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大轰炸(含成都、乐山、自贡、松潘)受害史事鉴定书(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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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日军1941年对自贡的无差别轰炸

一 1941年的“102号作战”

1940年11月13日,日本御前会议通过“支那事变处理要纲”决议,规定其方针为必须尽一切手段粉碎中国重庆政权的抗战意志,强调“长期打持久战的贯彻”。

在此方针指导下,日军充分利用当时中国空军力量最为薄弱的情况,决定集中陆海军所属航空兵力,对中国内地实施更大规模的打击。

1941年5月,日本陆海军航空部队决定发动“102号作战”的第五次大规模内地轰炸。

同年7月中旬日军确定了作战计划,其主要内容为:“第一期(8月上旬)针对中近距离城市、交通要道,第二期(8月中下旬)针对内地飞机场、各盐场(自流井等),第三期(9月上中旬)针对重庆,实施连续攻击。”〔日〕防衛庁戦史室“戦史叢書74中国方面陸軍航空作戦”、221頁。

此计划已然将自贡各盐场作为中国最主要的产盐地并规定为第五次内地轰炸的重点目标,日军的“盐遮断”轰炸行动随即正式开始。

有关该计划的决定情况,日军战史资料中有比较明确的记述:

 

当时的中心课题,是基于派遣军的指导,遮断食盐的供给(此时收到中国内地苦于食盐不足的情报)。四川省自流井方面拥有多数木架组装的盐水井,对其轰炸的同时,亦可攻击多数食盐集散地的城市。〔日〕防衛庁戦史室“戦史叢書74中国方面陸軍航空作戦”、221頁。

 

与此前“101号作战”的第四次内地轰炸不同,“102号作战”的第五次内地轰炸不仅规模较庞大,其作战企图即轰炸课题也不相同。

日军的作战企图是强化空中打击,切断食盐的供给,致使中国内地的社会与生活产生混乱,促使抗日战争中的中国人民产生“厌战心理”,从而在政略上达到迫使中国屈服的目的。

日军所计划的此次特定轰炸,基本上是依据日军获得的上述“中国内地苦于食盐供给不足”的情报。但也是日军受到岛国地理条件影响,对于食盐资源格外关心和感兴趣的缘故。食盐也的确是中国人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存在。

日军在长期轰炸中国内地的过程中,修正、补充了此作战企图,进行以食盐生产地自贡各盐场为中心的特定轰炸,这也是日军在侵略中国作战中的一种特殊军事手段。

可以说“盐遮断”特定轰炸,在日军航空作战史上具有独特的战略意义,也是蹂躏人道主义的计划与行动。

日军1941年7月中旬确定“盐遮断”轰炸计划后,同月下旬开始具体实施。首先由海军的航空部队实施,紧接着由陆军的航空部队实施。

虽然在日本海军的《战斗详报》中没有单独攻击各盐场的记述,但在战史丛书中,对于日本陆军实施的8月轰炸,有较详细记载。

8月17日,日军编队“终于发现自流井西北部的制盐设施及仓库群,并以各中队为单位实施轰炸,命中了预定目标,引发数处火灾”。

“18日天候恶劣,19日实施对自流井的第二次攻击。”“各中队因视野不良,苦于发现自流井附近目标,13时40分左右,成功轰炸制盐所以及市街,成果斐然。”日军指挥系统对于此次行动非常满意,陆军航空部队第三飞行集团长木下敏中将“对此次果敢攻击贺电嘉奖”。〔日〕防衛庁戦史室“戦史叢書74中国方面陸軍航空作戦”、225頁。

有关自贡各盐场遭受日军轰炸的记载,中国方面现存档案资料较为琐碎且数量较多。当时的人们根据日军实施轰炸的日期,称7月28日、29日的轰炸为“连日轰炸”,称8月17日与19日的轰炸为“隔日轰炸”。袁嘉楷:《侵华日军轰炸自贡实录》,《自贡文史资料》第25辑,1995。

表4 四川省自贡市遭受空袭的伤亡人数报告(1941)

