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情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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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离间之计

忙完了颜老和胤堂的丧葬,少卿也累个够呛,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官驿。他人还没进门,就迎面撞上了琼芳。

“琼芳?你怎么在这?”少卿也是许久未见到她了。

“我听说你升了官,特地来恭喜你的。”琼芳提着酒来。“我们找个地方喝两杯,赏脸吗?”

少卿接过琼芳手里的酒坛,道了句:“走吧。”

琼芳把少卿叫到了自己的卧房。房间里早就摆好了菜肴。看来琼芳是有备而来。有了上次醉酒的前车之鉴,少卿不断提醒自己,只能喝两杯,喝完就走。

“坐吧。”琼芳招呼少卿坐下,并把两个酒杯倒满了酒。

“听说东乡族战事大捷,想来周将军快要班师回朝了吧。”

“是啊!应该快了。”琼芳举杯,“来,我敬你,恭喜你能够在朝为官,一朝扬眉。”

“谢谢你!”少卿与她碰杯,两人喝了第一杯。

“我听说皇上即将为你们举行订婚仪式,打算四年后为你们赐婚?”琼芳嫉妒满满。

“是。”少卿坚定地说。

琼芳又各自满了一杯,再次举杯。“来,我再敬你一杯,祝你们白首不离,永结同心!”

少卿没有多想,碰杯后,饮了第二杯。

两杯酒下肚,少卿有点眩晕。自己虽酒量浅,但也不至于喝了两杯就晕乎乎了。他使劲甩头,头胀得难受。恍惚中,他看见了静川正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琼芳握住了少卿的手,把他拉到床边。少卿意识不清,抚摸着琼芳的脸颊。静川温柔的眼睛像秋日湖波,一眼到底。少卿只觉自己满身似火烧一般,极力想发泄。他拥琼芳进床,所有的意识和理智都远去了。他的头快要爆炸了。他拼命压制自己的欲望。琼芳解开了少卿的衣衫。

静川收到琼芳的信,信上说,她有一些事情想要摊牌。静川不疑有他,径直来到将军府。

少卿的意识似有还无,他眼前一会是静川的脸,一会是琼芳的脸,他傻傻辨不清了。“这是什么酒?”少卿问道。

“这是两情欢好的酒,你不喜欢吗?”琼芳扑倒少卿,向他发起了进攻。

少卿闻到了她身上的气味,那不是静川的味道,可他的大脑分明失控了。静川刚想进琼芳的卧房,就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她竖起耳朵,只听见琼芳说:“少卿,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上次跟你分开,我的日子好难过。等我们成了亲,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是少卿的声音没错。

静川傻了眼,眼泪随即而下。她猛地推开门,却见少卿和琼芳缠绕在一起。少卿上身光着,琼芳仅剩一件小衣。

面对静川的突然出现,少卿的意识逐渐由模糊而清晰。他看见和自己待在一张床上的竟是琼芳,霎时慌了神。他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扯过自己的衣服,忙乱地穿在身上。他边穿衣服边结结巴巴地跟静川道歉:“对不起,我……”

静川含着两包泪,这会一兜全泄了开。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这是那个和自己山盟海誓的人吗?为什么转头却和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还发生了这么不堪的一幕。静川越想越气愤,甩手给了少卿一巴掌。

“你们在干什么?”

少卿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干什么?”琼芳穿起自己的衣服。“你不是看得很清楚吗?这是我的卧房,我的床,你的男人跑到了我的床上。忘了告诉你,刚才我们喝了点酒。”

是的,桌上的酒菜尚在。铁证在前,静川不信不行。她看着少卿的脸,脸上红晕未褪,额上汗珠在闪。她一气之下,就跑了出去。

少卿头也不回地追出去。

琼芳目的达到了,她穿好衣服走下来,拿起桌上刚才少卿用过的杯子,她闻了闻,那暖情酒的味道还在。她在想此刻少卿和静川该吵翻天了,这个结果还真令人兴奋。

静川一路跑回自己的卧房,少卿也尾随而来。静川想把他关在门外,可少卿力气大,一把就扳住了房门。

“你还追来干什么?”静川气恼地说。

“我是来道歉的!”

“你道什么歉?男未婚,女未嫁,你喜欢谁,就去找谁!”

“我喜欢你,当然来找你!”少卿的情话,说来就来。“刚才的事,你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脑筋不清楚,我明明看到的是你,怎么会是琼芳呢?”

