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社会学系列教材中国民俗概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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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手工业民俗

手工业的内部分工在宋代已经非常细致,吴自牧《梦粱录》卷十三“团行”条记曰:“其他工役之人,或名为‘作分’者,如碾玉作、钻卷作、篦刀作、腰带作、金银打钑作、裹贴作、铺翠作、裱褙作、装銮作、油作、木作、砖瓦作、泥水作、石作、竹作、漆作、钉铰作、箍桶作、裁缝作、修香浇烛作、打纸作、冥器等作分。又有异名‘行’者,如……钻珠子者名曰馓儿行、做靴鞋者名双线行。”这尚是不完全统计。这种细致的分工在大城市沿袭下来,而乡镇手工业的分工自然要简单得多。为了叙述的简明起见,我们把手工业民俗大致分为建筑类、五金制造类和生活用品制作类。

工匠被称为手艺人,是专业人才,在农业社会有自己的群体优越感,觉得做手艺不愁水旱饥荒,因此有“千田万地,当不得一种手艺”,“手艺在手,走遍天下能糊口”,“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等俗谚。农村地区的工匠是“吃百家饭的”,通常在哪一家做活,那一家的主人就得管吃管喝,工钱另外计算。普通农民乐意让孩子拜师学手艺,但是,手艺(尤其是高超的手艺)往往局限于家传。家传的手艺人被认为是“科班”,更受人尊敬。

在一些地区,不同专长的工匠之间有地位高下之分。在浙江,诸匠的地位,以铁匠最高,其次是石匠、泥水匠、木匠、制瓦匠。若遇喜宴,铁匠坐上首,制瓦匠执壶坐下首。之所以坐下首,传说制瓦匠的祖师当初跟鲁班学艺时,不专心,又嘴馋骗钱,曾被鲁班赶走。制瓦匠也崇奉鲁班,但其他诸匠却不承认他们是鲁班门徒,讥之为“瓦厂老八”。裁缝、篾匠不得与铁、石、泥、木诸匠同席。裁缝,传说其艺为周武王之宫婢所传,低人一等;篾匠,被认为是“小媳”出身,干活多取蹲势,被鄙称为“篾乌龟”参见浙江民俗学会编:《浙江风俗简志》,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422页。。匠人的地位有时因地而异。浙江人传说鲁班的大徒弟是石匠,二徒弟是泥水匠(泥瓦匠),三徒弟是木匠,若同在人家造屋,总是石匠坐首位,泥水匠坐二位,木匠坐三位同上书,第70页。。在海州,传说鲁班的大徒弟是木匠,二徒弟是泥瓦匠,三徒弟是石匠,三匠在一起施工,吃饭时木匠自然坐在首席。各行业内部都有一些自尊的说法,例如,瓦匠说皇宫他们也能上,所以瓦匠优越;剃头匠说皇帝的头他们也能摸,所以他们特殊。但是,民间又有“行行出状元”的说法,它显然包含着行业之间无高下贵贱之分的意思。

一、建筑类行业习俗

建筑类主要是土木瓦石诸行,这些行业的工匠在一些地区各有祖师,在一些地区都以鲁班为祖师,明清以来大都举行供奉鲁班的活动,各地建有许多鲁班祀所,分别称为鲁班庙、鲁班殿、公输子祠、鲁班仙师祠等,并定期举行“鲁班会”。清代北京正阳门外的公输子祠有大殿一座,殿内三尊牌位,“先师公输子鲁班之位”居中,“增福聚宝财神之位”、“福德正神土地之位”居左右。在现代,一些老工匠的家中常年悬挂鲁班画像或供奉木雕鲁班像,每月初一和十五两天要在祖师爷像前烧香。五月初七或说六月十三、七月二十一日是鲁班生日,这些行业的行会要集资做会,为祖师爷贺寿。在一些地方的祭奠仪式上,各人把一件工具放在神主牌前,焚化黄表纸,俗信纸灰落在谁的工具上,就是祖师爷向谁“赐巧”。