资料来源:由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提供。

二 1941年7月28日的自贡轰炸

1941年7月28日,日本海军航空队对自贡市自流井区投下235发炸弹与140发燃烧弹,致使65人死亡、109人负伤、495间房屋遭到破坏、754间房屋遭到焚毁。

(一)自贡市政府致四川省政府等的电报

在自贡市档案馆藏资料中,有自贡市政府致重庆的中央赈济委员会、成都的川康绥靖主任公署、四川省防空司令部、四川省政府的电报,报告“7月28、29两日自贡市轰炸被害损失调查”结果,内容如下:

 

查本市于七月二十八日午前十一时起至午后三时止,遭受敌机侵袭,计先后□批共九十九架,分五次投弹。二十九日敌机二十二架复侵袭本市,分三次投弹。所有两日伤亡人口数及房屋炸毁并燃烧大概情形,业经以俭、陷两电呈报各在案,亦复经详细调查,在二十八、九两日敌机侵入市空时,经我方高射炮瞄准,猛烈射击,仅在高空投弹,未敢低飞扫射。计两日共投炸弹七百六十二枚、燃烧弹一百七十六枚,内有未爆炸弹七十五枚。

市长于敌机离市警报解除后,随即到各灾区巡视慰问难民,并督促防护团、消防队尽量防护消防工作。对于死亡人员,迅速掩埋完竣,受伤人员分别抬入医院治疗。共死亡230人、重伤172人、轻伤147人。在伤亡数目中,防护团死亡14人、受伤89人,消防队死亡29人、受伤37人。盖以二十八日敌机首批来市投弹后,市区立即起火。防护消防人员因忠勇救火工作,不防敌机复至,致使伤亡颇众。

至自流井市街被炸燃烧起火等,有上牌坊街、下牌坊街、张家沱、衙门口、围杆坝、玉皇庙、盐店街、鹤鸣桥、牛屎坝、长生街、三圣桥、惠生公园内张园,但旋即扑灭。唯新西街、河街、三倒拐、米行街区、东源街至惠生公园内场等,因火势猛烈,燃烧殆尽。被炸受灾区域有张家沱、下硚、善后桥、金钩弯、雨台山公园……(图17)

图17 自贡市政府为本市七月二十八、二十九日

资料来源:自贡市档案馆藏川康盐务档案,全宗号41,由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提供。

如电报中所述,日军连续两日的轰炸致使自流井市街17处街道遭受火灾,致使4处以上的街区被炸受灾。(该电报第3页以后下落不明)

(二)日军《战斗详报》的记载

日军《战斗详报》中记载日军1941年7月28日轰炸自贡的概要

被炸详情恳请查核电(1941)如下。

当天,日本海军航空队约108架,分五队分别对重庆、自流井、内江、泸县实施了时间差攻击。

第一攻击队的第二陆攻队(鹿屋航空队18架)上午8时32分起飞,12时40分攻击自流井(东南部)和内江;第二攻击队(第一航空队)攻击自流井(北部西半区)和泸州;第四攻击队(元山航空队约27架)10时起飞,14时5分攻击自流井,14时15分攻击自流井(北部西南部)和重庆(K区);第五攻击队(美幌航空队约27架)上午11时23分起飞,15时45分攻击自流井(北部东半区)。

第一攻击队的第二陆攻队(鹿屋航空队18架)自高度5200米投弹命中自流井市街地区与距市街南方1000米的小村落。所使用的炸弹为,第一攻击队为25号陆用炸弹(250公斤弹)36发,6号陆用炸弹(60公斤弹)144发,7型6号炸弹(燃烧弹)36发。第四攻击队(元山航空队约27架)使用6号陆用炸弹(60公斤弹)157发,7型6号炸弹(燃烧弹)41发。第五攻击队(美幌航空队)使用6号陆用炸弹(60公斤弹)162发,7型6号炸弹(燃烧弹)46发。鹿屋海军航空队、美幌海军航空队《战斗详报》“重庆、自流井攻击”,“飞行机队战斗行动记录”,昭和16年(1941)7月28日。原件存日本防卫厅战史部。

