一郎对波德莱尔的接受考察:谷崎润一郎译〈勒福和维纳斯〉》(《言语文化共同研究项目》2017,2018)等。尤其值得注意的是,2016《アジア游学》(勉诚出版)推崇了谷崎润一郎专辑《中国体验与物语之力》,以谷崎润一郎中国之旅为契机,探讨从体验与表象两个层面,考察中国、上海与创作的关系,刊登了中国、日本、欧美等研究者的文章。此外,影响研究中还出现了一批留学日本的中国学者的研究成果。如李春草的博士论文《谷崎润一郎与中国古典:接受受容实际情况与轨迹》(同志社大学,2018)、林茜茜的博士论文《谷崎润一郎的中日比较文学研究》(早稻田大学,2016)、张冲的博士论文《中国演剧·电影对谷崎润一郎文学的接受:以欧阳予倩为中心》(大东文化大学,2009)、金晶的博士论文《中国民国期谷崎润一郎作品的接受状况》(大阪大学,2011)、张丽静的《谷崎润一郎的中国旅行与中国江南文学:第一人称的尝试与转化》[《语文》(106·107),2017]、林茜茜的《谷崎润一郎与田汉:以戏曲为中心》[《比较文学年志》(51),2015年]、姚红的《谷崎润一郎与中国的传统戏剧》[《言语·文学研究论集》(15),2015]、荆红艳的《郁达夫对谷崎润一郎的接受:以〈痴人之爱〉与〈迷羊〉为中心》[《阪大比较文学》(7),2013]、阎瑜的《探索一九二〇年代日中文学者交流的路线:以田汉与谷崎润一郎的交流为中心》[Studies in Japanese & English Literature (20),2010]、尹永顺的《谷崎润一郎文学的翻译与接受的变迁:基于作品的选择与评价》[Interpreting and Translation Studies (10),2010]等。
这种研究注重立足事实来阐释谷崎润一郎文学与异国文学的接受与影响,涉及流传学、渊源学、媒介学等内容,既分析谷崎润一郎文学的外来性,也研究它的隐含性。或认为谷崎润一郎在文学创作中深受波德莱尔的影响,这种影响主要表现在谷崎润一郎特色的受虐观念理论的形成密切相关,以及跪拜在选取于现实之姿的永恒女神面前的小丑,即理所当然构成了所谓的傻瓜=艺术家的图式,它都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18]或认为王尔德的文学风靡于大正时代,谷崎润一郎深受其文学的影响。不仅其《两个钟表的故事》《饶太郎》等作品直接引述了王尔德的《道连·格雷的画像》中的句子,而且他翻译了王尔德的《温德米尔夫人的扇子》。受王尔德自然模仿艺术理论的影响,谷崎润一郎的《黑白》《假面会之后》等作品都表现出艺术是一切的模仿来源,为了美可以放弃善与真。[19]或认为谷崎润一郎文学中所表现的唯美主义倾向从恶魔到女性的受虐与施虐,在颓废、诡异与恐怖中表现美深受爱伦·坡的影响,并指出谷崎润一郎受其影响主要是在明治后期到大正时期的青年时代。他的《异端者的悲哀》《秘密》《白昼鬼语》等作品受爱伦·坡的影响,善于在诡异的世界中寻求艺术至上,为了实现唯美的世界而不顾及真与善,从而表现出浓郁的幻想色彩与诡异恶魔的气息。[20]或认为谷崎润一郎与中国的第二个接触点来自于中国古典诗文,他的《麒麟》《金色之死》《神童》《少年时代》等都表现出浓郁的中国元素。谷崎润一郎从孩提时代起就接触了中国古典书籍,并表现出汉学才能,这对其文学创作无疑产生了深远的影响。[21]或认为谷崎润一郎在文学创作中不仅积极接受了包括爱伦坡、王尔德、波德莱尔等在内的西方作家的文学影响,而且作为一位文章家也体现了这点。他将具有西方气息的文章进行了具体化,昭和九年的《文章读本》就是很好的证明,在这里,谷崎润一郎进行了自我反省,第三人称代词“他”也不断出现在他的文学创作之中。[22]总之,这种注重事实关系的实证研究夯实了谷崎润一郎研究的基础,既阐释了谷崎文学的外来性,更揭示了它的潜在性,为探讨谷崎文学提供了合理有效的研究途径。
有的从逻辑推理的角度探讨谷崎润一郎文学与异国文学的审美价值关系。其代表性成果有:国松夏纪的《谷崎润一郎与俄罗斯:俄语译〈刺青〉》[《文艺论丛》(24),1988]、平井雅子的《谷崎润一郎与劳伦斯的母恋小说》[Women's Studies Forum(13),1999]、柿沼伸明的《谷崎润一郎与俄罗斯》[Slavistika (16/17),2001]、山田利一的《谷崎润一郎与约翰·厄普代克的〈老人日记〉》[Oliva (9),2002]、崔海燕的《二人的南子:谷崎润一郎〈麒麟〉与林语堂〈子见南子〉》[《早稻田大学大学院教育学研究科记要 別冊》17(1),2009]、金晶的《多重化文本:施蛰存的〈黄心大师〉与谷崎润一郎的〈春琴抄〉》[《野草》(86),2010]、大岛真木的《谷崎润一郎与法国文学》[《比较文学研究》(97),2012]、田宁的《谷崎润一郎与辜鸿铭〈中国女性的典型〉:以〈各有所好〉为中心》[《近代文学·第二次·研究与资料》(7),2013]等。
这种研究采用类比或对比的方式注重求异与存同的辩证关系,关注谷崎润一郎文学与异国文学之间的文学性和审美价值。或认为谷崎润一郎与劳伦斯不仅属于同时期的作家,而且其小说在主题上都表现出浓厚的恋母情结,其背后体现是日英两国的文学传统,表现出了异质文学的相似追求与美学意义。[23]或认为谷崎润一郎与俄罗斯虽然没有直接的关联,但是两国19世纪后期均受到欧美文学的滋润与影响,其文学都表现出对欧美文明的强烈的向往。梦幻是两者常见的艺术表现形式,流露出相似的心理与价值追求。[24]或认为谷崎润一郎的《独探》《小僧的梦》《本牧夜话》《细雪》等八部作品中出现了俄罗斯,之所以如此与日俄战争的时代背景、作者以俄罗斯人的塑造来表现其西方文化观念的变迁以及作者所居住的环境等有着密切关联。[25]总之,这种研究侧重于谷崎润一郎文学与异国文学的非事实关系的研究,从人物形象、作品主题、艺术结构等方面探讨两者的审美价值关系,既拓展了谷崎润一郎研究的空间,又发掘了其文学的内涵与艺术价值,有效推进了谷崎润一郎文学研究的进程。