“你们不是喝酒了吗?酒能乱性你不知道吗?”静川戳着少卿的胸脯,“上次你也是和她一起喝酒,你差一点就要娶她了!”

说到酒,少卿顿时明白了。“我知道了,那酒肯定有问题。我明明只喝了两杯,就难受得不行,而且我的意识很模糊。对了,琼芳说是什么两情欢好的酒,一定是她在酒里动了手脚,她想陷害我。”

静川这才冷静下来,想起琼芳的那封信。“我明白了,琼芳先是在酒里下了药,骗你喝下,乱你心智。然后派人送信给我,故意引我去,让我撞见你们在一起,借此离间我们。”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是心有未甘吧。”静川猜到了源头。

“我真是笨哪!”少卿猛敲了一记脑门,“居然一点都没有防备,两回都栽倒在她手里,人说吃一堑长一智,我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这一次,差一点清白不保!”

静川噗哧笑了出来。“你们男人也有清白吗?”

“怎么没有啊!你以为清白只是女人专有吗?”

静川温情脉脉,眼含春水地望着他。“你为什么不选琼芳?”

“这话该我问你呀,朝堂之上,多的是高官子弟,你为什么要选我?”少卿双臂搭在她的肩上,笑着问她。

静川害羞的把脸埋进少卿怀里。“刚才我看见你们抱在一起,我是真的嫉妒了。你从来都没有那么抱过我……”

“那会是我意识不清楚嘛,我看到你躺在我的怀里,我那一瞬间差点没克制住。等我们成亲了,你想我怎么抱都行……”少卿话一出口,静川咬了咬唇,更害羞了。

“你真坏!”

“我答应你,以后我不见她了,就算她来找我,我们仅限说说话,其余什么都不做。以后我滴酒不沾,她想做什么手脚,也影响不了我。”

“那等我们洞房花烛夜,你也不喝嘛?”

“你让我喝,我就喝,你不让我喝,我就不喝了。”少卿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细语。静川耳后痒痒的,直直地往少卿怀里钻。

“琼芳那么喜欢你,几次都想以身相许,我好害怕……我们还有四年才能成亲,我怕在这四年里,她一直不死心,万一你有个什么把持不住,我怎么办?”静川只有在面对琼芳时,才会那么不自信。

“那今晚我们就洞房!”少卿脸上堆起坏笑。

“别胡说八道了……”静川脸红到脖子根,小脸似骄阳。

少卿摸着她红透的脸颊。“瞧你说的,我又不是那种好色之徒,怎会把持不住?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除了这个人,对别的任何女人都不感兴趣。我和她从未开始过,又何来的把持不住?”

“真的吗?”

“你怀疑我啊?”

静川摇了摇头,投进少卿怀里,享受他的拥抱。

丽芸见飞雪晚饭没怎么吃,这会还在颜老灵前跪着,担心她的安危,便到偏院来看她。

“姑娘,你去歇会吧,我来替你守灵。”

“不用了,我没事,你回去睡吧。”飞雪硬撑着,分明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我不困,我在这陪你一会吧。”丽芸刚拿起冥币待烧,飞雪就晕倒了。丽芸赶紧将她扶起来。“姑娘,姑娘,你醒醒啊!”

静川和少卿也来探望飞雪,在门口就听见丽芸又哭又叫。少卿看飞雪病倒,将她当腰抱起,一路小跑把她抱进了含情殿。

“你们照顾她,我去叫太医来。”少卿丢下一句话,就飞身下楼了。

少卿对飞雪的异常关心,那种不避讳男女之情的关爱,让丽芸疑窦顿生。太医来给飞雪切脉,说是忧虑过度、气血双亏,需要好好休息。丽芸见少卿下楼去给飞雪熬药,趁此机会,她向静川坦言自己的疑惑。

“公主,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什么话,但说无妨。”

“公主有没有觉得,荣大人对姑娘好像特别关心?”

