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唐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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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捷报入京

金陵南门,几道轻骑如风驰电挚般,自镇淮桥一路狂奔至御街。

此为国都,天子脚下,平日里这等肆意纵马驰骋的大逆之举,定为国法所不容。

但今日却连金陵尹也默契地视若无睹,随着尘土扬起,街边的小贩们手忙脚乱地将摊子挪开,而周围的百姓们也纷纷驻足观看。

领头的一名骑士披甲插旗,口中不断高声暴喝。

“大捷!大捷!海州屯营全歼犯境契丹!龙武军左厢李虞侯生擒敌酋乙室勃连!”

“大捷!大捷!海州屯营全歼犯境契丹!龙武军左厢李虞侯生擒敌酋乙室勃连!”

“大捷!大捷!海州屯营全歼犯境契丹!龙武军左厢李虞侯生擒敌酋乙室勃连!”

所谓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番阵仗很快便轰动了整座金陵城。

都城间接代表着一个王朝的意志,这里的官民士子们更是每日熏陶在皇帝的圣谕之下,如今闻听这等捷报,尽管不明所以,却也为之振奋,渐而大街小巷四处,人人奔走相告。

而群众舆论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

不久之后的秦淮河畔,酒肆茶馆中不仅流传出了许多有关吴山一战的脑补细节,就连赵王府李大郎的“风花雪月”都被翻了个底掉,惹得一时间满城老少津津乐道。

甚至连清溪坊中的姑娘们都为之春心萌动,此间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此时的昇元殿上,皇帝李璟正与众臣议事。

不得不说,这位雄心勃勃的年轻天子还是继承了先帝的些许本事。

登基短短仨月,已是果断地完成各项重要的人事迁用,将东宫臣属尽数成功安插至朝堂,又大刀阔斧地变革了数道重要的国策,尤其是将枢密院从中书省正式剥离,自此将军政大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这一切举措,自然都是源自李璟内心深处的终极梦想,一统天下、光复盛唐。

而怪就怪在,似乎上天也看到了这位年轻帝王的雄心壮志,并予以了极为巧合的回应。

正好是李璟继位的保大元年,北边的后晋,此时正深受藩镇内乱与契丹入侵的双重险境,而南唐周边的诸国也好不到哪里去,楚国诸马争槽,闽国一分为二,吴越新王嗣位,南汉农民起义。

放眼望去,尽是举国皆乱,竟唯有南唐承平无忧?

世上竟有如此美妙的开局!这便是朕的天命么?

端坐在宝座上,李璟拼命压抑着内心的狂喜,一直沉浸在自己威服四方的憧憬当中,已经在脑海中进行接下来对闽国的战争规划,对于底下大臣们的苦心建言却无暇理会。

“陛下?”

年过五十的中书侍郎孙晟,此时正说得口干舌燥,见皇帝时而蹙眉时而微笑,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连忙提高了声调。

“陛下,臣冒死再上劝谏,先帝遗命有云,新君当修举政事、与民休息,切不可妄动刀兵、疲敝万民啊!可开年以来,陛下先是独敕枢密改编诸卫,再操练水军封锁长江,使邻国受慑不安,此为何故?”

“而此番更是悖弃先帝诏令,竟以江西八州春粮资售契丹!伪晋纵使内忧外患,然犹占中原、势大兵强,非旦夕可亡灭啊!我朝仅有江淮之地,又怎能掺和......”

“放肆!”

这番极具刺激性的话显然已经将皇帝从神游中拉了回来,李璟勃然大怒道:“孙晟,你这是在教朕如何做皇帝么?!想那伪晋靠着臣事胡虏,方得僭居天命,哪有不亡之理?”

“如今山东兵乱,契丹犯寇,正是天欲灭之!遥想当年高祖太宗,晋阳起兵时甲不过万地不逾州,朕如今拥江淮盛地,兵强国富之际更当承佻天下!岂能安享守成以终余年?”

孙晟前额微微发汗,见皇帝已然发怒,只得赶忙躬身道:“陛下雄心,老臣敬服。然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啊!臣所言无非是希冀我大唐昌隆久安,实在是看不得陛下、陛下遭人蒙蔽啊!”

“嗯?”

李璟忽而有些恍惚,你这老东西刚刚不是在骂朕么?怎么又骂别人去了?朕何时又被人蒙蔽了?

“查文徽!”

却见孙晟果断转移了攻击的目标,大声唾骂道:“你这奸佞老贼,与魏岑既受陛下恩宠,又主枢密大事,为何一再蒙蔽圣听,怂恿陛下起动刀兵之念?悖逆先帝遗命,有伤民心国本,你们该当何罪?!”

中书舍人韩熙载、司门郎中萧俨与给事中江文蔚,连同身后的十余名大臣,闻言亦齐齐也站了出来,拱手附和道:“陛下!孙侍郎忠君为国,请陛下重惩枢密副使查文徽、魏岑二人,以警众臣万民!”

问题来了,这帮大臣尽皆是朝中清流,以往也从无结党迹象,为何今日如此同仇敌忾?

