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孤影入金陵，黑云压城
冰冷的泥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裤，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后背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钝痛。寒风如同刀子，刮过林锋裸露在外的脖颈和脸颊。他蜷缩在田埂下的一个泥洼里，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的气息。驳壳枪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小腹，两颗手榴弹沉甸甸地坠在怀里，这是他仅存的武器和依仗。
身后的枪声和爆炸声渐渐稀疏、远去，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和呼啸的寒风吞噬。伏击圈的血腥混乱已成过去，但代价惨重。那几辆燃烧的卡车残骸，如同巨大的火炬，在沉沉夜幕下映照着人间地狱的轮廓，也照亮了他通向南京的亡命之途。
【叮！成功脱离伏击圈！】
【获得成就：孤身突围。】
【积分+5。】
【当前积分：5。】
【战场感知（初级）冷却中（精神力消耗过度）。】
【新任务：抵达南京，寻找周卫国及部队（87师262旅523团），并协助守城。】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简洁，5点积分杯水车薪，战场感知的眩晕感仍在脑中残留。林锋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剧痛和疲惫。他撕下破烂的衣襟，草草包扎了一下在泥泞爬行中磨破的手掌和膝盖，然后仔细辨别方向。
根据零星的火光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更密集更沉闷的炮声，他判断出南京的大致方位。没有地图，没有向导，只有一颗被仇恨和使命烧灼的心，指引着他朝着那座即将迎来滔天血浪的古城蹒跚前行。
接下来的路程，是炼狱般的跋涉。他避开大路，专走荒野、田埂和干涸的河沟。寒风刺骨，腹中饥饿如同火烧。后背的伤口在寒冷和颠簸中不断渗血，将破烂的病号服染成暗红。他只能靠野地里残存的、冻得梆硬的萝卜缨子或草根勉强果腹，喝的是田埂洼地里浑浊的冰水。
路上，他遇到了更多溃散的队伍、失散的伤兵和拖家带口、面如死灰的难民。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哭喊声、咒骂声、对战争和命运的控诉，交织在寒冷的空气中。
“守不住啦！上海完了！南京也守不住啦！”
“鬼子是畜生！见人就杀啊！”
“快跑吧！往西跑！往南跑！别去南京送死！”
每一次听到这样的哭喊，林锋的心就如同被冰冷的铁钳攥紧。但他脚步不停，眼神愈发冰冷坚定。他不能跑！周卫国在那里！萧雅在那里！沈清禾带着那份至关重要的情报，也一定在那里！更重要的是，那座城里的百万生灵……他无法改变历史的洪流，但他必须去！哪怕只能撕下敌人一块血肉，哪怕只能多救下一个人！
三天后，当南京城那高大巍峨、却笼罩在沉沉死气中的青灰色城墙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林锋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拄着一根捡来的粗树枝，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摇欲坠。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哪里还有六朝金粉、虎踞龙盘的帝王气象？分明是一座巨大的、濒临崩溃的末日之城！
城门处，混乱达到了顶点！潮水般的人流哭喊着、推搡着，试图涌入城内。哭喊声、叫骂声、孩子的啼哭声、军官的呵斥声、士兵拉枪栓的“咔哒”声……汇成一片绝望的喧嚣。维持秩序的士兵脸色铁青，眼神麻木，用枪托和刺刀粗暴地推搡着试图冲击城门的人群。不时有体弱的老人、妇女和孩子被挤倒、踩踏，发出凄厉的惨叫，旋即被混乱的人潮淹没。
城墙上，沙包垒成的工事密密麻麻，士兵们神情紧张地来回跑动。各种口径的火炮炮口森然指向远方。天空中，国军老旧的霍克三战斗机如同悲壮的飞蛾，与日军涂着血红膏药的九六式舰战纠缠、追逐，不时有飞机拖着黑烟坠落，在远处炸成一团火球。沉闷的爆炸声从东面、南面不断传来，越来越近！那是日军攻城部队的炮火在延伸！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尘土味，还有一种名为“末日”的绝望气息。