有的从跨学科角度对谷崎润一郎文学与电影、戏剧、服饰、身体、心理以及文化与政治等关系展开了深入研究,这种在全球化与跨学科语境下的谷崎润一郎研究视野更宽阔广博,研究手段也更加灵活多样,体现出强烈的学科包容性和时代同步性。其代表性成果有:佐藤未央子的《谷崎润一郎的电影接受》[《同志社国文学》(88),2018]、木村爱美的系列论文《谷崎润一郎与人鱼的邂逅:〈人鱼的叹息〉与电影〈海神之女〉〈美人岛〉的关连》[《解释》64卷(1·2)号,2018]、《谷崎润一郎作品的衣装研究意义》[《明治大学日本文学》43卷(1—4),2017]、《谷崎润一郎〈金色之死〉论再考:身体与着装的艺术》[《文学部·文学研究科学术研究发表会论集》(7),2017]、《谷崎润一郎的衣裳观:通观明治·大正时代》[《文学研究论集》(48),2017]、寺泽诚人的《谷崎润一郎〈金色之死〉试论:镜中之物》[《ゲストハウス》(8),2016]、柴田希的《谷崎润一郎与电影》[《日本文学》65(2),2016]、藤原学的《都市空间中的我:谷崎润一郎〈秘密〉的空间论》[《都市近代化与现代文化》(61),2016]、大野らふ等的《见谷崎润一郎文学的和服:耽美·华丽·恶魔主义》(河出书房新社,2016)、野田康文的《谷崎润一郎与盲者的视觉性:视觉论与〈春琴抄〉》[《国语与国文学》88(2),2011]、关礼子的《谷崎润一郎与电影:1930年前后》[Journal of the Society for General Academic and Cultural Research (10),2006]、常盘友利子的《谷崎润一郎与电影》[《埼玉大学国语教育论丛》(7),2004]、安田孝的《编剧艺术的确立:谷崎润一郎与戏曲》[《都大论究》(33),1996]、千叶伸夫的《电影与谷崎润一郎》(青蛙房,1989)、清水晶的《谷崎润一郎与电影》[《悲剧喜剧》39(9),1986]等。
这种研究立足于多元文化背景和交流对话,将谷崎润一郎作品从独立的文本解读中解放出来,将其置于多学科视野之中,对文本实施综合式阐释,以拓展谷崎润一郎文学的研究空间,获取令人耳目一新的结论。或认为谷崎润一郎文学表现出了浓郁的电影艺术的特色。曾经担任国家电影脚本顾问的谷崎润一郎,其作品中的人物、布局以及结构均融入了电影的元素,《痴人之爱》就是典型。作品中的娜奥密形象、舞台布置、插画、情景等无不体现电影艺术对其文学创作的影响,电影的声光效果巧妙地转化成了主观情感与视觉效应,增强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26]或认为服饰所具有的独特视角效果,不仅可以呈现人物的性格,还可以展示时代的精神风貌,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谷崎润一郎文学中服饰反映了时代女性的变迁,从注重肉体到注重精神,从姿态美到表情美,体现了明治大正时期日本和服文化向西方服饰转变的历程。[27]或认为谷崎润一郎小说具有电影化特色,从商业主义的角度进行考察呈现出娱乐性、大众性,强烈化的视觉意象、插画、装帧、电影语言的交互使用也使谷崎润一郎文学呈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28]或认为谷崎润一郎文学身体化的游戏空间在显示虚构性的同时让其文学富有了独特的魅力。《秘密》中主人公“我”的所作所为既具有了地理空间的效果,展示了东京城区的地理景象,而且其身体的游戏空间通常是社会空间的折射与体现,再现了当时社会的现实风貌。[29]或认为谷崎润一郎文学通过读者的视觉化展示了现代主义。如通过在连载中的插画来调动读者视觉的直接参与的《黑白》就是如此。读者在插画的引导之下超越了故事现实与虚构的界限,似电影视觉表象,补充故事内容《黑白》的插画,既可以增强故事性,又可以获得超脱已有期待的局限和新的解释可能性。读者的阅读行为也因此将现实世界与故事世界有机融合在一起。[30]或认为谷崎润一郎基于对西方女性的崇拜,推崇崇高的肉体与官能表现,其笔下的女性身体既成为美的象征,以身体来言说其思想观念,表达大正时代以崇拜西方女性身体为理想之美的社会风气。[31]或认为人物的服饰不仅是其性格与社会立场的有效暗示,有效折射了同时代的社会历史风貌。《细雪》中服饰描写反映了上方文化与风俗,华丽的服饰也呈现了谷崎润一郎的美意识。[32]可以说,随着研究者们从跨学科的角度将谷崎润一郎文学从形式主义的视域中解放出来,不再局限于对其作品展开单一的内部研究和美学分析,而是站在更为宽泛的视角与高度,着手于阐释文本形成的社会文化语境与其他学科的关系。如此使得谷崎润一郎文学的研究具有了多样性、多元化的特点,进而构成了新型的研究范式,成为当前日本谷崎润一郎文学的热点。
日本谷崎润一郎研究取得了丰富的成果,形成了一个令人瞩目的研究景观,为其他国家谷崎润一郎研究者提供了富有学术价值的参考资料。从近年来日本谷崎润一郎研究总体发展趋势来看,研究者们逐渐从以往的文学外部研究转向文学内部研究,研究方法也从以往的生平传记研究转向多元化研究。这种转向使得谷崎润一郎研究领域更为广泛,视野更为宽广,研究更具深度和厚度。当然,这种转向研究并不意味着要消解谷崎作品的文学经典性,而是从文学和文化的互动中探求谷崎润一郎文学,通过横向与纵向相结合的研究范式,挖掘其文学在艺术构思、情节结构、人物形象、主题设置、表现技巧以及文学影响与价值等多方面的艺术内蕴,从而有效拓展和深化谷崎润一郎研究。总之,在当今多元化的研究格局下,日本谷崎润一郎研究呈现出多样性,比较研究、跨学科研究使其研究更具有开放性视野和维度,谷崎润一郎及其文学研究也因此具有全方位、多角度的研究格局。
(二)谷崎润一郎国内研究现状
注重研究外域作家在中国的研究是当前外国文学研究的一个重要领域。近年来,学术界围绕这个话题开展了持续的研究,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因此,如何梳理域外作家的国内研究现状不仅是外国文学研究的一项基础性工作,也是拓展和深化域外作家研究的关键所在,因为合理的现状评述能够为研究提供科学的学术背景。谷崎润一郎是日本现代知名作家,在日本文坛享有“大谷崎”和“大文豪”的美誉。伴随国内日本文学研究的深入发展,学术界对他的研究也进入了新的阶段,产生了一批具有影响的研究成果。因此,在这种背景下,客观、系统地审视和梳理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的现状也就具有了重要的学理价值和现实意义,为今后谷崎润一郎研究提供相应的学理依据与学术借鉴。
1.近十年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的主要成果
鉴于2009—2019年国内出版的谷崎润一郎学术著作少,不具备普遍的代表性。为此,该书选取这期间在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CNKI)公开发表的以“谷崎润一郎”为关键词的代表性文献作为数据来源。根据笔者的统计,截至2019年6月,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收录的研究谷崎润一郎的论文(包括研究生学位论文)共有299篇,其具体年份分布如表一所示。
表一 2009—2019年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论文的统计情况

