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我司怜人唱的令陛下和娘娘满意也就罢了，若是那戏本让陛下不满意，纵使我等找来最好的名角，也要被嫔妃们嫉恨。”

此刻在钟鼓司的掌印太监府邸，所有钟鼓司的大小太监们齐聚一堂，纷纷面带忧色。

显然高公公宣读的圣旨还是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之前他们还说千秋节是露脸的好日子，现在一个个都老实多了。

忍不住心里对方公公充满了敬佩。

熊公公依旧坐在屏风之内。

而两位佥书，王公公和徐公公则大马金刀的坐在黄花梨的椅子上，手里端着茶，细细品鉴着。

说话是学艺房的苏公公，这里就属他压力最大。

学艺房专门为皇帝培训挖掘戏子，这次千秋节承应戏会但凡出了岔子，他是第一个被问责的对象。

方平跪在最外围，心里却在凛然，

“这薛贵人怎么阴魂不散？又是送玉狐皮，又故意针对钟鼓司修改听戏的规矩！不就是一件衣服？至于这么记仇？”

其实从高公公那里得知这条消息后，他就一下子将嫌疑对象锁定在了薛贵人身上。

毕竟，除了这位，还有谁费尽心思的去折腾钟鼓司。

分管学艺房事务的徐佥书对着茶水吹了吹口气，发出太监独有的尖声细气：

“都慌什么？皇后娘娘说了，怜人只负责唱，戏本不好，那是嫔妃的错。和你们有甚么关系？”

语气顿了顿，他声音突然变得严厉了起来，

“但若是怜人唱错了调，那你们就提前准备好棺材，咱家可不给你们陪葬。”

学艺房的太监们神色一凛，连忙叩谢娘娘恩德。

散会后。

苏公公又召集了学艺房的十几个小太监，继续开会。

当然了，这和方平没啥关系。

他刚来学艺房，连怎么选戏子的技巧都不懂，苏公公和一众老油条太监们自然不敢把这种动辄掉脑袋的事情交给方平。

不过，方平也没闲着。

虽说是只让贵人级以上的嫔妃编写戏文。

但方平却担心薛贵人会在戏会上故意找茬，让妹妹也现场编写戏文。

若是做不出来，失宠事小，被打入冷宫事情就大了。

于是，他悄悄溜回了碎玉轩。

前世方平酷爱听戏和研究各腔各调，因此也记得不少经典的国粹。

论经典，自然要属四大名戏，《西厢记》《长生殿》《牡丹亭》《桃花扇》了。

但这四部戏是出了名的长，短时间他也记不得多少内容。

所以，方平将目光放在了前世抖音很火的豫剧《铡美案》片段。

铡美案其实就是包公铡陈世美的故事。情绪感极强，故事一波三折，尤其是包公与公主之间的对戏，是最精彩的部分。

纵然是不喜欢听戏的人，在听了这片段后也会停留下来。

“四分铺垫，三分高潮，一分收尾和点题。将戏文故事直接精简到半刻（7分钟），如此也能有所敷衍，不至于被薛贵人针对。”

想到这，方平笔走如龙蛇，很快就将戏文写好，交给了妹妹。

“这是戏文？”方清雪粗略看了一眼《铡美案》，顿时就被惊艳到了，她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么震撼的戏。

那可是驸马爷，大靖王朝自建国起就有刑不上皇室宗亲的潜规则。

太宗时期，曾有驸马在闹市中骑马踩死了一名孕妇，那孕妇的丈夫告御状，但被太后命人杖杀。

没了告状人，这命案也就无有源头了。

久而久之，皇室宗亲犯法，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便都不敢过问。

“哥哥何时会写戏文？”妹妹诧异道。

“这不重要！”方平喝了一口茶水，提醒道：

“重要是薛贵人和你我兄妹的身家性命！记住，若薛贵人不来找麻烦，切不可将戏文拿出来。”

方清雪冰雪聪明，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叹了口气道：

“哥哥考虑的周全，妹妹，可是.....这戏文着实令人惊艳，若是拿出来，定会震惊陛下，轰动戏坛，流芳百世。”

方平知道妹妹的想法，摇了摇头道：

“按照规矩，你现在的位格没有资格编写戏文。贸然争宠，反而会让陛下厌恶。”

方才人顿时感到惭愧，连忙欠身道：“还是哥哥看得透彻，清雪谨遵哥哥教诲。”

丽日一早，方清雪在仆人的打扮下从卧房内走了出来。

一身淡蓝色素雅丝绸襦裙，上面绣着淡紫色的荷花图案，衬托得她小家碧玉，多了一份美雅和贵气。

“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院子里，方平看到盛装打扮的妹妹有些诧异。

方清雪俏脸上闪过一丝头疼，“是薛贵人说昨日袁大将军从北邙山送来一批上好的玉狐皮，要送妹妹十匹。”

方平评价了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

方清雪头疼道：

“哥，妹妹若是不接礼，就是失礼，按照宫中规矩，才人藐视贵人要被皇后娘娘训斥和鞭刑惩戒。”

“虽然妹妹明知道她不安好心，可却不得不接受。咱们方家家境实在不怎么殷实。

“玉狐皮珍贵，妹妹不知该怎么还礼的好。”

方平眉头一皱，想了想，便说道：

“两家关系已经不死不休。宫里也没规矩说必须要还礼吧?”

