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掖庭初醒

熹平五年春，洛阳宫城的晨雾还未散尽，掖庭内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铜盆撞击声。我蜷缩在潮湿的床榻上，望着头顶漏下的几缕天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昨夜那场暴雨在青砖地上积起的水洼，此刻倒映着廊下晃动的人影，恍惚间竟像是穿越时空的镜面。

“阿福！太后要的熏香还没备齐？”粗粝的呵斥声撞碎了我的思绪。邻床的老太监佝偻着背撞开木门，浑浊的眼珠在我脸上转了转，“新来的崽子还敢赖床？当心黄门令剥了你的皮！”

冰凉的井水泼在脸上时，我终于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铜镜里映出的少年面容陌生又熟悉——眉骨比前世略高，唇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可那双眼睛分明还是自己的。更重要的是，小腹下方完好无损的触感，让我在恐惧中生出一丝庆幸。穿越时竟阴差阳错躲过了宫刑，这个秘密足以让我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粉身碎骨。

掖庭长廊的地砖被晨露浸得发滑，我捧着装满龙涎香的漆盒小跑着。两侧朱红廊柱上盘绕的鎏金螭龙张牙舞爪，仿佛随时要扑下来将我撕碎。转过椒房殿时，迎面撞上捧着奏章的小黄门，我慌忙伏地行礼，额角重重磕在青砖上。

“瞧这冒失鬼。”清亮的笑声惊得我浑身一颤。抬头望去，明黄衣角扫过眼前，十二章纹的冕旒垂在玉冠下，汉灵帝刘宏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新晋的洒扫？倒是生得清秀。”

我趴在地上，冷汗浸透了粗布短褐。耳边传来内监总管尖细的嗓音：“回陛下，这是前日刚入宫的阿福，手脚还算伶俐。”

“既如此，便留在朕身边掌灯吧。”龙袍的香气裹挟着暖意掠过鼻尖，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直到脚步声渐远，才发现指甲已在掌心掐出深深的血痕。汉灵帝——这个历史上亲手埋下东汉覆灭火种的帝王，此刻竟成了我在这乱世的护身符。

夜幕降临时，我蜷缩在偏殿角落的矮榻上，望着烛火在梁上投下的阴影。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敲得人心慌。穿越前不过是个历史系研究生，如今却要在这暗流涌动的宫廷里求生。想到十常侍之乱、黄巾起义，还有那个即将登上历史舞台的董卓，后背顿时渗出一片冷汗。

突然，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屏息凝神，借着月光看见几个黑影正鬼鬼祟祟靠近御案。为首那人头戴进贤冠，腰间玉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竟是中常侍张让！

“陛下近日沉迷《太平清领书》，怕是对我等不利。”张让的声音压得极低，“得想个法子......”

话音未落，我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烛台。瓷盏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那几个黑影瞬间朝我扑来。我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在这东汉末年的宫廷里，自己不仅是个假太监，更是站在了历史漩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