从表一统计的数据可以发现,从年度发表来看,我国近十年来对谷崎润一郎的关注度持续上升,研究论文呈增长趋势,尤其是2011—2016年,每年的研究论文都超过了30篇,文章数量为202篇,占总数的70.1%。这十年间除个别年份发文量偏少以外,发文量基本上都能够保持稳定的态势。研究谷崎润一郎的博硕士论文也相对较多,共有67篇,其中,硕士论文有64篇,博士论文有3篇。从作者来源来看,高等院校是研究的主体,其中高校师生共发表了279篇论文,发文量远远超过其他单位,占比为93.3%。高等院校中既有985、211高校的教授、博士,也有地方院校的讲师、硕士,还有攻读学位的学生。可见,高等院校因拥有较好的学术资源无疑成为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工作的主体。从论文刊载的期刊来看,这其中既有CSSCI(南大版)和中文核心(北大版)的刊物,也有一般的省级普通刊物。其中,刊登在CSSCI和中文核心刊物的论文情况详见表二所示。
表二 2009—2019年核心刊物发表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论文的情况

从表二的统计数据来看,虽然有些核心期刊刊载了谷崎润一郎研究的相关论文,并且在2014年刊载了7篇,出现了一个小高峰,但是核心刊物发文数量明显偏少,十年间才发表了33篇,仅占总发文量的11.1%,而且尚未有论文出现在《外国文学评论》《外国文学研究》《国外文学》《外国文学》等权威刊物上。此外,从核心刊物发文来看,《日本问题研究》与《日语学习与研究》是发表谷崎润一郎研究论文的阵地。其他刊物只是零星、偶尔地发表,既没有出现专题的发表形式,也缺乏较为明显的延续性。这些现象都充分说明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的整体水平还不太高,研究质量也有待进一步的提高。
以上数据可以说明,近年来我国谷崎润一郎研究日益受到学界的关注和重视,相关的研究成果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一些研究者将谷崎润一郎作为自己的研究领域,从不同的视角对其展开了较为深入的研究,并取得了相应的研究成果。值得一提的是,2012年和2013年均有谷崎润一郎的课题获得国家社科基金规划办的立项。2015年11月20日,为期三天的“纪念谷崎润一郎逝世五十周年国际研讨会”在上海同济大学的外国语学院召开。此次会议邀请了日本、美国、法国、意大利和中国的25位谷崎润一郎研究专家。会上,他们围绕谷崎润一郎及其文学创作发表了各自最新的研究成果。因此,上述这些研究成果无疑地为推进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向纵深化发展提供了坚实的研究基础。
2.近十年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的主要观点
(1)谷崎润一郎文学的译介研究
译介研究是指对谷崎润一郎及其文学作品的翻译与介绍,这是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的起点,它对推进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起到了重要的基础作用。通过译介研究,不仅可以及时了解谷崎润一郎国内研究的动态,而且可以从中发现有待研究的空间与领域,为推进谷崎润一郎研究提供坚实的学理依据。因而,十年来学者们对谷崎润一郎的译介展开了较为深入的研究。
张能泉认为,国内对于谷崎润一郎的研究主要表现在文学译介和文学评论两个方面,以历史的眼光客观回顾和还原谷崎润一郎研究在国内发展的轨迹和变化历程,归纳总结各个时期谷崎润一郎研究的主要特点和不足。[33]甘菁菁认为,谷崎润一郎的代表作《细雪》出现了大量体现和反映日本传统文化的词汇,通过以周逸之、黄锋华和储元熹三个中文译本为例,从衣食住行、风俗习惯、传统艺术方面比较各版本文化词汇的翻译,探索文化词汇的最佳翻译方法,进而认为文学作品中的文化词汇对帮助读者理解他国文化社会起着重要作用,但在翻译过程中由于文化的空缺经常导致词汇的空缺,所以译者的翻译选择尤为重要。[34]翁家慧认为,20世纪二三十年代,以田汉、郁达夫和周作人等人为代表的留日文人将日本唯美主义译介到中国文坛,并借鉴和模仿谷崎润一郎等人从事文艺创作,通过人物形象、主题风格、艺术审美等层面归纳出这一时期中国文坛对日本唯美主义译介和接受情况的特点。[35]
有些研究者选取了这个话题作为学位论文的选题,展开了较为深入的研究,得出了一些富有新意的结论。王璐的博士论文《谷崎润一郎与中国》以中国文坛对其作品的译介、研究、接受等为纬线,系统深入地剖析他与中国的深厚关系,为全面了解谷崎润一郎在中国的译介情况提供了翔实的研究资料。[36]孔婷的日文硕士论文利用改写理论,以《细雪》的两个汉译本为研究对象,从意识形态、诗学、文化和语言四个方面论述周逸之和林水福两个译本的差异之处,并由此得出结论,两个译本都对原文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改写,都是对原文的再创作,且译本之间的差异具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当语言层面无法解释复杂的翻译现象时,可以结合文化环境因素进行探讨。[37]张美茹的日文硕士论文则从文化视角,以《细雪》和《春琴抄》为例,分析“待遇表现”的汉译问题,认为日语“待遇表现”汉译时会出现“可译”和“不可译”两种情况。[38]
开放、包容的当代中国文学语境为谷崎润一郎及其作品的翻译、介绍和评论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这些最新的译介成果不仅为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做出了重要贡献,也充分反映了新时期国内学术界的国际视野和强烈的文学交流意识。
(2)谷崎润一郎文学的唯美研究
谷崎润一郎一生都钟情于美的描述与表现,强调文学创作的非功利性,提倡文学艺术的纯粹性,具有浓郁的唯美主义思想。因此,探讨谷崎润一郎文学的唯美思想一直以来都是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比较活跃的话题。十年期间,研究这个专题的论文有43篇,占总数的15.1%。然而与之前单一阐释作品的唯美思想不同,研究者们不再局限于作品本身,而是站在特定的历史语境下审视和考察谷崎润一郎的文学创作,并从中深刻挖掘和剖析作品的唯美意识。这种在历史语境中阐述谷崎润一郎文学思想的研究已经成为当前谷崎润一郎研究一个较为重要的研究范型。不少研究者致力于将谷崎润一郎放置在具体的社会历史语境下,通过考察和分析谷崎润一郎文学生成的历史语境,在特定的社会历史时空中阐释谷崎润一郎文学的思想主题。