“是没规定。”方清雪水汪汪的秋鸿眸子闪烁着光彩，激动的娇声道：

“哥哥高见。”

“可是这样一来，别人都知道给妹妹送礼，不会得到还礼。以后怕是不会送了。”

“久而久之，恐怕连身边的人都会与妹妹离心离德。”

方平不得不佩服薛贵人的小心眼，送名贵的玉狐皮，无论妹妹如何应对，最后都是薛贵人赢麻了。

就因为一件破衣服，愣是一天都没放过要报仇。

方平自诩记仇，却也没想到还有高手。他安慰道：

“这倒也无妨，见小利而忘义者，难成大器。若洗尽铅华，便能得见忠诚之士。反倒对你是件好事。”

方清雪立马高兴了起来，“哥哥高论，妹妹怎么就没想到？”

这刚说到曹操，曹操就来了。

就听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

“薛贵人送方才人十皮北邙山上等玉狐皮！”

紧接着，三个蓝袍圆领的太监趾高气昂的踏步走了进来。

为首的太监尖嘴猴腮，面**诈，仅凭第一眼，方平就觉得此人不好相处。

心中莫名想到了高公公提到的铁掌孙公公，六品先天高手。

难道眼前之人便是铁掌孙？

果然，他没有猜错。

“在下孙蓝庆，别人都叫咱铁掌孙，见过方才人。”他扫了一眼方平，然后就收回了目光，冲方清雪拱了拱手，低眉垂眼道：

“马上就是千秋节了，如此盛大的节日，两家的恩怨多少有些晦气，不免会冲撞到陛下和娘娘的大喜事。

“薛贵人念方才人的好，当初是贵人无礼，冲撞了才人。特送这妖蛮上等狐皮，希望两家能冰释前嫌，恩情一笔勾销。”

方清雪一脸愕然，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兄长。

方平心中冷笑，却也不紧不慢的走了上去。

他冲孙公公拱了拱手，小太监手里端着的玉狐皮，故意露出了贪婪和激动的乡巴佬表情道：

“在下方才人的兄长方平，孙公公吉祥。”

“薛贵人能冰释前嫌，是咱兄妹的福气，多谢薛贵人赏。”

说着，他便习惯性接过玉狐皮的盘子，只是这一碰触，金刚不坏之身顿时起了反应。

能让金刚不坏神功出现反应的，除了巨毒外，方平想不出别的什么东西。

嗯？

玉狐皮有毒？

方平刚伸出去的手如闪电般收了回来，连忙皮笑肉不笑道：

“哎呀，咱刚才才想起才人小时候对狐狸皮毛过敏，轻则抽搐，重则昏迷不醒人世。若非当日有神医路过，才人怕是早已香消玉殒。”

“孙公公，真是对不住了，薛贵人的心意咱领了，这玉狐皮就只能望宝心叹了。”

孙公公脸色顿时一僵，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嗯？玉狐皮？居然连这等宝物都愿意舍掉？方才人好大的气魄。”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娇笑声，紧跟着便走进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个穿着华贵服饰的女子，方清雪见到来人连忙躬身行礼，

“臣妾见过刘美人，您吉祥。”

刘美人和方清雪住的很近，不过她向来喜欢攀附权贵，是薛贵人的忠实马仔，往日里可没少言语奚落挤兑过方清雪。

如今见方清雪居然能得到玉狐皮这等贵重之物，她眼红了嫉妒了。

“呦，咱可当不起。”

说到这，刘美人看向了送玉狐皮的奴才，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她连忙堆起笑容：

“原来是孙公公，不知薛贵人近日可好。这玉狐皮难道是薛贵人所送？”

孙公公眉头一皱，但也不好当场发作，

“薛贵人想要化解恩怨，便送了方才人十匹玉狐皮。”

刘美人嫉妒的眼睛都冒红光了，酸溜溜道：“方才人真是好福气，只是我怎么听才人对玉狐皮过敏？”

据刘美人所知。

玉狐皮不仅无惧严寒，而且还能温养身子，缓慢提升气血上限。

如此贵重之物，哪怕是袁大将军也只是给皇后娘娘进贡了100匹。

除了后宫嫔妃、薛贵人和董贵人外，才人中就只有方才人拿到了玉狐皮。连她一个美人连见都没见过。

方平替妹妹回道：

“您没听错，才人体弱多病，玉狐皮怕是无福消受了。”

刘美人眼前一亮，目光灼灼的看向方清雪，厚颜无耻道：

“既然如此，方妹妹可否割爱？本美人愿意用些银子来换！”

孙公公刚要说什么，方平立马抢先一步：

“刘美人喜欢，便拿去就好，一千两一匹可否？”

刘美人当即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好好好，一千两一匹，说好了不反悔？”

方平直接将玉狐皮抢了过来，塞给了刘美人身边的丫鬟，然后似笑非笑看着孙公公：

“孙公公，既然是赠予，那咱就厚颜替才人做主一回，你不介意吧？”

孙公公肺都气炸了，恨不得拍死那个愚蠢贪心的刘美人，但脸上却平静笑道：

“自是不介意。”

说完，他直接拂袖离开。

刘美人则是喜滋滋抱着玉狐皮离开了，临走前留下了一万两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