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人世界（3）
鼻腔里消毒水的气味太过刺鼻，让她不禁想起前世精神病院病房的味道。林夏的意识就在尖锐的耳鸣声中浮出水面，她已经习惯了精神病院医护人员的漠不关心，习惯了耳鸣带来的困扰，视网膜似乎还残留着爆炸时的橙红色光斑，她终于从可恶的监狱解脱出来。
嗯？不对啊，这场景过分熟悉了吧，这不应该是自己的第三世了吗？
“第七次神经反射测试失败，准备注射SC-7型催化剂……”
金属器械碰撞声贴着耳膜划过，林夏猛地睁开眼。穿着白大褂的金发少年正俯身将针头扎进自己赤裸的手臂，他的睫毛在冷光灯下泛着无机质的银蓝色，像是科幻电影里的仿生人。
“瞳孔收缩率提升了32%，有趣。“李喜歪头盯着林夏，“郁雏小娃子，你该不会在里面藏了个人格分裂的彩蛋吧？“
林夏思维放空，与李喜四目相对，对于李喜完美的面容，比惊艳先来的是恐惧化做的麻木：……好像遇到了点危机呢，不过比上一个全都是伪人的世界带来的精神冲击，这还不算什么。
喉咙里突然涌上铁锈味，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林夏左手拧住李喜的手腕夺过针筒，右膝狠狠顶向他肋下。李喜踉跄撞翻托盘时，她无意瞥见玻璃门映出的倒影，黑色长发缠着电极片，苍白的脸比林夏第一世那时年轻四岁。
这不是自己的身体，不过还能接受，毕竟上一个伪人世界，自己以人类的身份还只有6岁就无了。
“李副校长！“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南钟楼这次爆炸的伤亡名单列出来了。“
林夏扯掉身上五颜六色的导线翻身下床，赤脚踩到满地玻璃碴时才发现异常。这具身体在自动规避尖锐物，或者说这具身体的腿被钢化过，就连左手也是义肢。肌肉记忆比她想象中快0.3秒完成侧翻，后颈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
“知道了，没我允许所有人都不准进来。”李喜不紧不慢朝门外命令道，在林夏几次发呆的间隙中，已经拿过枪抵住对方的后脑勺，庆幸他选的这具身体年龄尚小，李喜自己的身高也勉强够用。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金发少年版的李喜下移手枪，枪身抵住林夏的颈动脉，呼吸都带着甜腻的糖果味，“但能把郁雏的战斗本能继承得这么完整……“他突然笑起来，虎牙闪着寒光，“有没有想要做我的学员的想法？“
记忆碎片就在这时劈进林夏脑海。
她看见穿着染血行动服的郁雏站在婚礼现场，手中匕首还滴着同样身着one坦组织行动服的冥鳞恩·邱熠。
她听见郁雏的悲鸣，她内心的绝望：不，不……老大，大哥，为什么是你？我杀的为什么是你啊？
这才是让郁雏真正绝望的原因，仅是因为在足够让她绝望的裁决下，这场没有穿着礼服的新郎与新娘的婚礼中，她杀错了人，杀了给他发布任务的人。
林夏异常的冷静着实让李喜疑惑，他歪头试图看清林夏的神色：“嗯？怎么不怕死嘛？”都没有反应。
李喜话音刚落的下一秒，林夏几乎立即从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中抽身，右手快速抓住李喜手腕转身反夺手枪，子弹擦过李喜耳尖嵌入墙面，展柜里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眼球标本哗啦啦碎了一地。
警报声响起，与眼前身体年龄11岁的女孩的喘息重叠成诡异韵律，李喜吃痛，又是险险避开一发朝向脑门的子弹，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还是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以前那些人可没胆跟他叫板，“啊啊啊，勒尔珈救命啊，我被人类威胁了啊啊啊啊啊！”
十几分钟前，在林夏意识苏醒的同一时间段，距离南钟楼水平方向最近的校长办公室内，被李喜扔出来的同课题人类学员无奈地拿着最终报告，站在勒尔珈面前做汇报。
“老师的灵魂寻导仪课题在实验对象的灵魂进入新载体时就已经成功了，只是我们发现了一个致命性缺点，关于实验对象可能出现意识污染的这一副作用，表现为间歇性人格切换，以后有可能出现任心理科那边再专业，也看不明白这位实验对象的情况。”那名学员苦笑一声，“所以我们实验室都在猜疑这个实验对象是不是会真的忘记过往的一些事情。”
勒尔珈手指关节抵唇正思考着，关心似的问道：“这次南钟楼实验室爆炸，情况怎么样？”
学员疑惑，校长难道不知道吗？只是想了想，他便明白了大校长的用意，稚嫩的小脸哭兮兮地回答道：“不太好，好多学弟学妹都受了伤，有的年龄甚至不超过8岁。”
多么可怕的数字，他觉得这个世界应该要有个未成年保护法才说得过去。
勒尔珈心想：看来不能再让李喜带学员了。
不负责任的李喜，让勒尔珈频繁折损学员。
