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寸铁藏锋
杂役练功房外,春风拂面,院中老树晒太阳,墙角老狗打呼噜。
今日是月初一,杂役弟子可来挑一门“功法”。当然,别被这词唬住了——那可不是飞天遁地的仙法,而是凡尘俗世的拳脚套路,说白了,就是不费灵气、光耗膝盖的那种。
功法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尘土扑面而来,一张泛黄的纸条贴在门边,上头写着:
“功法七日归还,撕页罚工,乱涂开除。”
字体歪歪扭扭,像是写的时候正被狗咬着腿。
“快进快进,别抢我上回那本《铁臂拳》!”
“哎哟,哥你上次练完不就把自己肩膀脱臼了?”
“那是我热身没做好!你不懂!”
众人你推我搡,像赶集一样冲进去,像是来挑好吃的糖,而不是要练得断腿的功法。
秦长生慢吞吞地走在最后,像是来避雨路过的。
功法房里书架东倒西歪,满是蜘蛛网。有本书还被老鼠啃了角,露出书名《七伤腿法》,看来那老鼠也练了一下,伤在腿上。
就在最角落,他发现一本脏兮兮的破书,被压在一堆废纸下面。
他一把抽出来,灰尘如仙气升起,呛得他猛咳三声。
《寸铁藏锋》——封面仿佛是被狗啃了再泡过水的样子。
翻开第一页,只见一行字:
“世人皆求利刃,而我偏藏于寸铁之间,一击必中。”
秦长生眉毛一挑:
“这话,挺嚣张。”
后面全是姿势奇怪的插画:有的像蹲马桶,有的像拉肚子,有的像刚睡醒被雷劈。
“你居然翻那玩意儿?”身后传来老李头的惊叹。
这位杂役房老看门的正盘腿啃瓜子,一边抠脚一边点评:“那本书啊,年轻时我也练过三天,第二天屁股就抽筋,第三天拉了五回。你要是便秘,那它真是灵药。”
秦长生咧嘴一笑:“正好,我最近通便不畅。”
老李头愣了下,竖起大拇指:“行,小子有前途。”
秦长生带着书回了屋,把书放在床头,翻开练法开始比划。
第一式“铁牛负山”,他一蹲马步,大腿抽筋;第二式“寸步穿骨”,拳一出,自己先打到自己下巴;第三式“老树盘根”,他双手举着,差点被自己绊倒。
练完一轮,他趴在地上,满身大汗,像刚从粪坑里爬出来。
“这拳法,果然不俗。”他咬牙。
接下来几日,他白天种地挑水,晚上照样练拳。
别人夜里数星星,他数肿块;别人梦里飞天,他梦里腿抽。
直到有一夜,他盘膝打坐,忽觉丹田处一股温热游走,如小猫在他肚里拱来拱去。
他吓一跳,以为吃坏肚子了,刚准备去茅房,忽然心头一震——
“这不是肚疼,这是……灵气?”
他瞪大眼,差点把床板蹬断。
“我练出灵气了?我?灰灵根那个我?”
他坐在原地足足一盏茶没动弹。
直到那一缕热意在体内绕了一圈,慢慢沉入腹中。
秦长生咧嘴笑了——那笑带着劫后余生,也带着一丝牙疼。
他低头看向那本破书,轻轻拍了拍:
“你这玩意儿,看起来像柴火,结果真能生火。”
他拿起炭笔,在自己的小册子上写下一行:
“寸铁藏锋,屁股藏痛,居然也能练出气来。”
又补了一句:
“以后谁再笑我灰灵根,我就……笑回去。”
秦长生脱了上衣,站在柴堆旁,一板一眼地练着那门破烂拳法。
第四式“寸劲藏锋”,他打得小心翼翼,像怕惊着了谁似的。手臂挥到一半忽然定住,微微颤了几下,再缓缓落下。
“呼——”
他吐出一口浊气,手臂酸胀得快要掉下来,可嘴角却悄悄扬起了一点。
这一拳,拳风扫过,墙角竟扑簌簌掉下几片灰尘,像是十年没扫过地似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温热微烫,像是碰到了锅沿。
他试着坐下,双腿盘起,心中想着拳经上那句“气由脐下生,意随拳走”,闭上眼,默默感受体内动静。
这一闭眼,他差点坐飞了。
只觉丹田一热,一缕细如发丝的灵气,竟然顺着他拳练出的某条经脉,缓缓游走而入!
他顿时睁开眼睛,差点从木墩上跳起来。
“这……不是错觉。”
“我真的……引灵入体了?”
他呆坐片刻,忽然扑通一声躺倒在柴堆里,仰望屋顶破洞外那点星光,半晌才喃喃吐出一句话:
“别人一堆符纸烧不出个火星,我练个蹲马步,灵气就往我身上凑?这世道,果然欺软怕硬啊。”
过了一会儿,他又翻身坐起,小心地把身上汗水擦干,重新把湿了边的拳谱包回麻布里,藏进最角落的缝隙。
他知道,今日之后,他已不再是那个“灰灵根、废柴、倒数第一”的秦长生了。
他已经——
踏入了先天之境,真正的修仙门槛。
当然,这种事不能说,说了怕不是今晚就要被人熬成骨汤。
所以第二天一早,他照例拎着水桶,蹲着走路,肩膀一歪一歪地在院里晃悠,嘴里哼着“挑水谣”,裤衩晾在肩头,晃得跟面旗子似的。
看起来还是那个一挑两趔趄、一坐三哆嗦的秦长生。
没人发现他有半点不同。
除了一个人。
夜雨微凉,唐婉儿撑着一把油纸伞,轻轻走过柴房门前。
她本该是路过,毕竟这破地方除了老鼠就是柴火,没什么值得她这个天玄宗杂役三花之一驻足的。
可今夜,她忽然听见屋里传来一阵拳风声,呼呼作响,不像打拳,倒像在挥大锤。
她一皱眉,悄悄靠近,从门缝望进去。
只见秦长生光着膀子在屋里反复练拳,额头汗珠像豆子一样滴在地上,身上的动作虽然笨拙,但每一拳打出时,竟让周围的空气都有一丝抖动。
她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直到那人靠着墙滑坐而下,大口喘息,却仍咬牙低声念拳经,她才悄然离开。
回房后,唐婉儿将伞放在角落,缓缓坐下。
她目光幽幽地盯着窗外雨声,轻声道:
“这傻子不是灰灵根吗?连点灵气都吸不得,居然练得这么认真……他图啥?”
“还是说,他不傻,是藏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