曾真认为,谷崎润一郎的生活经历对他的文学生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并分别从商人家世及成长过程和其创作的内在联系、对母亲的强烈思念与其唯美思想形成的深刻关系、婚姻生活与其创作思想的密切联系以及中国之旅与其美学观念形成的影响四个不同侧面对谷崎润一郎唯美思想的生成语境进行了较为深刻的阐释,为读者全方位了解谷崎润一郎提供了一个较好的学术角度。[39]刘立善认为,谷崎润一郎文学以赞美风韵女人肉体生命的律动,将颓废享乐作为精神逃亡的宿营地,借助官能快感宣扬欢乐主义,这是其唯美意识的重要体现和特质。[40]赵薇认为,谷崎润一郎成长的生活轨迹体现了日本明治、大正、昭和时期东洋与西洋文化交错影响下的文人的心路。梳理谷崎润一郎不同时期的文学创作目的是呈现谷崎润一郎唯美思想发生与流变的历程,从中揭示历史语境对谷崎润一郎文艺思想的影响,展示谷崎润一郎对美的诠释形态。[41]李雅静认为,谷崎润一郎唯美主义思想的形成与其所处的时代环境、人生经历以及社会历史有关,其中国题材创作的唯美主义思想主要表现为唯美人物形象和唯美景物形象,由此勾勒出谷崎润一郎一个相对完整的唯美思想发展的轨迹。[42]戴金玉认为,《春琴抄》以春琴“残缺”之身而追求“永恒”之美的心理描述,佐助崇拜女性、丧失自我的心理分析,揭示了人格缺陷与唯美追求,突出了谷崎润一郎小说以缺陷与永恒为基准,以审美与女性为主题的唯美主义立场。[43]孙萍认为,谷崎文学的唯美思想主要表现在官能美、恶魔主义以及对女性跪拜等方面,形成了独特的唯美风格。[44]此外,王丽君、刘旸瑒、黄颖、白川、刘静娜等人的硕士学位论文对此也进行了较为系统的论述。
研究者们走出了以往单一文本的批评模式,由文学内部研究转向文学外部研究,打破了过去热衷于从文本细读中解读谷崎润一郎创作思想的研究范式,将谷崎润一郎文学从琐碎的文本分析中解放出来,告别了文本主义非历史化的倾向,重新重视文学与社会、艺术与人生、文本与历史的关系,有利于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走向更为广阔的研究空间。总之,学者们围绕谷崎润一郎所处的历史语境,重视运用社会历史批评和文化批评的方法,从多个角度审视谷崎润一郎文学,对其唯美思想进行深度的挖掘,呈现出了较为活跃的研究态势。
(3)谷崎润一郎文学的女性研究
谷崎润一郎文学中大量充斥着女性官能的书写,成为传达谷崎润一郎文艺思想的重要方式。因而,国内研究者也非常重视研讨谷崎润一郎文学中的女性问题,成为研究的重点。据笔者统计,十年来这方面的研究论文有40篇,占总数的13.4%。然而,这些文章大部分都是从微观的角度运用某种理论来解读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尽管这种研究的方法比较传统,但是也不乏一些具有新意的观点,为读者理解谷崎润一郎文学中的女性形象提供了参考价值。
陈要勤认为,《细雪》中的妙子在恋爱婚姻中表现出本能欲望的强烈、自我意识的浓厚和超我意识的薄弱,是一位敢于反叛传统、大胆追求自由的现代女性形象。[45]王毓认为,“病”是《细雪》的重要符号之一,围绕“疾病”与“病态”的隐喻,分析妙子与雪子的女性形象,可以揭示小说病态美的存在方式。[46]如果说,这种对女性形象的深层静态分析可以让读者近距离具体地透视谷崎润一郎文学中的女性内涵,那么从宏观的视野整体考察谷崎润一郎文学中的女性形象,则可以让读者在纷繁复杂的现象中发现谷崎润一郎文学中女性的本质性要素,探究其共同的形态特征。黄海燕认为,谷崎润一郎笔下的女性形象可以分为蛇蝎魔女与永恒女神两种类型。前者外表美艳,却在精神上折磨男性,并乐在其中,使男人既爱又恨,欲罢不能;后者既有少女的性感美貌,又有母性的温柔包容,是肉与灵的和谐统一,是男性的救星。[47]这两种类型的女性形象具备了独特的审美意义,展示了谷崎润一郎对美的憧憬与追求。刘雪宁认为,谷崎润一郎善于在肉体的残忍中展现女性的美,从嗜虐与受虐中体味痛切的快感,追求传统的古典美,病态的官能美,形成具有特色的女性崇拜思想。[48]夏晶晶通过对谷崎润一郎各个时期的文学作品的解读,从中发现作家创作风格主要基于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来具体展现。[49]蔡榕滨认为,谷崎润一郎笔下的女性既非真美,又非真恶,更非真强,她们只是男性世界的创造物,体现了作者的男权主义思想。因而,谷崎润一郎的女性崇拜只不过是男性对自身的崇拜表现而已。[50]此外,樊玮娜、周瑾、诺敏、章瑜等人的硕士学位论文都对此问题进行了较为深入的阐释。
探讨谷崎润一郎文学中的女性主题与唯美思想研究形成了相互呼应的格局,构成了谷崎润一郎研究的多个角度。在研究中,研究者们比较重视运用多种文学批评理论,采用科学的论证方法,不仅从微观层面静态剖析谷崎润一郎笔下的女性形象及其意义,而且从宏观层面动态分析女性形象的共性与特征,揭示其形象的典型性,表现出研究者较高的理论水平和活跃的学术思想,实现了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的理论化、深入化与系统化。
(4)谷崎润一郎文学的中国研究
出于对大正日本的强烈厌恶,谷崎润一郎两次来到中国,并创作了一批以中国为题材的文学作品。这些作品不仅表露了浓郁的“中国情趣”,而且还书写了充满浪漫色彩的中国形象,形成了谷崎润一郎“中国形象”作品群。随着西方形象学理论在我国的传播与接受,形象学批评被广泛运用于谷崎润一郎文学的研究,并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成为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的一个热点。