忽然，勒尔珈抬眸间目光掠过那名学员看向紧闭的办公室双开大门，就在这时敲门声几乎是与勒尔珈的动作同频。
“请进。”
学院管理总监推门而入，依旧是像个机器人一样不慌不忙，看了一眼那名学员。
勒尔珈温和地笑了笑，对那名学员道：“辛苦了，祝下一个课题顺利，你先回去吧。”
这位少见不是异类的天才学员收着报好手上的资料册，朝大校长投以一个微笑，便转身离开校长办公室。
“邱熠来应聘教师了。”勒尔珈平淡无波的眼中满是笃定。
“校长果然料事如神，是的，与10年前邱索主任初来时一样的目的，回望当时邱索主任二十五岁，被潜伏在邱十集团我们的人逼迫着前路才不得已求来得级部主任位置。”
勒尔珈只听管理总监几言，就已经陷进回忆的漩涡当中。
格尔佩亚学院招收的异类学员占比远超天才学员，所以少受国家管制，是一所拥有自己一套法律系统的百年学府，是这位拥有异能的人类——勒尔珈半生的心血。
那年，雨水顺着青灰色的石壁渗入地底，勒尔珈蜷缩在山洞最深处，指尖死死抠进岩缝。
洞外，火把的光亮如毒蛇般游走，冥鳞恩家族的猎犬狂吠不止，铁链碰撞声混着人类的狞笑。
“异类崽子跑不远！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她屏住呼吸，感受着体内那股与生俱来的、被饱含私心的贵族誉为国家强盛的筹码的力量——异能，她的长生异能让她有大把时间与机会，她的感知异能能让她“看见”方圆十里内所有活物的情绪波动。此刻，那些追捕者的恶意像滚烫的沥青，黏稠地包裹着她的神经。
幼弱期的勒尔珈，在“异类大捕杀”中幸存，仇恨的种子就此埋下。
百年后，京B区最繁华的街道上，一位戴着银丝眼镜的年轻女教师走进市政厅。她笑容沉稳而和蔼，递上一份办学申请。
“格尔佩亚学院？专收‘特殊天赋’儿童？”官员狐疑地打量她。
“只是些智力超常却常被理解为疯子的孩子。”勒尔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她与常人无异的黑眸，“毕竟……J国需要未来。”
当晚，她在密室撕下人类的易容伪装，长生种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墙上贴满冥鳞恩家族成员的画像，最中央是现任家主——当年屠杀令的签署者。
她以学院为幌子，暗中收留异类，培养复仇的刀。
……
“校长，冥鳞恩家的两位少爷申请入学。”
勒尔珈正在修剪玫瑰的手一顿。花刺扎进指尖，血珠滚落花瓣，像极了那个雨夜她母亲被长矛贯穿，伤口流出来染透皮肤组织的红。
“收下他们。”
教室里，13岁的邱熠和邱索并排而坐。勒尔珈的感知能力清晰捕捉到哥哥邱熠沉稳下的野心，弟弟邱索温顺里的偏执。
她亲自教导他们，却在课程里掺入“异类无害论”，静待家族内部分裂。
十年布局迎来高潮。冥鳞恩家族长老会上，曾经铁板一块的势力如今分成两派。
“异类不过是工具！格尔佩亚学院必须剿灭！”
“可数据显示，异类学员的科研成果让J国军力提升37%！”
勒尔珈坐在学院南钟楼楼顶，感知着远方冥鳞恩大宅燃起的火光。她的异类学生们正在执行最后一步——将伪造的“家族通敌证据”送进议会。
再后来，被格尔佩亚渗透成筛子的冥鳞恩家族作为当年发起‘异类’大捕杀行动的主家，受不住压力，一时间分崩离析，本来到这里，勒尔珈的仇算是寻完了，哪怕趋炎附势的人性摆到她面前，她也没想针对全人类，毕竟自己也属于人类范畴，但冥鳞恩家族还留下了两个拥有继承权的人类，她亲手教出的两位学员……
“勒尔珈你真要赶尽杀绝？”李喜把玩着炸弹遥控器，“那对兄弟可是你最优秀的学生。”
勒尔珈眼神中的犹豫与复杂在看向李喜时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无奈的看着他，好似李喜玩炸弹遥控器的举动比那对兄弟生死还重要，其实不然，勒尔珈对生命还有敬畏之心。
她温柔地拿过李喜手上的炸弹遥控器，在对方要闹的时候又塞给对方嘴里一颗糖果，一边解释道：“仇恨不会因为‘优秀’消失，就像人类从未因‘怜悯’放过我们。”
回忆结束，勒尔珈笑着感慨：“是啊，都是我亲自带在身边的学员，现在来的他……35岁了，又一个10年了啊。”
勒尔珈的笑容逐渐消失，就像一副精致的假面突然碎裂，唇角温柔的弧度被某种无形的刀刃削平，她难得皱眉，摘下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细框眼镜，捏了捏鼻梁骨：“让他来我办公室，招生办那边走个过场就好。”
那是捕食者收起伪装时的本能反应。
教职工什么的，格尔佩亚条件特殊，收人类只收在本校毕业的学员，年龄不限，异类就双标的多，毕竟这里是异类的摇篮与避风港。而格尔佩亚收学员的标准，必大于6岁至学员12岁当天毕业。
管理总监领命即将踏出门之际，撑头看似在闭眼休息的勒尔珈睁开眼，两指间露出那只眼由敏锐代替了平日里的慈祥，脑海中抓住一闪而过的念头。
“邱熠……应聘时，是当众取得DNA样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