静川艳若桃李的面容被惊愕倾覆了。“是吗?我没觉得。”

“公主那么精明的人怎会毫无察觉,定是有什么难言之处,不想被我知道罢了。”丽芸待在楚王府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绝对是拿手的。

“你还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静川深深佩服,不觉仔细打量起来。“你有鹰隼般的眼睛,事事都洞察清明,好像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公主过奖了!”丽芸淡然一笑,她有着一对极美的梨涡,笑起来眉若弯月。“如果我有这么大的本领,时至今日,我就不会只是端茶递水的的丫鬟了。上次,王爷和姑娘吵架,姑娘离家两个月,就是和荣大人在一起。此事还引起了轩然大波,姑娘也因此失了孩子。如果,荣大人是姑娘的一个暗恋者,想必公主也不会以真心相对。所以,我猜,荣大人极有可能是姑娘的亲人。”

“你猜得不错!”静川极为平静,她对丽芸是没有戒心的。“希望你能保守秘密,不要告知其他人,否则就要大祸临头了。”

“我是那种乱嚼舌根的人吗?”丽芸一笑,像极了秋水潺涴。

“药来了!”少卿端药上楼来。

“时候不早了,我来照顾她就好。”丽芸接过托盘,神色黯淡道:“这些日子,姑娘被这一连串的打击弄得心力交瘁,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铁一般的毅力了。还好,离太子接人还有一段时间,是该好好将养着了。”

“也好,那我们先回去了,待她喝了药,你也早歇着吧。”静川平日很少与丽芸畅谈,今日一番交心,倒让静川对丽芸别有认知。

“多谢公主!”丽芸客气道。

“走了。”静川挽着少卿的手下楼了。

“我一看到飞雪的样子,心里就好疼。”静川哀叹道。“你说,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唉!我都快愁破了脑袋,也没有两全之法呀!眼瞅着王爷就要回来了,本以为是夫妻团圆,却不知是双鸟离分哪!”少卿光彩散去,满脸乌云遮了下来。

“你说,我去找二哥,跟他言明真相,后果真如飞雪说的那么严重吗?难不成,二哥真会为了个女人,怀恨在心,不顾手足,将来对六哥施以报复吗?”

少卿突然站定,郑重地对静川道:“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小瞧了这些风月之事。自古以来,为了女人,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事还少吗?据说唐太宗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他的弟弟李元吉的妻子杨氏也是原因之一。他觊觎杨氏美貌,不惜血洗宫廷,最终也如愿了。还有曹丕和曹植,为了一个甄宓,兄弟反目,七步成诗的急智也挽救不了他这一世的平安荣华,最后曹植郁郁而终,死的时候才四十岁。与皇帝争女人,哪有好下场!我爹不就是前例吗?”

“我懂了……以后不提了,免得被有心人听了去,造成更大的伤害就糟了。”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少卿揽过静川,出了王府。

静川一早出府,打算再去楚王府看飞雪。昨天她晕过去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见好。刚出门,就碰上了琼芳。想到前日琼芳的龌龊手段,色诱少卿的卑劣行径,她没给琼芳好脸色。

“怎么,公主很不愿意见到我似的。”

“你又来干什么?”静川快步走下台阶。“有什么话快说吧,我急着出门。”

“没想到公主雅量非常,竟能容忍自己的未婚夫婿上过别的女人的床?”琼芳使劲戳着琼芳的痛处。

“事情的真相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难道要我一并讲出来吗?”

“是,我是在少卿的酒里加了点东西,那又怎么样?要不是你们如此相逼,我会这么做吗?”

静川敏锐地看了她一眼,她的脸上狰狞又凶狠,从前那个美丽大方、率直洒脱的琼芳再也找不见了。“我们逼你?你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琼芳鼻子里倒出一股鄙夷的冷笑。“就从你横刀夺爱的那天说起!你明知道我喜欢少卿,你还夹在中间,蓄意破坏,处处勾引,使得少卿朝秦暮楚,东倒西歪,最后成了你的裙下之臣。”

“我没有横刀夺爱!”静川反驳道:“你们从来就没有开始过!要不是你用卑鄙手段欺骗少卿,他也不会从你家搬出来。是你居心不良,妄图用那些见不得人的骗术来绑住他!一个从来都没有爱过你的男人,怎会轻易朝秦暮楚?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干嘛往别人身上推?”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你也好不到哪去……亏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和你无话不谈,结果也是我受伤最深!我不会再被你们骗了,我要奋起反击,我要拿回我应得的一切!”

