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与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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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血月锁魂

湄洲湾的夜幕被血月染成铁锈色,海浪拍打着礁石,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恶战擂鼓。

林默站在「湄屿潮音」最高处,二十四根银线在指尖翻飞,二十四具傀儡戏偶依次落地,化作手持不同乐器的二十四节气神像——春神执柳琴,夏神握节令鼓,秋神捧唢呐,冬神扛铜锣,衣摆上的金粉在血月下泛着微光。

“敖岐!你的龙尾借我当鼓点!”

她冲盘旋在头顶的银蓝色龙影晃了晃平安扣,

“按照《护海秘卷》说的,咱们得踩着潮汐节奏催动结界!”

敖岐甩尾拍向海面,溅起的浪花差点打湿她的斗笠:

“你以为我是你家后院的石磨盘?”

话虽这么说,尾尖却乖乖地随着潮声摆动,银弦与她的银丝发出共振,在礁石周围织出半透明的音波屏障。

血月升至中天时,黑潮终于涌来。千万条触手从海底窜出,每条都裹着珊瑚骨刺,腥臭味比烂了三天的鱼市还要刺鼻。

林默捏紧银线,节令鼓神像率先挥动鼓槌,“咚——”的巨响震得礁石发麻,音波化作青色光刃,将最前排的触手齐刷刷削断。

“好样的!接着来《谷雨采茶调》!”

她笑着甩出银线,春神柳琴紧跟着奏响,音符化作嫩芽状的光刃,专门切割触手的再生节点。

敖岐看着她在礁石上蹦蹦跳跳的模样,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妈祖在战船上唱渔歌的场景,同样的眼尾泪痣,同样的银线翻飞,连唇角的小梨涡都一模一样。但黑潮远比想象中难缠。被斩断的触手在血水中迅速重生,骨刺上的紫珊瑚竟吸收了血月的力量,变得比玄铁还要坚硬。

林默的银线渐渐有些跟不上节奏,鼻尖沁出细汗,平安扣上的银鳞纹路却愈发清晰,像有人用月光在玉面上重新描了幅护海图。

“小心!”

敖岐突然俯冲,龙身挡在她面前。三根珊瑚骨刺“噗嗤”穿透他的背鳍,银蓝色的龙血滴在平安扣上,竟让灰雾中的纹路瞬间亮如白昼。

林默看见他伤口处迅速长出红珊瑚般的肉芽,每颗肉芽都泛着妈祖庙香火的暖意,突然想起秘卷上的记载:

“海神之鳞承妈祖香火,遇劫重生时现珊瑚赤。”

“疼吗?”

她伸手想触碰他的伤口,却被敖岐用龙爪轻轻拍开。他甩尾击碎袭来的触手,定海珠在掌心发出不稳的蓝光:

“别分心!用你的血祭激活定海珠!”

龙瞳映着她焦急的眉眼,突然发现她发间的银簪正在吸收自己的龙血,簪头的定海珠碎片竟与他的锁痕产生共鸣。

林默咬牙咬破指尖,鲜血滴在定海珠的瞬间,平安扣发出清越的凤鸣。两人的血珠在礁石上交融,海面突然浮现出闽都地图的光影,每个渔村上方都升起金色护盾,那是渔民们连夜焚香点燃的祈愿灯,在血月下连成一片璀璨的灯海。

“原来双生结界的力量,真的来自百姓的祈愿...”

她看着地图上闪烁的光点,突然想起奶奶在妈祖庙前说的话:

“妈祖的神力,从来都藏在每碗热汤、每盏渔灯里。”

敖岐的龙尾突然卷住她的腰,将她拎到更高的礁石上,避开了从下方偷袭的触手。

“现在换你听我的指挥!”

他的龙啸混着节令鼓的余韵,

“用《十音八乐》里的《镇海平澜调》,让祈愿灯化作英灵虚影!”

林默恍然大悟,银线猛地甩向海面。二十四尊神像同时变换姿势,奏响闽都最古老的护海乐章。

千万盏祈愿灯应声飞起,在半空聚成无数半透明的身影——有挥剑的抗倭将士,有撒网的渔民,甚至还有抱着幼龙的妈祖虚影,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不同的护海神器。

“是历代护海英灵!”

她看着虚影们冲向黑潮,突然发现妈祖虚影手中捧着的,正是三百年前掰碎的平安扣,“敖岐,你看!他们的力量,全来自百姓的记忆!”