高洁认为,谷崎润一郎首次中国旅行之后创作的《苏州纪行》《秦淮之夜》和《西湖之月》并非“东方主义”的体现,而是以普通旅行者的身份体验中国,展现的是大正时期市民阶层的意识以及对官能享乐的推崇,其笔下的中国丰富了他的文学表现形式。[51]李雁南认为,谷崎润一郎为逃避令人厌倦的现实生活,对富于异国情调的中国充满了向往。在以首次中国之行为素材的作品群中,谷崎润一郎笔下的中国江南是一个不受日常生活约束、尽享奢华、象征着远方和异乡的完美,被描述为一座由美食、美景、美女构筑的天堂,成为谷崎润一郎逃避现实的心灵憩息地。[52]张能泉认为,谷崎润一郎在其首次中国之行后,创作了大量描述中国形象的文学作品。作为一个因作家特殊感受而创作出来的形象,在谷崎润一郎以“我”的身份来注视和描述中国的同时,中国也传递给了谷崎润一郎这个言说者以及书写者某种意识形态和浓郁的东方主义情绪。换而言之,谷崎润一郎在书写中国形象的同时,借助隐喻的方式,将中国形象作为他者加以部分的否定,从而达到肯定自我的目的。[53]陈云哲认为,有着两次访华经历的谷崎润一郎创作了“中国形象”作品群,童年记忆的回叙与文化记忆的移植则是这些作品写作发生的原点。然而,作家对于中国形象的诗意性叙述并不仅是在回忆性的讲述中呈现出来,深层上是对中国文化无限向往和诉求的心理机制的体现,是对中国形象的想象性和建构性的叙述。[54]于桂玲认为,谷崎润一郎笔下的中国是其唯美之梦的载体,不同的是中国这个幻想的他者只是满足了谷崎润一郎的异国情趣,移居关西的他以回归日本传统取代了中国。[55]此外,陈云哲的博士学位论文,胥琴、崔玮玮、贺璐、张景、赵珊等人的硕士学位论文,对此也进行了较为系统的探讨,打破了过去单一研究的局面,拓展了研究的深度。
上述这些代表性观点不仅挖掘了谷崎润一郎书写中国形象的深层机制,而且对其笔下中国形象的特质进行了深刻的阐释。研究者们将形象理论与文学书写有机结合,在相互阐释中揭示了作者的审美价值取向,有利于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和把握谷崎润一郎“中国形象”作品群,开拓了谷崎润一郎研究的新领域。
(5)谷崎润一郎文学的艺术研究
作为一位唯美派作家,谷崎润一郎是一个勇于创新和敢于试验的作家,既继承了日本传统的文学表现形式,又创造性地运用现代主义创作手法,在作品的题材处理、叙述策略、语言表达、心理描写、人物对话等方面进行了大胆的革新,形成了多元化的艺术技巧。近年来,随着国内评论界对作家艺术技巧的重视,关于谷崎润一郎文学创作的艺术技巧研究也取得了一些成果,并逐渐成为研究的亮点。
潘文东认为,谷崎润一郎在《细雪》中把第三人称限制叙事和多重叙事视角有机结合、且运用自如,这样既符合长篇作品的叙事要求,又体现了一代文豪高超的文学技巧,而且对作品所表达的思想内容也起着决定性的作用。[56]卢茂君认为,谷崎润一郎的《刺青》把人物的主观感受和精神诉求作为线索脉络展开故事,注重细节描写和氛围烘托,在抒情之中叙事状物,充溢着浓郁的诗情画意,表现了作者独特的审美情趣和艺术追求。小说叙事标举唯美,崇尚艳丽,给人耳目一新之感。[57]诸飞燕认为,谷崎润一郎回归古典之后的作品很大程度上受到了“物语”的影响,在叙述上采用“朴素的叙述式”的“物语式”写作方法,注重“讲述”艺术,追求音调之美。[58]此外,孙宏的硕士论文从谷崎润一郎中短篇小说的叙述人称、叙事视角、叙事结构、叙事语言等方面系统地阐述了谷崎润一郎中短篇小说的叙事艺术特质。[59]张宁的硕士论文以《痴人之爱》《春琴抄》和《疯癫老人日记》为中心,考察谷崎润一郎女性崇拜观的表现手法,以增强对谷崎润一郎文学的艺术理解。[60]张能泉的博士论文从题材艺术、叙事人称艺术、心理描写艺术以及语言艺术等方面探讨了谷崎润一郎短篇小说的艺术特色,认为其短篇小说表现出精致之美的艺术特质。这些艺术技巧的成功运用使得其短篇小说富有与众不同的艺术特质,形成了以精美为主导的文学风格,在日本现代文坛上开辟了属于自己的文学疆域,成就了大文豪谷崎润一郎的文学艺术辉煌。[61]
研究者们对谷崎润一郎文学艺术技巧的解读,因其视角的独特和缜密的分析,进行了深入的理解和挖掘,呈现了谷崎润一郎文学传统与现代兼容的艺术特征,揭示蕴含其间的美学价值。这是对谷崎润一郎文学艺术特质的精辟诠释,能够引领读者在阅读谷崎润一郎文学的过程中获得审美愉悦。
3.关于深化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的思考
(1)对已有研究的评估
通过上述文献分析,由此可见十年来国内学术界已有研究对谷崎润一郎文学的译介、思想、主题、艺术技巧等问题有了比较广泛和深入的研究。总体来说,由于研究者们研究视野的不断拓展,研究角度的不断更新,研究方法的不断完善,在研究的广度和深度上都取得了较为丰硕的研究成果。这些成果为推进谷崎润一郎文学研究提供了有益的指导与参考,对构建科学化、系统化、多样化、深入化的谷崎润一郎研究格局也具有重要而又积极的促进作用。然而,值得的注意是,已有研究是否触及到除小说之外的其他文学体裁?是否理论性研究多,实证性分析少?是否微观角度研究多,宏观角度研究少?已有研究的质量对全面深刻理解谷崎润一郎文学究竟起到了多大的作用?对这些问题学界并没有给出一个统一的认识和答案。因此,我们认为已有研究尚存在以下几个方面的不足。
首先,小说研究多,其他体裁研究少。从研究的对象来看,已有的研究大多数是选择谷崎润一郎的小说作为研究对象,相对忽视了对其他体裁的研究。事实上,谷崎润一郎是一位多产型作家,除小说外,还创作了大量的戏剧和随笔散文。然而,目前只有如张冲等这样的少数研究者,关注谷崎润一郎的戏剧创作问题。因而,这种将研究范围局限于小说,而忽略对其他领域探讨的研究现状,形成了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的失衡局面,影响了谷崎润一郎研究的质量。
其次,理论性研究多,实证性分析少。从研究的方法来看,大多数研究是运用纯理论的分析来解读谷崎润一郎文学,虽具有相应的学理性价值,但因缺乏实证性的研究,容易造成理论的自我演绎。简要来说,已有研究主要表现在如何运用理论来分析谷崎润一郎译介、思想与主题、艺术与技巧等问题,鲜有研究采纳案例研究等定性研究方法,通过资料的梳理与挖掘对上述问题进行定性分析。
再次,微观角度研究多,宏观角度研究少。从研究的视角来看,大多数研究属于微观研究。研究者们通常是从个案的角度出发,选择谷崎润一郎的某部作品,通过文本细读来探讨和阐释某个具体的问题。虽然这种微观研究可以增强研究的针对性,也符合我国文学批评发展与转型的客观要求,然因相对忽视了的整体角度,缺乏对所论问题的宏观阐述,容易导致研究成果欠广度和深度。
最后,研究水平有待进一步提高。十年期间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虽然发表了将近300篇的学术论文,然而高质量的文章数量却明显偏少。其中能够发表在核心刊物的文章还不到30篇,能够被人大复印资料全文转载的仅有5篇。
(2)未来的研究方向
针对已有研究存在的不足,结合对谷崎润一郎研究现状的梳理与分析,我们认为未来谷崎润一郎研究可以在以下几个方面开展。
