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埗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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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记忆碎片

沈叙白推开书房暗门时,雨点正敲击着落地窗的玻璃,檀木抽屉里躺着一本皮革封面的日记,锁扣处结着蛛网,他摸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刀刃在雨幕中折射出冷光。

“1997年7月1日,雷暴。”褪色钢笔字在霉斑中倔强挺立,少年时的字迹突然跳出来:“今天我遇到了神龛里的眼睛。”

雨声骤然变大,沈叙白的手指停在泛黄纸页上,维多利亚港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缝隙,将他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两半,二十三层楼高的风灌进来,吹散了日记里夹着的干枯玉兰花瓣。

铜制台灯突然爆出电流声,光晕晃动间,他看见十岁的自己冲进天后庙,暴雨将定制校服淋得透湿,左脸还留着被父亲掌掴的红痕,供桌下蜷缩着,浑身被墨汁浸染的女孩,湿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右眼琥珀,左眼灰蓝。

“拿着。”记忆中的少年扯下颈间血玉,翡翠貔貅在闪电中泛着幽光,玉佩带着体温坠入女孩掌心时,庙外传来管家的呼唤,他转身冲进雨幕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香灰随风扬起,落在她颤抖的脸上。

此刻的沈叙白猛地合上日记,真皮座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西装袖口扫落了案头的水晶镇纸,玻璃碎裂声中,他摸出衬衫里的铂金怀表——内侧刻着“S.N.1997”。

六百米外的深水埗唐楼,林晚星正对着锈迹斑斑的换气扇发呆,凉茶铺阁楼的霉味混着龟苓膏的苦,她摩挲着褪色红绳编织的玉佩挂坠,铜镜里映出脖颈处未愈的抓痕——昨天巷口那群野孩子喊她“妖怪”时扯断了绳结。

楼板突然震动,母亲压抑的咳嗽声从楼下传来,林晚星慌忙将玉佩塞进衣领,冰凉翡翠贴着心口的位置早已被焐出温度,她摸黑爬下木梯,看见母亲正把染血的手帕往檀木匣里塞。

“阿妈饮碗川贝露?”她掀开咕嘟冒泡的砂锅盖,蒸汽模糊了眼镜片,铜勺碰着瓷碗的脆响里,忽然响起玉佩坠地的叮咚声,林晚星弯腰去捡时,1997年的雨声突然穿透时光。

七岁的她蜷在供桌下,墨汁顺着校裙滴在青砖上,穿英式校服的少年像道闪电劈开昏暗,他塞来的玉佩还带着薄荷香,庙外惊雷炸响的刹那,她看清他左耳垂有颗朱砂痣。

“叮——”凉茶铺的门铃惊醒回忆,陈阿灿拎着修理箱站在卷闸门外,雨水顺着他的皮夹克往下淌,“收音机修好了。”他目光扫过她匆忙塞进衣领的玉佩,喉结动了动,“最近...别去鸭寮街摆摊。”

沈叙白此刻正站在书房的全息投影幕前,指尖划过三维建模的深水埗街景图,突然在放大四百倍的天后庙模型里顿住——供桌底部有道浅浅刻痕,经年累月的香灰下藏着“SX”两个字母。

他抓起外套冲进电梯,西装下摆扫过液晶屏上跳动的股市曲线,司机老周从后视镜看见少爷把怀表攥得死紧,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要求去深水埗。

林晚星擦拭着蒙雾的橱窗,忽然看见玻璃映出黑色迈巴赫的倒影,雨水在豪车引擎盖上溅起银雾,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男人凌厉的下颌线。她手一抖,抹布掉进泡着罗汉果的木盆。

陈阿灿突然从巷口闪出,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星女”他往她手里塞了枚蝴蝶胸针,金属翅膀在雨中发颤,“下周我送你去观塘避避。”

迈巴赫里,沈叙白盯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凉茶铺招牌,雨刷器规律摆动间,他解开衬衫领口,露出左耳垂的朱砂痣,手机屏幕亮起许曼妮的简讯:“伯父说婚礼定在圣诞节。”

与此同时,林晚星在阁楼翻开母亲压在药包下的相册,泛黄的照片突然滑落——二十年前的深水埗街景里,穿碎花裙的少女倚着凉茶铺门框,而她身侧男人的袖扣,正刻着沈氏集团的龙纹徽记。

雨更大了,沈叙白的钢笔悬在日记空白页,墨水滴成漩涡。林晚星把玉佩按在心口,听见楼下母亲梦呓着“世昌”,两个时空的雨声在此刻重叠,维多利亚港的浪涛吞没了所有未出口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