敖岐却盯着血月中央的漩涡,那里正凝聚出巨大的海煞虚影。虚影身着倭寇甲胄,面容与三百年前被妈祖击败的海妖首领一模一样,甲胄缝隙里溢出的黑潮,竟在模仿闽都渔民的哭号声。

“原来是你!”

敖岐的龙瞳缩成细缝,认出了虚影眉心的紫珊瑚印记,

“当年没彻底净化的海煞残魂,竟然寄生在倭寇怨念里!”

海煞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啸,触手突然暴涨十倍,每根都缠着渔民的祈愿灯。

林默看见灯光明灭间,竟有虚影开始消散,急得直跺脚:“他们在吞噬祈愿之力!敖岐,用定海珠照甲胄缝隙,那里肯定藏着核心!”

敖岐化作流光冲向虚影,龙爪攥紧定海珠:“林默,用你的银线缠住他的手腕!那是甲胄唯一的破绽!”

他没说的是,那处破绽的位置,正是当年妈祖用银弦划伤海妖的旧伤。林默的银线比闪电还快,在虚影挥刀的瞬间缠住其手腕。傀儡戏偶化作妈祖持灯的虚影,灯芯正是她刚才滴落的血珠:

“闽都的子民啊,借你们的勇气一用!”

祈愿灯突然爆发出强光,每个光点都化作渔民们愤怒的虚影,挥着鱼叉、船桨砸向海煞。敖岐趁机将定海珠塞进甲胄缝隙,蓝光与平安扣的银光同时炸裂,海煞虚影发出不甘的怒吼,甲胄碎成万千片,露出里面裹着的、刻满诅咒符文的海妖核心。

“原来核心是块怨念凝成的骨片...”

林默看着骨片上的倭寇文字,突然想起潮音洞幻境里的残卷,

“敖岐,用你的龙血!当年妈祖就是用自己的血封印的它!”

敖岐没有犹豫,龙爪划过胸口,银蓝色的血珠滴在骨片上。

骨片发出“滋滋”的响声,符文迅速褪色,露出底下刻着的“护海”二字——正是妈祖的笔迹。

血月突然褪去血色,海面恢复平静。林默瘫坐在礁石上,看着敖岐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红珊瑚肉芽渐渐变成银蓝色鳞片:“原来你刚才说的'唤醒英灵',其实是让百姓看见自己的力量?”

敖岐化作半人半龙形态,坐在她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腕间的银鳞:“妈祖曾说,护海结界最坚固的地方,从来不是神力,而是人心。”

他望着远处归来的渔船,每艘船头都亮着妈祖灯,

“刚才那些虚影,都是渔民们心底的勇气凝成的。”

林默突然掏出块芝麻糖,发现糖纸已经被血月的热气烘得发软:

“给你,庆功糖。”

看着他耳尖发红地接过,突然想起幻境里幼龙蹭手心的场景,

“其实你刚才挡在我前面的时候,尾巴尖都在发抖,怕疼吗?”

“胡、胡说!”

敖岐猛地转头,却看见她平安扣上的银鳞纹路,已经与自己的龙鳞完全同步,

“我只是...只是怕你摔碎了定海珠!”

海风带来妈祖庙的钟声,混着渔民们的欢呼声。两人相视而笑,没注意到他们交叠的影子,正与礁石上妈祖和海神的浮雕渐渐重合。血月虽已褪去,但闽都海域的上空,千万盏祈愿灯仍在闪烁,那是百姓们用信念点燃的护海明灯,也是双生结界最坚固的壁垒。

“下一站该去哪儿?”

林默晃了晃平安扣,玉扣表面浮现出九鲤湖的方位,

“秘卷说定海神针在九鲤湖,要不要顺路去尝尝湖边的糖心藕?”

敖岐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血月之夜的苦战,不过是漫长护海路上的小插曲。

他甩了甩恢复如初的龙尾,尾尖卷起她的斗笠:

“先说好,我只负责打海煞,不负责拎糖盒。”

话虽这么说,却在她不注意时,用定海珠的光芒将掉落的芝麻糖渣小心地收进了鳞片。潮声渐歇,湄洲湾的海面倒映着万千星光。

林默摸着平安扣上的银鳞纹路,突然明白,双生结界的真正力量,从来不是封印与被封印,而是像眼前的海水与礁石——海水护着礁石不被烈日灼伤,礁石挡着海水不被狂风吹散,在潮起潮落间,共同守护着这片充满烟火气的土地。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正随着血月的褪去,在渔民们的欢呼与祈愿声中,翻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