看着琼芳已近癫狂,一念成魔的样子,静川心里不落忍。“琼芳,别再折磨自己了!你是个优雅尊贵的将门千金,也是我最要好的姐妹,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值得吗?你总是说我横刀夺爱,你有没有想过,你以为的爱,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并不是双向奔赴的爱……”

琼芳的心被静川这几句话狠狠扎伤了。冬日的暖阳,并不属于这个冷峻的季节。唯有雪舞寒梅,才应情应景。也许少卿真的不曾爱过吧!可若不是静川横插一脚,事情远没有这么坏,起码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琼芳……”静川拉起她的手,一副渴盼和好的模样说:“让我们把这些恩怨情仇通通忘掉吧,我们这几年的情分得来不易,你硬要将此挥刀为二吗?你是周将军掌心的明珠,朝中多少王公贵族爱慕你的容颜,缘分至了,你一定会找到自己的真爱。”

琼芳挤出藏在眼眸的清流,向着灰蓝的天空望去,遥远的天幕,明亮的阳光刺得眼睛火灼一样地疼。她手搭凉棚,想去更深更远的天际漫游。奈何强光如金珠般直往眼里跑,让她看不清来路和去路。

“你看什么呢?”

“来路繁花,去路衰草,一时春暖,一世寒凉。回不去的旧路,走不出的忧伤,我注定要和这衰草连天、寒凉满目斗到底了……”她狠抽回了手,抚摸着她耳边垂过来的两股麻花辫,淡淡地笑着:“我生命里所有过的美好,都化为一缕青烟,飘然远去了……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再想回头,你会发现心境早已不复从前,甚至连路都没有了……不是所有事情都有退路的,至少,我的人生没有退路!我只有拼命地向前冲,冲到最前端,哪怕等待我的是冰冷和孤独,我也甘心饮下……”

“你为什么非要让自己这么痛苦?过刚易折,软和一点不好吗?”

“软?我们姐妹这么多年,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我天生就是硬的,不知道什么是软。”她的笑意转瞬瘫了下去,昂着头颅走了。

静川一早的好心情全部败落了,再去看飞雪,岂不让糟糕的心情再传给她?她已经够糟的了……

丽芸给飞雪熬好了药,端过来。飞雪已经起身,顺手拿了件素裳披在身上,身子还是疏疏懒懒的,人也松松垮垮的。她给颜老和胤堂上了三柱清香,深鞠了三躬。见飞雪整日愁眉深锁、神情倦怠的模样,丽芸也快忧郁了。

丽芸把药吹凉,送至飞雪跟前。“姑娘,喝药了。”

飞雪接过药,一饮而尽。这几日,吃的苦药太多了,喉舌也麻木了,感觉整个人都是苦兜兜的。

“姑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丽芸把药碗放在桌子上,一脸的和悦。

“什么?”飞雪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一早荣大人派人来传话,说是京里收到王爷的捷报,王爷打胜仗了!再有一个月,王爷就能班师回朝了!”

“真的?”飞雪心跳到嘴边,嘴唇都沾染了喜悦。“王爷一切平安?”

“一切平安!”丽芸鼓足了劲。

飞雪激动地抱着丽芸,许是喜极,许是痛极,她的泪如酸胀的珠珞倒落下来。“太好了……平安便是最好!”

丽芸拍了拍她的背,倍感安慰。“姑娘快别哭了,当心眼睛疼。太医说你身子虚弱,可禁不起这忽高忽低的折腾。”她拧着帕子,替她揩泪。

飞雪迷茫的荒原,被她的真心裹上了一层绿意。“丽芸,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知道,我的出现,让你受了不少委屈。等我走了,你要争取机会。”

“姑娘说什么呢!我又不是王爷的什么人,何来委屈?”

“我知道你的心气高傲,不忍夹在我们之间,令王爷为难。可是,王爷也需要红颜知己,需要有人帮他走出这个阴影,你是最好的人选。”

“你是在交代后事吗?”

“是。”飞雪咬住唇,那把刀子又在扎痛她的心。“我不得不交代。”

“你是让我在王爷最脆弱的时候,乘虚而入吗?我未必能收拾得了这个残局……”

“你能,而且只有你能。”

丽芸心中感激,又抱紧了她。“好,我答应你!就算没有你的托付,我也会这么做的。”

飞雪心中压着的重物,这一刻,全然放下了。

“这几日,你帮我收拾着东西吧!收拾好了,告诉我一声。”

“好……”丽芸情难以堪,抱住飞雪不愿松手。

日子在指尖倏忽而过,颜文吕和胤堂的三七快要过去,飞雪的心也在一日一日地数着所剩不多的日子。

天顺八年一月底,楚王班师回朝。

这是个举国欢腾的日子。一早宫里就开始布宴,为远行来归的将士们接风洗尘。一盘盘美味珍馐,一壶壶玉液琼浆,一道道色香糕点,宫人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好不繁忙!

