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锁金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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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裂锦声

我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看着嫡母王氏指尖的鎏金护甲划过青鸾绢帕。祠堂外骤起的秋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那声音像极了我穿越前夜修复的唐代裂锦纹铜镜。

“五姑娘可知错?“王氏端起雨过天青茶盏,盏底与檀木案相触时发出清脆的响。我盯着她袖口翻飞时露出的靛蓝里衣,突然想起春棠说西跨院上月刚换了批浣衣婢。

“女儿愚钝。“我俯首时闻到供案下飘来的酸腐味,那截露在牌位外的绢帕角正随着穿堂风轻轻颤动。王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沾染的胭脂色竟与沈月蓉今日用的口脂一模一样。

门外忽然传来铠甲碰撞的声响,王氏手中茶盏猛地倾斜。滚烫的茶水泼在我手背上,腕间鎏金步摇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这感觉太熟悉了——上个月在博物馆触碰那盏北魏青铜灯时,电流也是这样顺着纹饰游走。

“萧将军到——“

传话声未落,玄色衣袍已挟着霜雪气息卷入祠堂。我抬头时正撞进双寒潭似的眼睛,那人眉骨处新鲜的箭伤还在渗血,腰间墨玉令牌与我在沈月蓉身上顺走的那块,缺口处竟能严丝合缝地对上。

“本将来取先父寄存之物。“萧景翊的玄铁靴踏过满地茶渍,残破的虎符在他掌心泛着幽光。王氏指节捏得发白,九尾凤钗垂下的东珠串突然断裂,滚落的珠子正巧砸在那截露出牌位的绢帕上。

我趁乱扑过去捡东珠,指尖勾住青鸾绢帕的瞬间,腕间步摇突然烫得惊人。褪色的丝线在眼前扭曲重组,竟渐渐显出血书小字:“永宁三年七月初七,王以酸浆蚀金“。这日期分明是原主生母暴毙前三日!

“五姑娘倒是伶俐。“玄色衣摆突然停在眼前,萧景翊佩刀上的红穗子垂下来,堪堪扫过我攥着东珠的手。我闻到他身上混着铁锈味的沉水香,这味道竟与那日救我之人袖口沾染的完全一致。

王氏突然轻笑出声:“让将军见笑了,这丫头生母去得早...“她尾音还悬在梁上,我袖中突然掉出半块玉佩。青玉上残缺的螭龙纹,正与萧景翊扳指上的纹路完美契合。

满室烛火齐齐爆出灯花,我看见萧景翊瞳孔骤缩。他屈膝拾玉时,后颈处赫然有道陈年疤痕,形状竟与我修复过的北魏将军墓出土的箭镞完全吻合。

“此物从何而来?“将军的嗓音像淬了冰,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红绳。我瞥见那红绳末端系着的铜钱,钱纹正是修复古簪时见过的特殊记号——那本该是千年后才出土的厌胜钱样式。

春棠突然在门外惊呼:“姑娘当心!“我侧身避开倾倒的烛台,火星溅在萧景翊玄色大氅上,露出内衬靛蓝绸缎。燃烧的织物腾起紫烟,这分明是酸浆混合茜草才会有的反应!

“将军这衣裳...“我话音未落,沈月蓉娇呼声已从廊下传来。她提着食盒的身影被月光拉长,腰间新换的翡翠禁步正在青砖上投下摇晃的影。那禁步的玉连环,分明是用我袖中玉佩的另一半改制而成。

萧景翊突然将我拽到身后,玄铁刀鞘撞飞了沈月蓉手中的瓷盅。乳白的燕窝羹泼在青砖上,竟将金砖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我闻着空气中甜腻的杏仁味,突然想起春棠腕间蝶形淤青——那正是氰化物中毒的初期症状。

“好热闹啊。“沈月蓉绣鞋碾过满地狼藉,她新染的丹蔻红得刺目,“五妹妹怎么总爱往危险处凑?“她说话时耳坠上的珍珠微微发蓝,那是长期接触砒霜才会有的色泽。

我佯装踉跄扶住供案,趁机扯出牌位下的整幅绢帕。燃烧的烛泪滴在血书上,“王“字最后一笔突然渗出黑血。萧景翊的佩刀突然出鞘半寸,刀身映出屋梁上寒光一闪——那分明是淬毒的弩箭!

“小心!“

鎏金步摇脱手而出的刹那,我听到金属相撞的铮鸣。步摇尖齿正正钉入横梁,半截断箭擦着萧景翊鬓角划过。他反手将我护在怀中时,我摸到他后腰处凹凸的旧伤——那疤痕走向,竟与北魏古墓壁画上的将军伤痕分毫不差。

沈月蓉的尖叫划破夜空:“有刺客!“我看着她故意踢翻的青铜烛台滚向祠堂帷幔,火舌瞬间吞没了王氏方才跪坐的蒲团。浓烟中,萧景翊突然将虎符塞进我手心,冰冷的金属上刻着细如发丝的暗纹——那正是我在现代修复过的密信载体。

“接着!“春棠从窗外抛进个沾着泥土的陶罐。我揭开蜡封,罐中栀子花根浸泡的液体正在月光下泛着靛蓝色荧光。这颜色,与萧家军衣料的染料如出一辙。

祠堂梁柱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萧景翊揽着我破窗而出的瞬间,我看见王氏捡起了地上带血的断箭。她染着凤仙花的指甲轻轻划过箭镞,嘴角笑意比月光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