首先,发掘和整理谷崎润一郎研究的新资料,弥补研究的不足。翔实的资料是从事科学研究的前提与基础。在研究过程中,我们发现国内对谷崎润一郎研究资料的发掘和整理工作还不够全面。这主要表现在:谷崎润一郎生平资料的收集欠缺详尽;谷崎润一郎其他体裁的译介薄弱;谷崎润一郎与中国交往史料的考证欠完善;谷崎润一郎日本学术史资料的收集欠完整,等等。因此,进一步发掘和整理谷崎润一郎研究的新资料是夯实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的一项基础性工作,其意义重大,价值不菲,应尽量做好做实。
其次,改进研究方法和思路,提高研究的整体水平。众所周知,比较研究法现已广泛运用于科学研究的各个领域。因而,我们在从事谷崎润一郎研究时可以采取宏观比较的研究方法,突破微观研究的局限,以开阔的学术视野,扎实的研究资料,合理的学理分析,在对比分析中辨析谷崎润一郎文学的特质,在世界文学发展的历史进程中认定谷崎润一郎文学的价值与地位。这样一来,通过改进研究方法和思路不仅可以开辟新的谷崎润一郎研究领域,有效推动谷崎润一郎研究向深度和广度发展,而且还可以使微观研究与宏观研究有机结合,切实从整体上提高研究的水平。
最后,注重实证分析,有效调整研究的策略。随着谷崎润一郎研究多元化格局的逐渐形成,注重谷崎润一郎文学的实证分析,辨析理清谷崎润一郎文学与域外文学的关系,既可以突破纯学理阐述的束缚,拓展谷崎润一郎研究的新领域,又可以确保研究的客观性和可靠性,将研究落到实处,而不是仅仅停留于学理的自我言说层面上。因而,调整研究的策略,注重实证分析,将考据与义理相互结合,能够使研究更加实在,从而为谷崎润一郎研究提供坚实的基础。
总之,自21世纪以来,我国外国文学研究模式多元化的态势日趋显著,既为外国文学研究提供了有利的条件,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作为外国文学研究的一个组成部分,谷崎润一郎研究也应该呈现多元化的研究趋势,这种研究趋势大大促进了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的进程,出现了一批丰硕的研究成果。通过对十年来中国期刊网全文数据库(CNKI)收录的相关学术论文的梳理和分析,不仅理清了当代国内谷崎润一郎研究的框架,而且归纳和总结了主要成果与代表性的观点,并在此基础上对这些研究成果进行了评估,对未来的研究方向提出了预设,以此在更广阔的背景下审视和关照国内谷崎润一郎问题,发掘其在当今全球化与跨学科研究的时代背景下对当下外国文学研究的借鉴意义,推动谷崎润一郎研究向多元化发展,促使研究呈现百家争鸣和百花齐放的繁荣景象。
二 研究意义与思路
为进一步深化对谷崎润一郎与中国现代文学社团关系的认识,以影响研究为主体,平行研究为支撑,采取“点—线—面”的研究方法,立体考察谷崎润一郎与社团作家之间文学活动的心理动因、行为倾向、文学创作及其背后深层的复杂因素,并将其放置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特定的接受语境之下探究此种关系的形成、发展与具体表现形态,系统考察中国现代作家对谷崎润一郎文学的吸纳与取舍,既能够从中更好地认清谷崎润一郎文学对中国现代文学社团产生的具体影响,又可以看到社团作家在文学接受过程中的选择性与主体性,从而为合理科学地认识两者的文学关系提供相应的学理依据。
(一)研究意义
首先,文学社团是一个个文学个体构成的团体,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文学活动构成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史。因此,探究谷崎润一郎与中国现代文学社团的关系,描述其文学关系的全貌,展示其文学影响的表现形态,揭示其文学接受的流变范式,这样既构成了文学史的组成部分,又有利于认清中国现代文学社团与域外作家的文学关系,对推进中国现代文学的发生与发展有着重要的作用。随着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深入推进,域外文学思潮如潮水般涌入中国现代文坛,这其中不仅有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这种传统的文学思潮,还有自然主义、唯美主义、象征主义、达达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等文学思潮。面对蜂拥而至的外来文学思潮,作家们没有固步自封,而是采取兼收并取的拿来主义,在借鉴、吸收和转化中提升自己的文学创作水平,形成了中国现代文学开放包容的发展格局。20世纪初期,日本耽美派作家谷崎润一郎曾经先后两次到访中国。他在感受和体验中国传统文化的同时,也与一批中国现代文人建立了较为深厚的关系。这其中创造社的郭沫若、郁达夫、张资平,狮吼社的章克标、滕固、邵洵美,南国社的田汉、欧阳予倩都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文学关系。通过立足于文学史料,立体考察社团作家与谷崎润一郎之间人与事活动的心理动因、行为倾向、文学创作及其背后深层的复杂因素,对深入思考中国现代文学社团和域外作家的文化知识谱系、创作语境以及接受转化有着重要价值。
其次,探讨谷崎润一郎与中国现代文学社团的关系有利于明确他在中国现代唯美主义文学创作中的地位与作用。虽说中国现代文坛没有出现真正意义上的纯粹的唯美主义文学流派,但是外来唯美主义文学在中国现代文坛持续了三十余年的时间,对中国现代文学也产生了较大的事实影响,创造社、狮吼社、南国社、浅草社、弥洒社、文学研究会、新月社等文学社团均不同程度地接受了它的文学影响,表现出较为明显的唯美主义文学创作倾向。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以王尔德为代表的西方唯美主义思潮是构成中国现代文坛唯美主义文学创作的重要理论来源。然而,谷崎润一郎对中国现代作家的文学创作也产生了较大的文学影响,他们与谷崎润一郎在艺术主张、文学立场、审美取向、表现技巧等方面也都息息相通,呈现出了一定的相似性。可是,受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现代社会这个接受语境的影响,他们在接受谷崎润一郎文学影响的过程中,结合时代发展的需求以及自身文学创作的需要,表现出了鲜明的主体性与主动性,使谷崎润一郎文学在接受中发生了文学流变,呈现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唯美主义文学创作景观。因而,还原社会历史语境,梳理和考察谷崎润一郎文学在中国现代文坛的传播路径、影响方式、接受途径以及流变表现,探讨谷崎润一郎与中国现代文学的关系,这样既可以深化对谷崎润一郎文学的认识,又可以使关系研究落到实处,从中明晰谷崎润一郎文学的价值。