如上所述,日军对自贡市街实施的是划分时间差的连续轰炸,不仅是市街地区,甚至于附近小村落亦遭受了轰炸。

图18 1941年7月28日自贡市街被日军轰炸的位置

资料来源:鹿屋航空队《战斗详报》昭和16年(1941)7月28日,原件存防卫厅战史部,本复印件由东京一濑律师事务所提供。

(三)《东京朝日新闻》的报道

1941年7月29日《东京朝日新闻》刊载以“海鹫空袭重庆周边、在敌都上空击退九机”为标题的报道,称7月28日“海军航空部队大举空袭重庆、自流井、内江、泸县,轰炸敌军事设施和工业地带”。此外,海军○○基地的堀特派员7月28日的报道称第一攻击队“急袭蒋介石所依赖的食盐产地即西距重庆80公里的自流井,弹雨一瞬间几乎将其化为废墟”。

图19 《东京朝日新闻》1941年7月29日的报道

(四)受害者原告证言

原告罗富易,女,被轰炸当时20岁(1920年9月5日生),其证言如下。

 

(1941年7月28日)上午9点过,响起了空袭警报,丈夫上班不在家,婆母搀扶挺着大肚子的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郊外的豆芽湾元享灶(现自贡市新华路、市电视台对面)我侄儿媳妇罗大嫂家中避难。

中午时分,响起了紧急警报,因罗大嫂家是草房,容易着火,不安全。我们到罗大嫂家后面的朱二婆家(罗大嫂好友),在他们家左侧竹林下蜷缩着。朱二婆则躲在屋右侧的竹林里,其妹朱二姐则躲在家里的桌子下(用棉絮包着自己)。这时我看到日本机群像雁一样正向我们头顶上飞来,飞机的轰鸣声把我们吓得不知所措。正当我们惊魂未定时,只听见周围几声巨大的爆炸声。

我突然感到下肢一阵疼痛,鲜血直流。我的右小腿被飞来的弹片击断,悬吊起,血肉模糊。母亲见状,和我抱头痛哭,大呼救人。朱二婆、罗大嫂急忙跑过来,并叫来救护人员。用木板立即将我抬到雨台山医院(英国人办的,现自贡市一医院住院部)。

刚到医院,又传来空袭警报,医生们都躲到防空洞里去了。留下我们数十名被炸伤的病人在医院,只能听候命运的安排。

警报解除后,医生回来救治。下午7点左右动手术,将我的右小腿截肢,我成了终身残疾。同时被炸伤的还有我的左脚心,被弹片划了两道口。

第二天上午丈夫来到医院,看到我失去了右小腿悲痛万分。看到我挺着肚子,我们都共同担心着肚内即将临产的孩子是死是活,我们今后的日子将怎么过。

截肢后两天,晚上12点,孩子剖腹产,6斤,男孩,却是个死婴。日机炸断了我的腿,还炸毁了我的希望——我的孩子,欠下了我们血债。

我住在有20余人的大病房里,有断腿的,断手的,头部受伤的。病房里整天都是病人的哭喊声、呻吟声,亲朋的哭泣声和痛骂日本鬼子的叫骂声。

数天后,日机再次轰炸自贡市。我们大多伤口未愈,但不得不逃离医院,医院被炸毁。丈夫将我背回白果巷。两天后,乘人力车转移到我侄儿媳妇陈志琼家——在燕子岩罗家湾。不久我伤口化脓,又自己买药医治,一个多月后才基本痊愈。但却留下了终身后遗症。

 

三 1941年7月29日的自贡轰炸

(一)被轰炸受害概况

1941年7月29日,日本海军航空队又对自贡市自流井实施了轰炸,炸死48人,炸伤15人,炸毁314间房屋,烧毁186间房屋。

在自贡市档案资料中,有自贡市防护团本部的调查资料(见表5)。

表5 1941年7月29日日机空袭损失调查

资料来源: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

(二)日军《战斗详报》的记载

1941年7月29日,海军航空队约126架,分5队,分别对重庆、自流井等地实施了时间差攻击。

第一攻击队的鹿屋航空27架于上午10时5分起飞,14时30分自高度5200米轰炸自流井市街、郊外北方的工厂地带,皆命中。使用炸弹为25号陆用22枚,6号陆用110枚,7型6号(燃烧弹)22枚。