明天就是飞雪入太子府的日子,她知道今天楚王用过晚宴就会回来。她的心,乱如绫麻,绞若齿轮。如此盛大的宴会,毓冉本是英雄的主角,可奈何病体沉重,连身子也起不来了,只得差紫竹向宫里告假。腊月里,朱祁镇就一病不起了,这会强撑着被宫人们扶起,在周贵妃的悉心照拂下,盛装出席今晚的宴会。

太子如沐春风,周旋在宴客之间。满座皆是朝中权贵,皇亲国戚。想到明天就可以独拥佳人、艳福无边,他心里甭提多快活了!静川心事重重地坐在一角,不知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那场风暴。她紧盯着太和殿的宫门,她要第一眼就望见楚王的身影。

在她紧张的期待中,楚王和周慧走在诸位将士前边,身披铠甲,踏着一路风尘迈进了太和殿的大门。静川拨开众人,似欢蝶一般落入楚王眼中。

“六哥……”这一声带着颤巍和莺软的呼唤,揉碎了楚王这三个月的坚冰和霜雪。

楚王眉目莹莹泛着泪光,似白绢清亮的柔光。“静川……”

她投进楚王宽大的怀抱中。铁甲冰冷,剑气凉薄,倒被她无边的柔情所化。

“傻丫头!”周贵妃环视了四周众人的眼光,急急地把她从楚王怀里拉出来。“也不看什么场合,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啊!”周贵妃忙不迭地揪出帕子,在她眼角点了点泪花。太子上前,眉梢眼睑匿不住狂喜。“六弟得胜归来,真是我大明之福啊!来,六弟,周将军,请上座!”

在大家的簇拥下,楚王和周慧落座。

“皇上驾到!”随着管事太监一声嘹亮的宣喊,大家又急忙站起身来,朝朱祁镇拱手作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太监的搀扶下,朱祁镇步履蹒跚地坐到龙椅上。

“众卿平身!入座!”朱祁镇泛黄的脸上隐约透出黑紫,在太和殿通明辉煌的灯火下,格外显眼。他一眼就瞧见了风尘仆仆的楚王和周慧。“东乡族一役,辛苦两位了!”

周慧和楚王同时起身,恭敬地答道:“为皇上扫平障碍,是臣子的本分!何谈辛苦!”

“好!不居功不自傲,是我大明的赤胆忠臣!”说完,他就咳嗽了起来。

“父皇要保重龙体啊!”楚王关心地说。

“无妨!”朱祁镇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俩坐下。“你的奏章,朕看过了,阿伦达也随着你们回京了?”

“是!”楚王点头回应。

“你奏请让他养在宫里,朕不答应。他是邪逆之后,不该将养在深宫之中。”

“那就养在儿臣膝下吧!”楚王急着索要阿伦达。

朱祁镇一摆手,否定了他的建议。“他是宁安的儿子,养在你的府上,将来惹出什么闲话,你如何善后?不妥……老七!”

吉王迅速站起身,等候父皇指示。“儿臣在!”

“就寄养在你府上吧,以后阿伦达就是你的儿子,你要妥善安顿他,不要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

“是!儿臣遵旨!”

阿伦达有了合适的归宿,楚王也放心了。

“朕身体不适,不和你们一道用餐了,你们自便吧!”朱祁镇喘着粗气,在周贵妃的扶持下,又转回寝殿休息了。

朱祁镇一走,大家开始宴饮。太子和楚王紧挨着。太子掩饰不了内心的激动,刚开晏就和楚王聊起来。“六弟,今日你立了大功,明天你府上也有喜事,真是双喜临门啊!”

“双喜?喜从何来啊?”楚王陪着笑。

静川远远地看着楚王和太子交首,心里在打着鼓,噼噼啪啪的。

“待会散宴后我再告诉你!”

楚王不动声色地嘴角一抿,把面上的笑意全体抿了下去。他心不在焉,无暇理会太子的喜事。他看着满座贵宾,不是向他举杯高贺,就是想与他攀谈畅聊。此刻,他只想见到最想念的那个人。实在挨不住相思,他撇下华堂,溜出了太和殿。静川一副大祸临头的感觉,头往椅子上一靠,担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