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鸦
阿希养了只鸽子,在二楼杂货间的窗边。
屋子里没堆什么东西,只是窗户被蒙了一层灰尘,阳光很难透过去,显得阴沉沉的。
没人知道阿希从哪弄来的鸽子,或许知道了也不在意。破旧的铁笼里面鸽子也不闹腾,只是慢慢啄着阿希手中的吃食。阿婆说这还是只怪鸟。
怪鸟吗?或许吧。毕竟大家从没见过什么鸽子出现在这个小村镇,更是没见过这个色的。但村里的孩子也会叫阿希“怪人”,也许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阿希首次察觉到鸽子的异常是一个黄昏,暮色揉碎琥珀光透过窗户覆在母亲的遗照上,黑白的照片被披上了金色轻纱,显得神圣又诡异。阿希从没见过鸽子那样,一次次莽撞的扑棱在铁丝上,溢出急促的叫声,就连平日里爱啄的松子也不搭理。
聒噪刺耳的叫声让阿希心跳乱了经纬,鬼使神差的她打开了笼子。鸽子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停了声胜利者般在屋子里徘徊着,最后停留在那副遗照旁。
或许是母亲的化身?阿希不明白,但之后她干脆笼子不锁了,也没再听过鸽子的叫声,像是一切回到了最初的样子。不论是鸽子,还是阿希的生活。
日头的锋芒渐渐抽离薄纱,是该做绿豆汤的季节了。“还没到时候呢。”阿婆笑着应付着阿希的催促,轻摇着老竹扇,大概看出了阿希的疑虑,阿婆指了指二楼方向“怪鸟说是时候才是时候呢。”大抵是阿婆老糊涂了吧,阿希想着。
夏天伴着深夜的初雷是真的要来了,小板凳上阿希歪着脑袋看着笼子里正在啄食的鸽子。屋外的阴雨在窗上织出细密水帘,鸽子叩击松子壳的声饷突然与檐角雨滴坠落的节奏重合,阿希不自觉地数着数,笼底里慢慢堆积着薄薄一层金褐色碎屑。两个月余,鸽子没养胖多少,只是暗色的羽毛在雨天泛起了青铜般的光泽。“看来怪鸟说是时候了呢”阿希没注意身后阿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呆呆看着鸽子“是该去睡一觉了“。
是时候了吗?是时候做绿豆汤了吗?阿希慢慢走到床边,楼下厨房里传来阵阵当啷声,陶碗相撞的浊声压着雨声,让她猛地升起一阵疲惫感。
正午的阳光穿透纱帘,在眼皮上描摹出明晃晃的轮廓。“阿婆,怎么没叫我啊”阿希伸了伸懒腰,转头看到桌子上靛蓝粗陶碗乘着翡翠似的豆汤,在木桌上劈开一泓清凉。阿希从没见过这么剔透的绿豆,每粒都绽成半透明的铃兰,汤水晃着细碎的金,像是封存了某个雨夜的闪电。陈年水汽浸润的苦涩在舌尖化开,又翻出清甜的后调,她突然看清碗底沉着三粒未开的豆,裹着层珍珠般的光泽。“阿婆,这次的汤怎么这么好喝啊?”然而随着空荡荡的回音,她没由来的感到阵心慌。阿希跑下楼,寻找着阿婆的身影,却只在厨房发现了阿婆平日常拿着的老竹扇。
阿希突然间心像是被手指轻拨了一下,飞快地朝杂货间跑去,却发现笼子里的鸽子早就不见踪影。桌子上的日历墨迹被漏进屋檐的雨水晕开,把“宜祭祀“染成了“宜归去“。而母亲遗照的玻璃蒙着层水膜,暗红漆木框旁落着片青灰色羽毛。阿希瘫坐在地上,她拿起母亲的遗照,双手拂去相框上的水珠,相框底部不知何时小字写着“庚辰年小满亥时,接生林氏遗腹女,婴啼起时梁上坠鸦,翅带血,瞬毙。“
村里人都说阿希是个怪人,养着不吉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