林锋深吸一口这令人窒息的空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眩晕感。他撕掉身上破烂显眼的病号服，露出里面相对完整的土黄色军衬衣，虽然同样污秽不堪。他将驳壳枪插在腰间，用破烂的外衣小心盖住。然后，他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脊梁，眼神瞬间从濒死的虚弱切换回属于军人的冷硬和锐利。他不能以伤兵的身份进城，那只会被当做累赘抛弃，甚至可能被混乱的人群踩死！他必须以一个战斗兵员的姿态出现！
他不再犹豫，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最拥挤的城门走去。他没有试图去冲击人流，而是凭借着【基础战术LV2】带来的敏锐观察力，在混乱中寻找着缝隙和秩序。他巧妙地避开推搡最激烈的中心区域，沿着城墙根相对人少的地方移动，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城门口维持秩序的军官和士兵。
终于，他看到了！在城门洞内侧，一个挂着上尉军衔、满脸疲惫和暴躁的军官，正对着几个试图强行冲卡的溃兵破口大骂，甚至用手枪枪柄砸倒了一个！
林锋立刻认出了那军官手臂上的臂章——青天白日徽下，一个清晰的“87D”（87师）！
机会！
林锋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挤开几个挡路的难民，踉跄着冲到那上尉军官面前，猛地挺直身体，行了一个虽然因伤痛而变形、但依旧带着军人烙印的军礼！嘶哑的声音却异常清晰有力：
“报告长官！87师262旅523团一营三连上等兵林锋！归队！”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沸腾的油锅！周围几个溃兵和维持秩序的士兵都愣住了，看向这个浑身泥污、脸色惨白、却眼神锐利如刀的“上等兵”。
那上尉军官也被林锋这突如其来的军礼和报告弄得一愣。他上下打量着林锋：破烂的衬衣、磨破的军裤、沾满泥污的绑腿、以及那掩盖不住的重伤后的虚弱气息……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的冰冷和决绝，绝不是一个普通溃兵能有的！
“523团？一营三连？”上尉军官狐疑地盯着林锋，“番号！连长是谁？”
“报告长官！三连连长，张彪！”林锋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他记得在八字桥阵地，张彪自报过家门。
上尉军官眼中的狐疑稍减，但依旧严厉：“张彪？那个刀疤脸？他的连在八字桥被打残了！你他妈是怎么跑出来的？证件呢？”
“报告长官！八字桥撤退时遭遇伏击，队伍被打散！证件遗失！”林锋面不改色，语气带着一种在战场上死里逃生的悲怆和疲惫，“我负伤突围，一路追赶至此！请求归队！杀敌报国！”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悲壮。
周围的士兵和溃兵都被这气势震了一下。上尉军官盯着林锋看了足足十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和剩余价值。最终，也许是林锋眼中那纯粹的杀意打动了他，也许是前线实在缺人，他烦躁地挥了挥手：
“妈的！算你小子命大！滚进去！去中华门找你们262旅的收容队！登记完了领武器！再他妈当逃兵，老子毙了你！”他指向城内一条混乱不堪的街道。
“是！长官！”林锋再次敬礼，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他不再停留，立刻转身，汇入汹涌的人流，挤进了这如同巨大坟墓入口的南京城门洞。
一进城，那股末日的气息更加浓烈。街道上挤满了逃难的人群、溃散的士兵、堆积如山的物资和垃圾。哭喊声、叫卖声、军车的喇叭声、伤兵的呻吟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噪音。空气中弥漫着恐慌、绝望和一种末日狂欢般的诡异气息。墙壁上贴着各种动员令和安民告示，但大多被撕毁或覆盖，显得苍白无力。
林锋无心他顾。他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眩晕，辨明方向，朝着中华门的方向艰难挪动。他必须尽快找到周卫国！找到部队！拿到武器！在这座即将沉没的巨轮上，他需要一块立足之地！
【叮！进入南京战区！】
【战场感知（初级）恢复可用。】
【检测到大规模战役即将爆发！环境危险等级：极高！】
系统的提示如同警钟。林锋抬起头，望向城市东南方向。那里，炮声最为密集，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雨花台！中华门！日军的主攻方向！
他加快了脚步，身影在混乱、绝望而疯狂的南京街头，如同一道沉默而执拗的影子，逆着溃散的人流，坚定地奔向那血与火的最前沿。怀里的驳壳枪和手榴弹冰冷而沉重，如同他此刻的心境。风暴，已经降临。地狱之门，正在前方轰然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