木匠分水木匠和旱木匠,俗叫“水作”、“旱作”。水木匠精于造船工艺,专门从事造船、修船和修造各种水上木器工具。旱木匠专门在陆地上干活;又分高木匠和低木匠,高木匠擅长建筑作业,低木匠只在地面上干活;又分为方木匠和团木匠,团木匠专门从事箍桶等圆形木器制作,方木匠又叫细木匠,擅长制作木器家具和木质工艺品。在一些地方,一般修房建屋的,制作粗重农具的,称为“粗木匠”,做细致家具又从事雕刻的名为“细木匠”。另有专做大车、小车的木匠作坊,名为“车铺”;专做棺材的挂招牌名“寿材店”。

木匠围绕工具有一系列习俗。木匠以通用的十大件为基本工具,即斧、锛、锤、锯、锉、刨、凿、拈、角尺、墨斗等。刨平板时,在案子上钉一个卡子(又叫牙子),俗叫“鲁妻”、“班妻”,相传当年鲁班推刨时,常常要妻子帮着把木板压住,妻子为腾出时间干家务,发明牙子来代替,所以牙子被称为“班妻”。墨斗的墨线一端扣一个小钩,俗叫“替娘闲”,又叫“班母”,相传当年鲁班弹线常要请母亲掐住墨线的一端,老母亲常常站得腿疼腰酸,发明这个小工具来替代,于是它就成了“班母”。用以蘸墨划线的“划齿”俗称“斩木剑”,通常是三分三厘宽应三十三天罡,或三分六厘宽应三十六天罡,最标准的是劈成七十二根齿,应七十二地煞,这样的“斩木剑”能辟邪挡恶气。若磨石两头翘中间凹,就会被同行瞧不起,所谓“磨石两头低,走遍天下无人欺”。平时对工具的装配、使用、放置规矩很严,如斧头的柄不能安装成满榫,表示谦虚。木匠见到装满榫斧头的人(很难见到),会千方百计给他出难题。木匠对工具的忌讳很多,如不准妇女坐在案头上,不准任何人尤其是妇女从工具上跨过。每年腊月三十下午,一些木匠一定要把所有的工具动一动,象征性地干点活,寓意生意好,一年干到头;过年时要在所有的工具上都放两棵葱和几片糕,寓意生意葱(隆)步步高。见刘兆元:《海州民俗志》,江苏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第463—469页。本节所引海州的例子均见于此。

木匠测验徒弟的手艺或者互相间竞争手艺高低时,有一道看似简单的传统难题:做一对条凳(又称“二人凳子”),一条仰放,另一条的四脚放在仰放的四脚上,倘八只凳脚相对,严丝合缝,则其人技艺堪称一绝。因为条凳装腿一律打斜榫,角度很难掌握准确。这道题目在匠人间广为流传。见山曼等:《山东民俗》,山东友谊书社1988年版,第320页。

泥瓦匠(或称为泥水匠)的祖师一说是鲁班,由他的二徒弟传下这门手艺;一说是有巢氏,因为有巢氏教民建房,传下了泥瓦匠这一行。为有巢氏做会祝寿是在七月二十三日。泥瓦匠自认是“上行”,就是皇宫也能上去,皇帝老爷的头上也能蹲。海州泥瓦匠上工干活,只有早晨上工前、晚上收工后才能洗手、洗脸、洗脚,吃饭时手上实在脏的话,只能用软草或干布揩一揩,不能用水洗。只要洗了手,就不能再干活了,“洗手不干”是瓦匠的行俗。

石匠供奉的祖师或为鲁班,或为女娲,或为盘古。石匠大多以鲁班为祖师,在一些地区传说是他的大徒弟,而另一些地区传说是他的三徒弟传下了这门手艺;一些石匠信仰女娲为祖师,传说女娲炼出石头又传下了打石头的行业;另一些石匠信仰盘古为祖师,认为自从开天辟地就有石头和石匠。石匠大致有三类:一是搞建筑的石匠,专门砌墙、造桥,能雕琢铣磨,制作各种精巧的建筑模型和艺术品;一是打制粗重石器的石匠,如打制石磨、石碾、碌碡、碓臼、石碑及牲畜食槽;一是开采石料的石匠,一般在山上作业。

