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 血砂淬木纹
柴房里的霉味混着铁砂的焦糊味往鼻腔里钻,陈牧盯着刘三刀尖下正在冒烟的树墩,后背上被木柴砸出的淤青还在火辣辣地疼。
妹妹陈葵缩在草垛里,怀里的红薯被她捂得温热,他能听见她强压着的抽噎——这小丫头总以为咬着嘴唇就能藏住害怕。
“噬木砂?“陈牧喉咙发紧。
他曾在村西头老猎户的《百毒谱》里见过记载:这种用赤焰蚁分泌物混合毒藤汁炼的砂粒,专克木属性武印,沾到活物皮肤上能烂到见骨。
此刻树墩里的暗红颗粒正顺着木纹啃噬,原本泛着金芒的木屑像被抽干了血,蔫巴巴地往下掉。
刘三的刀尖又往前送了半寸,在陈牧喉结处压出个白印:“明儿日头落山前,把你那破链子交出来。“他扫过草垛方向,嘴角咧开:“不然你妹妹的手......“
陈牧的指甲掐进掌心。
昨夜他在柴房劈柴时,后背突然泛起灼痛,劈开的木柴竟自己连成了链,链上的竹叶纹和掌心混沌纹一模一样——那是父亲陈山的“木龙锁“,三年前镇北武馆的人就是用这招逼他交出木印,最后把他和母亲埋在了后山。
“别听他的!“老吴头突然拽了拽他衣角。
这老头的手比柴房里的椽子还干硬,“你爹说过,木印要......“
“老东西找死!“刘三反手就是一耳光。
陈牧眼疾手快地挡在老吴头身前,半边脸顿时火辣辣地肿起来。
他看见刘三腰间的虎爪纹闪了闪——那是武徒三品的虎力印,难怪能徒手掀翻半人高的柴堆。
“小杂种!“刘三踢翻脚边的铁砂罐,暗红颗粒“哗啦啦“撒了满地,“老子让你看看噬木砂的厉害!“他抓起一把砂粒就要往陈牧手背抹,陈牧本能地缩手,却撞在身后的树墩上。
剧痛突然从掌心炸开。
陈牧倒抽一口冷气——他的手掌竟按在了被噬木砂腐蚀的树墩上!
暗红颗粒顺着皮肤纹路往肉里钻,像有无数小针在扎骨头。
可下一刻,他体内泛起熟悉的热流:胸口的熊力印突然活了,金色纹路顺着血管窜向手掌,所过之处,蚀骨的疼竟变成了痒丝丝的麻。
“你......你手不烂?“刘三的刀尖晃了晃。
陈牧低头,看见掌心里的混沌纹正缓缓转动,那些暗红颗粒触到金纹就像雪落火盆,“滋滋“冒着青烟,连带着树墩里的砂粒都在往他掌心钻。
老吴头突然用拐杖挑起墙角的旧柴刀。
那是陈牧十二岁时父亲打的,刀柄上的木纹被磨得发亮。“以痛悟源......“老头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枯叶,“你爹临终前攥着这刀说,木印要在痛里......“他话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背几乎要折成两段。
“老东西闭嘴!“刘三的虎爪印彻底显形,五只金色虎爪从他掌心窜出,“老子先废了你的舌头!“
陈牧想扑过去,可左腿还疼得发飘——昨夜被柴堆压的伤还没好透。
他咬着牙抄起地上的柴刀,可右手刚握住刀柄,怪事发生了:刀身突然发烫,刀柄的木纹竟浮起了和他掌心一样的金色纹路,顺着他的手腕往胳膊上爬。
“找死!“刘三的虎爪已经到了老吴头面门。
陈牧急红了眼,左手本能地往前一推——他都没看清自己怎么动的,只觉掌心一阵灼烧,血色锁链“唰“地从掌纹里窜出来,缠上了刘三的虎爪。
“这是......“刘三的瞳孔骤然收缩。
血色锁链上的竹叶纹和虎爪印撞在一起,竟发出金属相击的脆响。
陈牧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后背的旧伤突然开始发烫——那是被木柴砸出的淤青,此刻正有金色光流从伤口里渗出来,顺着锁链往虎爪上涌。
“咔嚓!“刘三的虎爪印裂了道缝。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脸上再没了刚才的狠劲:“你......你这是邪术!“
陈牧的柴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可目光却落在刀身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新的纹路,像片舒展的竹叶,又像团未成形的混沌。
老吴头的咳嗽声还在继续,刘三的虎爪印还在冒黑烟,而那把柴刀,正悬在半空微微震颤,刀刃上的新纹泛着幽光,仿佛在等着什么人,把它重新握进掌心。
柴刀悬停在半空的刹那,陈牧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他本以为自己用尽了所有力气,可那把磨得发亮的旧刀却像被无形的手托着,刀身的竹叶纹突然开始旋转,带起满地木屑在半空划出银亮的轨迹——那些被噬木砂腐蚀过的木屑竟泛着青芒,在刘三头顶织成一张细网,状若困兽的笼。
“这、这什么鬼东西!“刘三的虎爪离老吴头的咽喉只剩三寸,却突然被那团木屑网撞得偏了方向。
他慌忙缩手,可更骇人的事发生了:地上未被吸收的噬木砂突然“嗡“地腾起,顺着木屑轨迹逆卷而上,像被磁铁吸住般直扑他的喉管!