再次,全面深入地理解谷崎润一郎与中国现代文学社团的关系有利于拓展谷崎润一郎研究的领域,为中日现代文学关系研究带来新的气息。被誉为“大文豪”“大谷崎”的谷崎润一郎,其研究成果自然是丰硕不已。可是,现有的谷崎润一郎研究在分析他与中国现代文学社团的关系时往往侧重于个案的探讨,较少从宏观的角度阐述两者的关系。鉴于此,依托翔实的史料,立足于文本的解读,从微观与宏观上考查两者的关系,梳理谷崎润一郎文学对中国现代作家的影响与渗透过程,辨析接受过程中发生的文学认同与流变,结合接受语境揭示两者关系的实质,使谷崎润一郎对中国现代文学社团的文学影响研究成为一个独立的且富有体系的研究整体,对有效审视和评价两者的文学关系,拓展和深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具有其独有的意义。文学社团离不开作家,探讨域外作家与中国现代文学社团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研究他与现代作家的关系。聚焦于现代作家在接受域外作家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主体性,对此进行深度阐释有利于寻求中国现代文学面对外来文学影响与冲击时所具有的一种内在接受性能,使之在更为广阔的文化审美中通过选择中的接受将外来文学转化为自身文学发展的素养,展现出了一种海纳百川的胸襟与气度,揭示现代文学寻求个性解放、心灵自由的思想激情与精神品格,大大促进中国现代文学发展历程中的现代性进程。
最后,运用比较文学原理,从影响研究与平行研究的两个维度探讨谷崎润一郎与中国现代文学社团的关系,融理论阐述于文本解读和文献资料之中,通过还原关系的历史真相来认真梳理、理清、探寻和阐释现代作家应对外域作家文学影响的机制,透析域外作家与中国现代文学社团的文学关系,既有利于拓展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空间,也有利于展示中国现代文学所特有的现代精神和美学特质。与此同时,在当今一带一路战略下对正确认识两者的关系对于中日现代文学交流的文学意义与历史价值也具有相应的现实意义。
(二)研究思路
本书立足于文学史料和文学作品,运用比较文学与接受美学的相关理论,以影响研究为主体,平行研究为支撑,采取“点—线—面”的研究方法,从谷崎润一郎与中国现代文人的交往、谷崎润一郎文学在中国现代文坛的译介、谷崎润一郎与创造社、谷崎润一郎与狮吼社以及谷崎润一郎与南国社五个方面深入、系统地阐述20世纪二三十年代谷崎润一郎与中国现代文学社团关系的形成、发展与具体表现形态,通过传播途径、影响形式和接受方式等方面阐释谷崎润一郎文学对中国现代作家文学创作的影响与转化,揭示社团作家在文学接受过程中的选择性与主体性,为合理科学地认识两者的文学关系提供相应的学理依据。具体而言,本书由绪论、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五章以及结语七个部分组成。
绪论主要论述研究现状与选题意义及思路。简要来说,梳理谷崎润一郎研究现状既可以较为全面地认识谷崎润一郎先行研究的成果,及时了解和把握研究动态,又可以为本书的选题与立意提供合理的依据。
第一章主要探讨谷崎润一郎与中国现代文人的交往。这个部分主要依托文学史料,通过梳理和理清谷崎润一郎与郭沫若、田汉、欧阳予倩、周作人以及丰子恺等中国现代文人的交往情形,还原其交往的历史过程,以此钩沉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文人间的交往故事,不仅为审视和关照中日现代文学交流史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角,其交往史实的考证也为建构谷崎润一郎与中国现代文学社团的关系提供了基石。还原他们交往的历史,走进其不为人知的个人生活和精神世界,既蕴藏了文人间较为深厚的友情,也凝聚了重要的文学史意义。
第二章主要探讨谷崎润一郎文学在中国现代文坛的译介。译介域外作家作品是中国现代文学接受域外文学一种重要的途径,谷崎润一郎文学在中国现代文坛的传播与影响与其文学的译介息息相关。20世纪20年代,随着田汉、章克标等人对谷崎润一郎文学作品的热衷翻译,现代文坛出现了译介谷崎润一郎文学的小高潮。之所以如此,关键在于谷崎润一郎文学对艺术独立性的强调与个性解放的思想宣扬,迎合了中国现代文学发展的时代需求,赢得了一批有志于追求艺术之美的现代作家的青睐,并由此形成了谷崎润一郎与中国现代文学社团的密切关联。谷崎润一郎文学在中国现代文坛的译介主要表现为文学作品的翻译与文学评论两者形式,通过梳理谷崎润一郎文学在中国现代文坛的译介情形,分析其译介的原因与特点,以考察和还原特定历史语境下谷崎润一郎文学的译介面貌。
第三章主要探讨谷崎润一郎与创造社的关系。谷崎润一郎与创造社有着密切的关联,其主要成员郭沫若、张资平、郁达夫等均受到了谷崎润一郎文学的影响,使其在文学创作中将身体、女性与死亡巧妙地结合在官能书写之中,文学创作上倾向颓废,追求强烈的刺激、自我虐待的快感和变态的官能享受,表现出较为浓厚的谷崎润一郎气息。他们的文学作品具有浓郁的个人意识,洋溢着忧郁、华美、怪诞、凄艳、虚幻的气息。这些体验个体生命、感叹自我人生的文学作品既表现出一种病态的美,也表现出一种怪异的美,是一种通过官能书写和女性礼赞而营造的艺术虚幻美,形成了创造社初期颓废感伤的总体艺术格调。与此同时,创造社作家在接受谷崎润一郎文学的同时,根据接受环境与文学需求对其进行了创造性转化,注入了鲜活的时代气息与社会现实的元素,使其成为抒发个性解放、反抗封建礼教和启蒙国民的有力武器。如此一来,创造社作家们经过谷崎润一郎文学的催化和转化,其文学创作时常可以听到时代的足音,他们在纠偏谷崎润一郎文学唯心成分中强化了文学的现实性,为日后走上艺术救国的文艺创作之路埋下了伏笔。
第四章主要探讨谷崎润一郎与狮吼社的关系。谷崎润一郎与狮吼社的章克标、滕固和邵洵美有着紧密的文学关系。该社成员不仅译介了谷崎润一郎及其文学,而且在文学创作与生活实践中也受到了他的影响,他们将谷崎润一郎文学崇尚肉体与耽于官能享乐的颓废倾向融入都市文化与生活体验之中,使其文学表现出浓郁的“颓加荡”的唯美情趣,其感性化、官能化和商业化的文学创作使得该文学社团创作上充盈着浓厚的肉欲色彩与享乐倾向。然而,狮吼社的作家们在借鉴和吸取谷崎润一郎文学的过程中对其进行了修正和转化,把唯美的追求与思想启蒙相结合,将谷崎润一郎笔下的灵肉冲突转向为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将文学艺术拉回到现实生活之中,用声和色、火与肉“唯美—颓废”的文学世界再现上海现代化的都市生活,以现实的灵肉对抗封建礼教和彰显个性解放,从而有效地传达了时代的精神。
