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 碰一碰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温暖的太阳光从安娜的手指尖洒落了一地,“莫斯科冬天太难得出太阳了。”
郑直走在旁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来俄罗斯之前他还奇怪为什么俄罗斯文学总给人一种致郁的感觉,来了之后他可算是知道了。
一年里就两三个月的时间能看到太阳,剩下的日子不是下雪就下雨,不然就是持续多日的阴天,一年里大半时间晒不到太阳,可不得胡思乱想吗?
郑直回头,看见安娜站在路边,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你在干什么?”他感觉到有点好笑。
“不要吵,我现在是一棵树,”安娜晒了一会儿后才说道,“正在进行光合作用。”
“原来如此,”郑直点点头,“那我给大树浇点水。”
说罢他从包里掏出半瓶喝剩的矿泉水,就准备往安娜头上浇。
“别客气多喝点。”
“啊!滚!”
可惜的是下午五点刚过一点,太阳就迅速地下山了。
夜色逐渐爬上了莫斯科的街头,给路边的广告牌都挂上了一层寒霜,地上的井盖里不断地有蒸汽涌出。
人行道上行人步履匆匆,面容严肃,角落里穿着破破烂烂军大衣的流浪汉,怀里抱着半瓶从商店里买来的劣质伏特加,醉醺醺地倒在路边。
黄河大酒楼晚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巨大的玻璃窗边,橘黄色的灯光下,火红的汤锅看得安娜眉头狂跳。
她正打量着桌中央那口鸳鸯锅,神情就像是在评估一个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
“你确定这真的能吃?”她指了指红油锅底中不断翻滚的辣椒,“我感觉它能辣死我。”
“你不懂,这是微辣,”郑直聚精会神地看着菜单,“你有什么忌口吗?”
“天呐,猪脑?”安娜的手边也有一份菜单,“这是一种比喻还是——”
“真正的猪的脑子,”郑直摇了摇头,“但是我不建议你点,因为不新鲜,而且很多人吃不惯。”
“我不点!”安娜翻来覆去地看着菜单,“而且怎么都是动物的内脏,这真的——”
“哎呀真香!”
二十分钟后,安娜额头微微冒着汗,眼神亮晶晶地盯着锅底。
“神奇的口感,”她热得地拉了拉衣服的领口,“而且感觉很适合在冬天吃。”
“是吧,”郑直把第四盘牛肉倒了进去,“而且我跟你说,牛黄喉这玩意儿,热量其实很低,一点都不会长胖。”
“不行了,我真不能吃了,”安娜放下筷子摆了摆手,“明天是周末我没排练,真得加倍运动了。”
“你们俄罗斯女生都是小鸟胃吗?”郑直笑了笑,“基本上全是我吃的。”
就在他们吃饭的功夫,郑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从桌子上拿起手机一看,一挑眉毛,来电的人居然是上午跟他换汇过的黄河大酒楼的经理。
“他找我什么事......”郑直嘀咕了一声,接听了电话,“喂罗经理......”
坐在他对面的安娜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平坦的小腹,心里有些后悔。
“第一次跟男孩子单独吃饭,”她有些懊恼地想道,“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还有吃相,是不是也有些太不雅观了......”
抬头一看,她却发现刚刚一脸满足和笑意的少年的脸色却是逐渐阴沉了下去,最后匆匆地说了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安娜看郑直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了吗?”
“唔......”郑直揉了揉眉头想了想,“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放心吧。”
安慰了一下安娜,郑直想起了电话里黄河大酒楼的经理有些心虚的语气,心里不免也是一阵烦躁。
郑直今天找经理换汇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被大学站附近搞换汇的人知道了,他们以为郑直是趁这个机会过来抢生意的,于是托经理约了郑直明天晚上来酒楼会谈一下。
没想到这群搞换汇的,自己这段时间不敢做换汇的生意,但是也不让别人做。
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遇到倒霉的事情了?”安娜看郑直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关切地问道,“看你的反应,似乎并不是什么‘不太重要’的事情。”
“确实是比较倒霉的事情吧,”郑直想了想,“遇见了一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
“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安娜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来,你用手指敲三下嗯.......桌子吧。”
“然后呢?”郑直的指节咚咚咚地敲了三下木头桌子,“这是什么封建迷信吗?”
“这很灵的,”安娜一脸认真地说,“然后呸三下。”
虽然郑直不知道这是什么封建迷信,但是看安娜一脸认真的可爱模样,郑直还是决定遵从一下她的指示。
“呸呸呸!”郑直装模作样地呸了几下,“这样是什么去除晦气的方式吗?”
“当然,”安娜举起一根手指,“我们相信神灵寄宿在木头里,这样就会避免坏事上身。”
“原来如此,”郑直笑了笑,心上也没那么烦躁了,“那我一定可以解决问题的。”
“一定可以的,”安娜点点头,“明天问题一定会平安解决。”
随后回去的路上,郑直第一次知道了安娜所在的波修瓦芭蕾学校,官方名称叫做莫斯科国立编舞学院,是世界上最知名的芭蕾舞学院之一,而安娜则在里面也算是佼佼者。
“居然是天才少女,”郑直开玩笑地说道,“失敬失敬。”
“谢谢,”安娜优雅地做了个提裙礼,“就是学费太贵了,我现在得努力挣钱和节约开支,不然可能连新的舞鞋都买不起了。”
“所以你那么着急把房子租出去,”郑直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挣学费吗?”
边说着两人来到了有轨电车站,晚上八九点的莫斯科,气温已经来到了零下。
安娜身上的薄羽绒服并没有办法完全抵御寒冷,她一边搓着双手,放到嘴边哈气保暖,一边与郑直等着电车缓缓驶来。
看着远方的电车,郑直从怀里掏出了储蓄交通卡,准备刷卡上车。
“等等,”安娜四下看了看,然后一把拉住郑直的手,带着他上了电车,“不用刷卡。”
“坐一次电车要60卢布呢,”安娜和郑直坐在了有轨电车的后座,“周末了,查票交警都下班了,没有人会查票的。”
“你经常这么干吗?”郑直看了安娜一眼,“未来的国家大剧院芭蕾舞首席也会逃票。”
“偶尔,”安娜吐了吐舌头,“偶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