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识
“嘿——咻！”
锄刃嵌进干硬的土里，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巨大的反震力顺着木柄传来，震得她虎口发麻，两条细胳膊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抡了一下，酸胀感瞬间弥漫开来。
“嘶…这破地，比老板的心还硬！”林小满龇牙咧嘴地嘟囔着，汗水立刻从额角、鬓边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蜿蜒而下，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疼。才一下！仅仅一下！她就感觉自己像个被戳破的气球，刚才那股子冲天的豪情壮志，“噗嗤”一声，漏掉了一大半。
太阳无情地炙烤着，汗水浸湿了林小满那身粗糙的葛布衣裳，紧紧贴在皮肤上，又闷又黏。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胳膊越来越沉，锄头每一次落下都变得异常艰难。
“防晒霜……冰可乐……小火锅……”林小满喘着粗气，像念经一样在脑子里循环播放着这些诱人的关键词，用精神食粮强行给自己这具弱鸡身体充电，“为了你们……老娘……拼了！”
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劲儿，跟脚下这片顽固的土地死磕。动作笨拙又生疏，与其说是在开荒，不如说是在进行一场极其低效的、对大地母亲的单方面施暴。泥土和草屑沾满了裤腿和光着的脚丫子，汗水糊了一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小满终于在杂草和碎石中，艰难地刨出了几个歪歪扭扭、深浅不一的小坑。体力彻底告罄，眼前阵阵发黑。她扶着锄头柄，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肺像个破风箱。
不行了，急需中场休息！再干下去，任务没完成，人先交代了，那还兑换个锤子的商城啊！
林小满一屁股瘫坐在刚刨出来的一小块相对“干净”的地上，也顾不上脏了。意识沉入系统空间，看着那几个安静躺着的土豆，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伸手，心念一动，一个沉甸甸、沾着新鲜泥土的土豆凭空出现在她汗津津的手心里。
圆滚滚，黄澄澄，带着泥土的芬芳。这玩意儿，在系统嘴里是“抗病高产改良版”，在她眼里，那就是通往积分商城的敲门砖！是未来冰阔落、小火锅的种子！
捏着这颗珍贵的“希望之薯”，正琢磨着该把它埋进哪个坑里比较有仪式感，才能保佑它茁壮成长（主要是保佑我快点拿到积分）。就在这时，一道凉飕飕、带着明显嫌弃意味的声音，冷不丁地从篱笆墙那头飘了过来：
“啧。”
这声音不高，却像根冰针，瞬间刺破了林小满周围蒸腾的热空气和脑子里关于美食的幻想泡泡。
林小满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隔壁院子的矮篱笆旁，不知何时立着个人。是个年轻男人。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青衣，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干净利落，却沾着点新鲜的泥点。这身打扮明明该是地道的农人，可他往那儿一站，身姿却挺拔得像棵崖边的松树，跟周遭灰扑扑、蔫嗒嗒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张脸……啧，林小满贫瘠的词汇库一时竟找不到太精准的形容词。眉毛挺浓，鼻梁很高，嘴唇偏薄，线条清晰得有些锋利。皮肤是不见天日的苍白，此刻被阳光一照，几乎有些透明。最扎眼的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多情的形状，可那瞳仁却黑沉沉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里面没有半点温度，只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审视。
他的目光，像带着实质的冷气，精准地落在我摊开的手掌上，落在林小满手心里那颗沾着泥土的、圆滚滚的土豆上。
然后，那两片薄唇轻轻掀动，吐出的字眼清晰得像是淬了冰：
“大清早的，就看你在这瞎扑腾。挖了半天，就为了找这玩意儿？”他下巴微抬，点了点林小满手里的土豆，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极其不入流的秽物，“我劝你趁早扔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极具杀伤力的弧度，补充道：
“这‘土蛋’，有毒。吃了，会死人。”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太阳真大”这种事实。
土……土蛋？！
林小满低头看看手里这颗在系统商城里价值100积分、承载着我未来幸福生活的“抗病高产改良版土豆”，又抬头看看篱笆那边那个一脸“我是为你好”的冷面煞星。
一股邪火“噌”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头顶的太阳还烈！
累死累活当牛做马，顶着能把人晒化的日头开荒，汗流浃背像个泥猴，就为了种这能换防晒霜冰阔落小火锅的宝贝疙瘩！结果呢？刚把种子掏出来，就被人指着鼻子说是剧毒土蛋？还吃了会死人？
我辛苦种田是为了吃它吗？！我是为了积分！为了享受！为了躺平！懂不懂啊你这古代土鳖！
“呼哧…呼哧…”林小满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感觉刚被太阳晒干的汗又要冒出来了。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啪”地一声，断了。
林小满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眼神估计能把他身上那件洗白的青衣烧出两个洞来。另一只空着的手，下意识地就往怀里掏——上辈子当社畜，抽屉里常年备着薯片解压，这动作都刻进肌肉记忆了。
指尖触碰到一个熟悉的、硬硬的、带着锯齿边缘的方形物体。她猛地掏了出来！
阳光下，一个亮红色的、印着夸张卡通笑脸的薯片包装袋，赫然出现在林小满沾满泥土的手里！与这古朴破败的农家小院背景形成了堪称魔幻的对比。
对面的男人，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里，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错愕。他的目光，牢牢地钉在了那个突兀得刺眼的红色包装袋上。
而林小满，根本顾不上他什么反应。积攒了一早上的疲惫、憋屈、燥热，还有被这毒舌邻居一句话点爆的怒火，此刻全化作了战斗的号角！
“刺啦”一声，林小满动作粗暴地撕开薯片袋子！浓烈的、工业化调制的烧烤牛肉粉香味瞬间霸道地弥漫开来，压过了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然后，在他震惊（或许还有一丝警惕？）的目光注视下，林小满捏起一片金黄酥脆、沾满调料的薯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咔嚓！”塞进了自己嘴里！嚼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碎屑沾了满嘴！
一边用力咀嚼，发出嘎嘣脆的噪音，一边用拿着薯片袋子的手，隔空用力地指向他，另一只手里还死死攥着那颗被污蔑为“剧毒土蛋”的土豆。林小满嘴里塞满了薯片，声音含混不清，却充满了“士可杀不可辱”的悲愤和挑衅：
“土……土鳖！你懂……懂个锤子！这叫……这叫跨次元农业！高科技！懂不懂？！有毒？呵！老娘……老娘现在就表演一个……生啃‘土蛋’给你看！”
说着，林小满作势就要把手里那颗土豆往嘴边送！眼神凶狠，视死如归！
篱笆那边，男人苍白的脸上，那抹万年不变的冰霜面具，终于“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缝隙。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林小满此刻一手薯片、一手土豆、满嘴碎屑、状若疯癫的形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只有薯片浓烈的香料味，在灼热的空气里无声地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