那是因为皇帝在五月初,突然下了一道诡异的诏令,那便是从今以后,唯有查文徽和魏岑可以直接入宫奏事,而其他人必须被召见才能入对。

眼看此二人受皇帝专宠,在朝堂的话语权更是与日俱增,这下其余人不结党都不行了。

此时,位列西侧之首的查文徽正听着大臣们对皇帝的劝谏,自顾优哉游哉地出神看戏,却不料孙晟突然发动群臣掉头进攻。

怎地劝不动皇帝,便冲我来了?

查文徽内心忍不住一阵咒骂,却还是轻描淡写笑道:“你看你们一个个的,仗着先朝老臣的身份屡屡构陷于我便罢,今日这等阵仗,莫非是要逼宫么?”

孙晟气得胡须乱颤:“查文徽!此乃天子座前,朝堂之上,岂容你如此颠倒黑白?!我等老臣皆对大唐一片忠心,何为逼宫?”

“唉,好了好了!”

近日每回上朝,基本都是这般唇枪舌战的场面,李璟只觉一阵头疼,赶忙扬手制止,无奈缓声道:“诸臣勿再争执,尔等都是朕之股肱,国之良鼎,勿要自斗!”

“陛下!”

此时,内侍省少监刘辅尖声呼喊着,匆匆赶至殿门,一进来便看到朝堂上如此纷乱的景象。

刘辅乃是侍奉过先帝的老宦,素来有些眼色,对于朝堂上大臣的相争更是司空见惯,于是径直穿过群臣,谁也不理会,径直小跑到李璟身旁耳语了一番。

不过片刻,群臣诧异地发现皇帝的脸色开始大变,先是口中直呼了两声好字,高兴地不断拍案,岂料继续听了几句后,却又诡异地阴沉下脸色,原本的笑容也变得极为难看。

刘辅见李璟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于是走到御案所在的玉阶前,高声告之。

“有捷报呈至,龙武军左厢都虞侯、海州屯营使李昭奏曰,时有伪晋、契丹贼军裹挟流民聚众袭攻怀仁,屯营军身负皇恩恪尽职守,剿灭进犯流民军万余,擒杀伪晋龙武将军张阿三,后以轻骑夜袭吴山,全歼犯境契丹,生擒敌主将乙室勃连以下二百余,今海州全境已克定复安!塘报并俘契丹主将,业已送返金陵......”

闻言,在场众臣无不群情振奋,更有老臣热泪盈眶,山呼万岁!

放眼观之,查文徽一党向来力主征伐,此时自是得意洋洋,昂首挺胸地互相恭贺起来。

而孙晟一党这头作为对立的保守派,此时除了应有的喜悦之外,更多的却是埋藏在心中的惊慌。

作为枢密副使的查文徽最是兴奋,枢密院这边刚刚剥离升格,那头便带来一场大胜,也不枉以前与李建勋刻意交好,想不到这李大郎刚上任便会投桃报李,实在太给面子了!

只见他喜笑颜开,拱手大声说道:“陛下刚刚承继大位,便有将士用命,得此大胜,足以说明陛下天命之盛,万民臣服!雄主在内,外有良将,中兴大唐,指日可待啊!臣为陛下贺!”

“臣等为陛下贺!”

堂上众臣不管是否情愿,自然也不得不齐声附和。

查文徽继而又道:“李虞候甫一上任,便得如此大功,实乃国之将才,不负功勋之后,臣请为李虞候议功!”

“查卿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李璟却似乎有些不情愿,随意挥手应答了一声。

皇帝言语中展露的敷衍,出乎众臣的意料。

按理来说,这位一心好战的皇帝闻听大捷,应是一阵狂喜,随后大力嘉奖有功之臣才对,怎么突然又皱起了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魏岑似乎看出了皇帝的犹豫,赶忙上前献言道:“陛下可是担忧,此战会影响与契丹的贸易盟约?”

李璟不置可否,尴尬地笑道:“嗯,这李昭实在是、实在是会挑时候。朕这边才允准与契丹以粮换马之约,海州那头便传来如此消息......”

“朕在想,此事应如何向契丹商团陈说?”

注:孙晟,初名凤,又名忌,密州人。好学,有文辞,尤工诗。少举进士,事唐庄宗为著作佐郎。后奔吴,烈祖李昪用为教令,骤迁至翰林学士。——《南唐书·孙晟传》

魏岑,字景山,郓州人。少事烈祖为校书郎,元宗嗣位,骤迁谏议大夫......岑为枢密副使,鬻官鬻狱,门若市贾。尝语人曰:“吾任枢机,但见金帛堆案耳。”闻者鄙之。——《南唐书·魏岑传》

萧俨,庐陵人。性峭直,少举进士,烈祖时为大理司直......元宗初嗣位,尝欲击鞠后苑,俨曰:“陛下新即位,当勤政恤民,奈何为畋猎之戏?”元宗敛容谢之。——《南唐书·萧俨传》

江文蔚,字君章,建安人。博学工文辞,举进士。元宗时,累迁御史中丞。时冯延巳、延鲁兄弟用事,文蔚疏劾其奸佞。——《南唐书·江文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