四 1941年7月28、29日自贡被轰炸的受害情况调查

(一)自贡市市长的报告

在自贡市档案馆的资料中,有自贡市政府1941年8月就同年7月28日、29日被日本军机轰炸及善后情形向四川省防空司令部所做的如下报告:

 

成都。四川省防空司令部钧鉴:

查本市七月二十八、二十九两日遭受敌机轰炸,所有损失及伤亡情形,业经先后电报在案,计每次被炸后:

一、由医疗组分十二救伤队,立即赶赴各灾区就地治疗受伤人员,后分别[把]轻伤送仁济医院,重伤送盐管局总医院治疗。

二、对于死亡市民,备有棺板。死亡防护人员,即购棺材,并以白布裹尸,官长用白绸,由掩埋队星夜掩埋,埋死尸二五五具。

三、为安慰受伤人员,计由本府及各机关首长组织慰问队,亲赴各员兵市民医伤地点亲切慰问。各送糖果代金,官长三十元,士兵二十元,市民拾元。受慰问者一百一十二人,计发代金二千零三十元。

四、设难民收容所于川主庙、亮公祠两地,收容难民。宿舍由新运会办理登记,计五百五十五家,二千四百四十一口。

五、于郭家垇借盐灶煮熬稀粥,运往灾区发给贫民取食,每顿约六百人,所有以上各费系暂由本府借垫,将来拟向地方人士募捐归还。

六、被炸后,瓦砾柱壁阻塞交通。即动员本市军、警、宪各部队分段负责,大加扫除,并由本府组织临时工程队八分队分区修补拆卸,被炸后最短时间所有交通秩序即已全部恢复。

七、我□□述明中央轸念灾黎之至意。负伤人员及死亡者家属莫不感激涕零。计发因公死亡五五人,重伤六八人,轻伤一一二人;市民死亡一七二人,重伤九一人,轻伤三五人,共发恤金三万二千二百元。因时间仓促,尚有继续补报者,余款拟作补发之用。尚有余时,即并作赈济极贫灾民之款。

八、同时,中央赈济委员会来电,拨款三万元;兼理主席张来电,拨款四万元。俟收到后,即遵照各上峰令谕办理。

至因公殉职人员之追悼及极贫灾民之救济,暨今后本市应注意应准备各事项,刻正积极筹办中。所有办理本市被炸善后详细情形,理合报请钧部鉴核。

自贡市长郑献征叩四川省档案馆编《川魂——四川抗战档案史料选编》,第130~132页。

 

(二)被轰炸受害的调查结果

据1941年8月6~16日对自贡市富荣东场各井灶枧垣被炸损失的调查,可知其合计有41处被轰炸受损,其中损失较重者有A郭家坳分场的永兴井、荣海井、复兴井和B豆区的金溢井、东功仓房。(见表6和图20)

图20 日军《战斗详报》对1941年7月29日自贡轰炸的报道

资料来源:鹿屋海军航空队《战斗详报(W基地第3回)》昭和16年(1941)7月29日,“自流井、荣县攻击”。

表6 自贡市富荣东场各井灶枧垣被炸概况(1941年8月调查)

续表

续表

续表

续表

注:(1)被炸日期,除B豆区⑨~⑪、⑲和C东区为1941年7月29日外,其他各处均为1941年7月28日。(2)表6所列各处复查日期为1941年8月16日。

资料来源:《富荣东场各井灶枧垣被炸损失视察报告书》,由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提供。

图21 自贡市富荣东场各井灶枧垣被日军轰炸受害地点(1941年8月调查)

资料来源:《富荣东场各井灶枧垣被炸损失视察报告书》,由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提供。

五 1941年8月17日的自贡轰炸

(一)被轰炸受害概况

1941年8月17日,日本陆军航空队又对自贡市自流井等地实施了轰炸。日本军机投掷炸弹118枚、燃烧弹149枚,炸死36人,炸伤69人,炸毁房屋53间,烧毁房屋76间,财产损失约400万元。自贡市档案资料,由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提供。

(二)日方资料的记载

当时《东京朝日新闻》以“陆鹫首次轰炸自流井(四川)”为标题的报道称:

 

陆鹫大编队17日持续长驱四川腹地,果敢实施对其省内首屈一指的盐产地自流井(西距重庆一百八十公里)的首次轰炸……是日小川、别府、坂口、高桥、大平诸部队的陆鹫精锐,展开灼热阳光闪耀的银翼,在万里无云的四川上空快乐翱翔。午后1时40分进入自流井上空……使沱江右岸的制盐工厂地带沐浴巨弹,并且炸碎附近兵工厂、水泥工厂等军事设施,安然返回。(图22)

图22 《东京朝日新闻》1941年8月18日的报道

日本的《战史丛书》就同日自贡轰炸概要记载如下:

 

(1941年8月)17日第一飞行团部署攻击重庆西方170公里的自流井制盐所。小川战队27架于9时12分飞离运城,在先行侦察与同行侦察的配合下,进入合川上空,然未发现目标。约一小时巡回飞行至宜宾、成都、内江地区,于13时47分发现自流井西北方向的制盐设施和仓库群。于是分为中队实施轰炸。报告称命中预定目标并引发数处大火。整个飞行时间约7个半小时,900公里的攻击,可谓九七重型轰炸机的临界。〔日〕防衛庁戦史室“戦史叢書74中国方面陸軍航空作戦”、225頁。

 

日本陆军航空队自山西省运城至自贡的900公里长距离轰炸,是97式重型轰炸机的临界攻击距离,也是对非军事目标进行的无差别轰炸。

六 1941年8月19日的自贡轰炸

(一)中方资料的记载

1941年8月19日,日本陆军航空队又对自贡市自流井等地实施轰炸。是日投掷炸弹118枚、燃烧弹112枚,炸死24人,炸伤46人,炸毁房屋70间,烧毁房屋290间,财产损失约500万元。自贡市档案资料,由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提供。

在自贡市档案资料中,有当天自贡各街区被轰炸受害情况的调查表。(见表7)

表7 1941年8月19日日机空袭损失调查

资料来源:自贡市档案馆藏川康盐务档案,全宗号41,由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提供。

表7之外,在档案资料中还有自贡市正街16号的“永记三九商号”经理涂云波、长坵镇第七保保长李志章、第二甲甲长刘清廷联名致自贡市市长郑献征的呈文:

 

呈为敌机炸毁店房货物,报恳备案存查,以资考核。事缘敝号于本月十九日遭敌机轰炸,全号动用器具,均被毁灭。更不(按:原文如此)幸而本号疏散出外至凤凰坝海龙井黄信如家中暂避之。疋头杂货亦同时全部惨遭焚毁尽烬。致盐号账簿、局号章等项,一概无存。统计损失资金十四万余元(法币)。除当经当地保甲临场证明外,用特据情陈报钧府,俯赐查核,准予备案,以资查考。至感公便。谨呈。(见图23)

图23 自贡商民涂云波等致自贡市市长郑献征的呈文(1941年8月)

资料来源: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

(二)日方资料的记载

当时《东京朝日新闻》以“陆鹫轰炸自流井、忠县”为标题的报道称:

 

陆军航空队精锐木下、秋山、小川、别府、坂口、高桥各部队,19日长驱直入,实施第2次自流井轰炸。是日在昨夜暴风残余的强风中,以○○架的大编队出现在自流井上空,对第1次猛烈轰炸中苟延残喘的敌兵工厂、火柴工厂、水泥工厂、亚硫酸工厂加以猛烈轰炸,将这些设施炸得粉碎,致使其燃烧后,全队安然返回基地。(见图24)

图24 《东京朝日新闻》1941年8月20日的报道

日本《战史丛书》中对于同日的自贡轰炸有如下记载。

 

(1941年8月)18日气候恶劣,19日实施对自流井的第2次攻击。6时40分出发的先行侦察机报告,秦岭山脉附近云高5000米,云量8,下层云3500米。然而四川盆地情况稍好,秋山飞行团长8时40分命令小川战队出动。