陈牧的掌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
他看见混沌纹里浮出两缕光——一缕金如晨露,是方才锁链上的竹叶;一缕红若凝血,正是那些噬木砂的形状。
两种纹路在掌心跳动,竟像活物般互相缠绕,将他对“木龙锁“的模糊记忆和《百毒谱》里的记载搅成一团:“原来...原来玄体不是只能烙印,还能同时解析?“他喉咙发紧,后背被柴堆砸出的淤青此刻不再灼痛,反而渗出温热的力量,顺着血管往掌心涌。
“陈小子!“老吴头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喝。
陈牧转头的瞬间,正看见老头枯瘦的手指抠进柴房地砖的缝隙。
霉湿的泥灰簌簌落下,半块刻着“木“字的青石板露了出来——那字迹深嵌石中,边缘泛着暗金,像被某种力量反复淬炼过。
刘三的虎爪印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他的右臂皮肤下浮现出青黑纹路,像无数条小蛇在啃噬血肉:“啊!
我的手!“他踉跄着撞翻墙角的铁砂罐,虎爪印的金光被青黑侵蚀得支离破碎,“你、你们耍阴招!“
陈牧这才发现,刘三手臂上的溃烂纹路竟和石板上的“木“字有几分相似。
老吴头的咳嗽声突然顿住,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当年...你爹就是用这石板...“话未说完,他的手指重重按在“木“字中心,石板骤然泛起青光,竟将刘三手臂上的溃烂往回扯!
“救命!
救命啊!“刘三的虎爪印彻底崩裂,金粉簌簌落在地上,他连滚带爬往柴房门口退去,可那团木屑网却像有灵性般追着他,铁砂在他脖颈处划出血痕。
陈牧看着他扭曲的脸,突然想起三年前父亲被拖走时,也是这样声嘶力竭地喊“救命“。
“哥!“草垛里传来陈葵带着哭腔的轻唤。
陈牧这才惊觉自己还在发抖,妹妹正攥着他的衣角,温热的红薯贴在他手背上——那是她藏了半天才捂热的,此刻还带着体温。
他突然想起昨夜劈柴时,混沌纹第一次出现的感觉:不是疼痛,是久旱逢雨般的畅快。
原来父亲留下的不只是木龙锁,还有这能解百毒、破万法的玄体。
刘三的后背撞上柴房木门,“吱呀“一声,半块门板轰然坠落。
他趁机往外窜,可刚跨出半步,那把悬着的柴刀突然“嗡“地轻鸣。
木屑网骤然收紧,竟化作一条细链缠上他的脚踝——正是陈牧掌心那道血色锁链的影子!
“不!
不——“刘三的惨叫被夜风撕碎。
陈牧望着他挣扎的身影,掌心的混沌纹仍在转动,而老吴头还按着那块青石板,石板上的“木“字正缓缓浮现出新的纹路,像片即将舒展的嫩叶。
柴房外,镇北武馆的灯笼光映在雪地上,泛着冷白的光。
陈牧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混着刘三越来越弱的哭嚎,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木印要在痛里生。“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些曾经以为的磨难,原来都是玄体在帮他——在痛里,在血里,在每一次绝境中,烙印下更强大的武印。
而那把柴刀,仍悬在半空微微震颤,刀刃上的新纹泛着幽光,仿佛在等待,等待下一次,陈牧将它重新握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