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剧本杀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3章 传说

铜川高中的秋意,被警笛的余音和消毒水的气味彻底绞碎,旧实验楼前那片刺目的猩红,在高压水枪的冲刷下,只留下了一片模糊的无法洗净的深褐色水渍,像一块丑陋的伤疤烙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官方通告贴在布告栏最显眼的位置,冰冷的印刷体宣告着“高三七班张某某同学因自身原因,选择极端方式结束生命”,措辞严谨,定性明确——自杀。

这已经是第三起了。

前年深秋,高二的尖子生林薇从这栋旧实验楼的顶楼意外坠亡,现场没有目击者,结论是“失足”。

去年冬天,高三的化学竞赛生赵强,被发现在深夜反锁的化学实验室里,死于急性化学试剂中毒,现场散落着破碎的烧杯和标签不明的试剂瓶,最终被认定为“操作失误导致的意外事故”。

连续三年,三起死亡,受害者彼此似乎毫无关联。

唯一的纽带,就是这所笼罩在诡异流言之下的铜川高中,以及那栋如同巨大墓碑般矗立着的旧实验楼。

教职工休息室里烟雾缭绕,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几个老教师围在窗边,压低了声音,神色讳莫如深。

“……又来了,还是那栋楼。”教历史的孙老师狠狠吸了口烟,烟雾缭绕着他紧皱的眉头,“你说邪不邪门?两年三个了!”

“嘘!小声点!”旁边的数学老师紧张地看了看门口,“让领导听见又该挨批了,现在上面就一句话:不信谣,不传谣,安心教学。”

“安心?能安心吗?”物理组的王老师烦躁地搓了把脸,“我总觉得……那地方不太干净。你们记不记得,二十年前,旧礼堂……”

“老王!”数学老师猛地打断他,眼神带着严厉的警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提它干嘛!那礼堂都封了多少年了!”

“旧礼堂?”一个低沉而带着点恰到好处好奇的声音插了进来。

李凯不知何时端着杯咖啡,斜倚在旁边的档案柜上,姿态闲散,眼神却不经意扫过他们。

他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在指间随意地转动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点痞气的笑意,“我刚来,听着挺新鲜。那地方怎么了?闹鬼?”

几位老师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微妙。

孙老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被李凯那副“富贵闲人”般无害又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态度迷惑,加上心里实在憋得慌,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

“李老师,你是新来的,不知道。那旧礼堂……从二十年前起就邪性!建好的一个月前就有个女学生失踪,好像姓陈……叫什么……忘了。反正传说那底下压着东西,怨气不散,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吃人’!不是真吃,是要‘祭品’!得是年轻、有生气的孩子……用他们的命来填,才能让那东西安分一阵子,保学校平安!……唉,反正不干净!学校早就封了,就在学校最西头那片荒地里,平时根本没人敢靠近,都说……那旧实验楼的怪事,源头就跟那礼堂有关!”

另一个一直沉默抽烟的男老师老刘,这时忽然闷闷地开口,声音沙哑:“林薇那孩子……出事前,好像对老礼堂特别感兴趣,还找我问过地方,劝她也不听。还有赵强……也是民俗研究会的吧?那帮孩子,胆子忒大!”他掐灭了烟头,不再多说,但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死掉的两个学生,都对那个“传说”之地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关注。

李凯的指尖微微一顿,烟停在指间。

他脸上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淡了些,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锐利的光,快得像流星划过夜空,瞬间又隐没在深邃的墨色里。

他像是随口应和:“哦?还有这种地方?挺有意思。”

他直起身,将未点燃的烟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谢了,孙老师,改天有空再聊。”

他端着咖啡杯走出了休息室,留下身后一片更加压抑的沉默。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沉沉地泼洒下来。

铜川高中西侧的围墙外是一片荒废已久的野地,杂草疯长得几乎有半人高,在夜风里发出簌簌的如同低语般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植物腐败和泥土的腥气,以及一种仿佛源自岁月深处的冰冷沉寂。

一道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在荒草和残垣断壁间晃动,光束后面,是苏小糖那张煞白的小脸。

她紧紧跟在李凯身后,几乎要踩到他的鞋跟,呼吸又轻又急,像只受惊的兔子,肥大的校服外套被她裹得紧紧的,拉链一直拉到下巴,似乎这样能多一点安全感。

她手里也攥着一支小小的手电,光束抖得厉害,在脚下乱晃。

“哥……李、李老师……”她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我们……我们真的要进去吗?这里好黑……好吓人……而且学校规定……”

“规定?”走在前面的李凯停下脚步,转过身,手电光从他下巴往上打,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一半脸隐在阴影里,那点惯常的痞气在夜色中染上了几分冷峻的危险感。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规定是给活人守的,想弄清楚那三个学生怎么死的,就得去死人待过的地方看看。”他目光扫过她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语气放缓了些,带着点命令式的安抚,“跟紧点,别乱看,别乱碰。”

苏小糖用力咽了口唾沫,把后面的话全咽了回去,只是更紧地攥住了手电筒,指节捏得发白,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穿过一片肆意蔓延的荆棘丛,一座巨大的建筑轮廓在黑暗中逐渐显现,好似一头蛰伏的巨兽。

旧礼堂的红砖外墙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黯淡的近乎黑褐的颜色,墙皮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里面同样斑驳的墙体。

窗户几乎全部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只失去眼球的眼眶,沉默地凝视着闯入者。

正门是一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门,上面缠绕着粗大的铁链和一把早已锈死的巨锁。

李凯用手电光仔细照了照锁链和门缝,眉头微蹙。

他绕着礼堂侧面走了几步,在一处被茂密藤蔓半遮半掩的角落停下。

那里的几块厚重木板钉成的窗户封板,不知被谁撬开了一条足够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边缘的木茬还很新。

“看来……不止我们好奇。”李凯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示意苏小糖关掉手电,自己也将光束调到最微弱,然后率先侧身灵巧地钻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灰尘、霉菌、腐朽木头和铁锈的混合气息,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瞬间扑面而来,呛得苏小糖一阵咳嗽,又死死捂住嘴,憋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里面是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李凯那束微弱的光,像黑暗海洋中的一叶孤舟,勉强照亮脚下狼藉的地面——厚厚的灰尘上散落着碎玻璃、断裂的木条和一些无法辨认的垃圾。

空气冰冷刺骨,仿佛凝固了二十年。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外面荒草丛中的虫鸣都被隔绝了,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