9时52分小川战队开始起飞,航行中同时听取同行侦察机的气候报告。11时29分,虽然侦察机报告“前方天气恶劣”,小川战队依然继续前进。12时03分,侦察机报告“自流井附近积雨云量9,云高2000米,同地轰炸不可能”。小川大佐毅然冲入云下,抵达内江附近,命令各中队分别攻击。各中队在视野不良的情况下,苦苦找寻自流井附近目标,13时40分左右成功轰炸制盐所和市街,取得相当好的战果。由于攻击时遭受自贡市街周边的猛烈对空炮火,有1机改飞宜昌,被迫降落飞机场外,致严重损坏烧毁,战死3名,负伤4名。本队穿越积雨云层间隙,安全返回运城。〔日〕防衛庁戦史室“戦史叢書74中国方面陸軍航空作戦”、225頁。

 

七 自贡市民受害情况

1941年连续4次的轰炸,致使自流井盐场“西北方向”的光大街和郭家坳等地受害严重,居民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其后,自贡市政府利用郭家坳的盐灶熬粥以救济难民,每顿达600人。自贡市档案馆藏,全宗号41,目录号1,案卷号1296。除普通民众外,负责救助工作的防空指挥部、消防大队官兵被炸死者分别为3人和34人,被炸伤者分别为1人和23人,2部消防车被炸毁。自贡市档案馆藏,全宗号3,目录号5,案卷号232。加拿大人经营的仁济医院,房屋受损严重,其中地下室三处受损,财产损失估计达150万元。自贡市档案馆藏,全宗号41,目录号1,案卷号1305。根据自贡市政府1944年的报告,日军于1941年7、8月间所实施的4次轰炸,造成损失共计约10900万元,占抗日战争时期自贡被日本军机轰炸7次造成损失的87%。(参见表1)

由上述统计数字可知“盐遮断”特别轰炸带给自贡地区的灾难空前严重。由于是1944年之前的统计资料,其损失额应以1944年的物价为基准计算,故而有补充研究的必要。仅据笔者所见,各方面反馈的损失数据显示略有降低的趋向。

在档案当中,受灾者与自贡市政府当局的受损害估计存在差异进而引起意见冲突。例如,东场荣海井1941年7月28日遭受轰炸后,对自贡市政府的受损害估计,几次提出异议。自贡市档案馆藏,全宗号3,目录号5,案卷号23。此外还有著名盐商刘瀛洲1940年8月21日停泊在火井沱的船舶遭受轰炸,3艘严重损坏,4艘部分损坏,合计7艘沉没,船工1人死亡,然而其受害估计只有1万元。自贡市档案馆藏,全宗号41,目录号1,案卷号835。

上述1941年7月、8月的“盐遮断”轰炸之后,四川省政府当局仅支付救济金9万元。自贡市档案馆藏,全宗号41,目录号1,案卷号1307。

由此可以看出在考虑相关补偿要求和救济问题时,自贡市政府方面主持的统计有将受损害的实际数字极力压低的趋向。

图25 自贡盐场被炸坏的天车(井架)

资料来源: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

图26 自贡盐场被炸坏的厂房(1941年8月)

资料来源: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

在1941年夏天的轰炸后,由于需要准备太平洋战争,日本将大量航空兵力转移至南方战场。此后日军的“盐遮断”轰炸无法继续实施。

八 中方的对策与战时自贡盐业生产

中国是一个大陆农业国,有着悠久的盐政管理经验。在对日全面抗战爆发的条件下,盐的生产、储运与销售等均被逐步纳入战时体制,并在抗击日本“盐遮断”企图方面取得了成效。从自贡地区的盐业生产,由盐业生产所带动的城市发展,也可以反观侵华日军的计划行动的史实及其本质。

国民政府在抗日战争时期的盐务政策,是以自贡盐业为中心展开的。盐城自贡的抗日活动,是打破日军“盐遮断”轰炸企图,检验其成功与失败的关键所在。

国民政府曾调整行政关系,强化井盐基地的管理和开发。自贡盐场原来分属荣县和富顺县,由于盐业经济的发展,晚清以来两县逐步形成关系密切的经济实体,有了建立独立而统一的地区行政单位的基础。辛亥革命后,该地区的盐商阶层推动建设独立市的运动由于种种历史原因未能成功。