第五章主要探讨谷崎润一郎与南国社的关系。谷崎润一郎与南国社的田汉和欧阳予倩也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彼此的密切交往和谷崎润一郎文学的积极译介使其建立了深厚的情谊。与创造社与狮吼社侧重于小说创作不同,谷崎润一郎文学对南国社的田汉与欧阳予倩的戏剧创作产生了较大的文学影响,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国现代戏剧的发展。一方面,他们积极吸取和效仿谷崎润一郎文学,强调戏剧创作的艺术本体性,以捍卫戏剧的独立价值和审美品格。通过接受谷崎润一郎文学的文艺主张与表现手法,在戏剧创作中礼赞和表现美,创作出既遵循艺术精神,又讲究艺术形式,且具有较强唯美色彩的戏剧作品。另一方面,他们注重戏剧创作的现实功能,通过对谷崎润一郎文学的取舍与过滤,在彰显审美意识的同时,强调个性解放与社会意识,将唯美与现实相结合,既倡导书写个体的心声,又密切关注现实社会,将个体的内在情感意志与外在的时代精神结合于一体,用富有唯美色彩的戏剧表达救亡图存的文学使命。
结语部分主要总结和归纳谷崎润一郎与中国现代文学社团关系研究的文学意义与启示作用。社团作家吸收与效仿谷崎润一郎文学进行文学创作,显示了他们对于文学艺术本体和作家创作自由精神的高度重视,他们在反拨“文以载道”的功利主义文学观的同时,以唯美的审美情趣与精美的艺术形式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中国现代文学的现代性发展,使之获取了一种别样的审美形态,既拓展了现代文学的审美空间与表现领域,也丰富了现代文学的审美内涵。最后简要指出研究两者关系对于如何认知中国当代文学与外来文学的交流的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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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拙作:《谷崎润一郎国内译介与研究评述》,载《日语学习与研究》2014年第2期。
[34] 甘菁菁:《论〈细雪〉汉译本中文化词汇的翻译》,载《湖北科技学院学报》2016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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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张美茹:《文化的視点から見た「待遇表現」の中国語訳:谷崎潤一郎の中国語訳本を中心に》,沈阳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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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戴金玉等:《谷崎润一郎的唯美主义意识:以〈春琴抄〉为研究对象》,载《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11期。
[44] 孙萍:《探析谷崎润一郎唯美主义文学的特点》,载《辽宁工业大学学报》2019年第4期。
[45] 陈要勤:《从“人格三结构”看妙子的自由追求:长篇小说〈细雪〉主人公形象分析》,载《创作评谭》2009年第1期。
[46] 王毓:论《〈细雪〉中女性形象的病态美》,《长沙铁道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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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刘雪宁:《论谷崎润一郎的女性崇拜主义思想》,载《黑河学刊》2011年第1期。
[49] 夏晶晶:《从〈刺青〉〈春琴抄〉和〈细雪〉论谷崎润一郎的女性认识变迁》,东北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9年。
[50] 蔡榕滨:《谷崎润一郎“女性崇拜”辨析》,载《怀化学院学报》2015年第2期。
[51] 高洁:《谷崎润一郎文学的“非东方主义”解读:以〈苏州纪行〉〈秦淮之夜〉〈西湖之月〉为中心》,载《日语学习与研究》2018年第4期。
[52] 李雁南:《谷崎润一郎笔下的中国江南》,载《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9年第2期。
[53] 张能泉:《论谷崎润一郎首次中国之行后文学创作中的中国形象》,载《日本问题研究》2013年第1期。
[54] 陈云哲:《童年记忆的回叙与文化记忆的移植:谷崎润一郎“中国形象”作品群写作的发生》,载《华夏文化论坛》2013年第2期。
[55] 于桂玲:《谷崎润一郎的中国观》,载《日语学习与研究》2016年第6期。
[56] 潘文东:《从恶魔主义到回归传统:〈细雪〉叙事视角分析》,载《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2期。
[57] 卢茂君:《试论〈刺青〉的技巧探索与形式创新》,载《焦作大学学报》2010年第4期。
[58] 诸飞燕:《略论谷崎润一郎文学的“物语”性》,载《日语学习与研究》2012年第4期。
[59] 孙宏:《谷崎润一郎中短篇小说的叙事艺术》,黑龙江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8年。
[60] 张宁:《谷崎润一郎女性崇拜观的表现手法探析》,湖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5年。
[61] 拙作:《谷崎润一郎短篇小说艺术研究》,华中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