对日全面抗战爆发之后,终于在1938年6月由四川省政府宣布:“爰经本府省务会议议决,仿照各省市先例,先行成立自贡市政筹备处。”自贡市盐务管理局《自贡市盐业志》,第15页。

经过一年多的紧张筹备,直辖于四川省政府的自贡市于1939年1月正式成立,为四川第3个省辖市。同时四川盐务局改称为川康盐务管理局,设于自贡;其下分设富荣东西两个盐业公署,以加强管理。

放宽政策,扶持盐业生产,是国民政府在自贡盐场等产盐基地的政策中心之一。1938年3月国民政府明令川盐增产加运,“增加产量首先从富荣东西两场关于“富荣场”,《中国盐政实录》(财政部盐务署盐务稽核总所编印,1933)第12章“川南”第812页的记叙是:“富荣东西场地势相连,在川省富顺及荣县交界处。东场属于自流井,西场属于贡井。东场在富顺县之西北,距富顺城九十里。西场在荣县之东南,距荣县城一百〇五里。本场东西相距约四十三里。南北相距约十七八里。”着手”。这些政策有:取消抗战前所规定的限产政策,开放各盐场废井,鼓励开凿新井,鼓励增产加运。四川盐务管理部门与各银行订立增产贷款合约,以低息贷款解决井灶商家资金不足的困难。

据统计:“增产加运前的1938年1月,自贡盐场有生产卤井122口,1941年有生产卤井188口,到1945年有井505口,制盐锅口数从战前的6300余口增加到1941年的13300余口。盐产量1937年为16.39万吨,1938年即达到22.84万吨,1941年更增至26.32万吨。抗战八年自贡盐产年均24.45万吨。战前的自贡盐产量在四川盐产总数中的比重已下降至45%,到1939年即上升到54%,而1945年已占全川盐产量的60%”。自贡市盐务管理局《自贡市盐业志》,第14页。在增产基础上的加运,即确保运输安全与扩大销售。为此而兴修公路,强化江海船只管理,增强运力;建立税警武装,保证运输安全;防止私商囤积,缉拿私盐,保障盐价稳定。此外还对盐工缓征兵役,免拉壮丁,保证劳动力队伍的稳定。

国民政府还以诸多手段提高生产力,推广机械化,采用新工艺。如推广蒸汽机车及电力机车采卤等。1938年久大盐业公司首先成功地使用平锅制盐和枝条架浓卤等新技术,减少了能耗,提高了产量和质量。1939年川康盐务管理局与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合资100万元创办自流井电厂,至1940年9月,装机容量500千瓦机组投产发电,部分卤井实现电动推卤。财政部盐务署盐务稽核总所编《中国盐政实录》第3辑第2卷,1942。1940年4月肖家干试验“灶用真空制盐机”成功,取得专利权,对自贡地区盐产量的提高发挥了很大作用。“据1940年统计,自贡(富荣东西)两场月产卤水85万标担,由蒸汽机车汲卤占80%以上”。自贡市盐务管理局《自贡市盐业志》,第80页。

另一方面,为减少日本军机轰炸的危害,自贡市地方政府大力加强防空设施,并改善了声响、旗帜等发布空袭警报的方法。自贡市档案馆的档案中,有当时的防空警报信号实施细则与警报器材的资料。(见图27)

图27 防空警报信号实施细则与警报器材

资料来源: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

尽管侵华日军的“盐遮断”轰炸给自贡民众和盐业生产造成了深重的灾难,但自贡民众的抗战意志并没有被摧毁,而是顽强地坚持盐业生产。1942年初冬和1944年夏亲自到自贡地区主持抗战献金活动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冯玉祥将军,亲笔手书的“还我河山”四个大字被铭刻于自贡市龙凤山腰石壁上,周志征、黄宗壤:《冯玉祥与“还我河山”》,《四川文物》1984年第2期。(见图28)表达了自贡民众抵抗日本侵略的坚强意志。

图28 自贡龙凤山腰石壁上冯玉祥手书“还我河山”的铭刻(1944)

资料来源:笔者2012年实地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