石匠的重要习俗都与信仰有关。在浙江,石匠造桥,先要由地方上有名望的人出面祭拜天地,石匠工具要统统供在桌上,再供三牲、酒菜祭品,祭祀时要由石匠念:“万古千年,行人安全”等吉利话,然后动工。桥造成后要摆“圆桥酒”。浙江石匠采石先要用香烛纸马请过山神土地,然后动工见浙江民俗学会编:《浙江风俗简志》,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69—70页。。海州石匠还崇拜“山神”和“石婆婆”,在正月初一或初二敬山神,带领全家男孩到山神庙放鞭炮烧纸磕头,或在采石工地,或在附近的奇峰异石前烧纸磕头。烧过山神纸后人人都用锤钻在石头上敲打几下,意为山神受过香火,允许开山打石了。正月初十日是石婆婆的生日,所有石匠这一天不能拿钻锤,不能靠石物,传说石婆婆平时是闭着眼的,任人敲打转动,生日这天眼是睁开的,谁动了石头就用针把谁的眼刺瞎。“石匠不打名崖”,是石匠行业内的俗规,人们相信凡是奇峰异石或有什么名堂的石头,都是神仙造化,不能敲打,更不能毁坏。

砖瓦业所奉之神有鲁班、老君(源于用火)、窑神、土地公公(源于用土)等,其中只有窑神是该行业特有的。海州的窑神是女性,名姚光,传说她为了使人能有砖瓦盖房,裸体示意如何建窑、装窑、出窑,目的达到,羞于见人,正月初五日上吊身死,后人奉为窑神。窑工烧窑点火前都要祭神,如在海州祭祀女神姚光,在浙江祭祀鲁班。浙江嘉善的仪式是:在窑门一侧贴上印有鲁班像的神纸,在窑门前叠几块土坯为桌,供一个猪头、一只鸡、一条鱼,俗称“六眼”。供品共有六眼,土窑也是六眼(窑门、烟囱、顶部加水处、观火洞和窑底两个洞)。人们在大师傅主持下焚香、燃烛、斟酒、叩拜,然后点火,事后一起将供品吃掉。参见金天麟:《嘉善窑工习俗初探》,载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编《吴越民俗》,复旦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139—141页。

砖瓦先有制坯工序,一部分土坯要雕上吉祥物,例如:竖的一面有方胜图案;特制的砖上有龙、如意、万年青等图案;花边瓦当上有牡丹,万年青、蜈蚣等图案;滴水瓦上有蝙蝠、双龙抢珠、长寿字等。也有一部分土坯要做成吉祥物,如龙砖、屋鸡、龙嘴脊瓦等。屋鸡砖必定砌在做官人家的屋脊上,普通人家使用被讥为“草棚上装屋鸡”。

砖瓦业的窑工分为“正伙”(大伙)、“皮伙”(二伙)和“打杂”(三伙)三人。以正伙为主,只有正伙可以动“葱”(意为窑的火门上的砖,随着火门上砖的增减,窑工在此掌握火候);皮伙只能添加燃料;三伙是替班,临时代替。他们三人一天分为四班。窑工一般穿蒲鞋,脚板上有一块厚厚的“盖脚布”,腰扎一个围身,用稻草绳拴住。装窑和出窑时,窑师傅只用一个肚兜,不穿裤子。烧窑的忌讳在窑内小便,忌讳妇女进窑,据说犯忌讳就会烧出夹生砖瓦。

二、五金类行业习俗

五金类是指金、银、铜、铁、锡业,这些行业在民间常见的是铁匠和小炉匠。小炉匠又称锢炉匠,即锔盆锔碗、补锅及钉焊各类铜铁器的匠人,有的称为补锅匠;其他诸匠利用冶铸锻打等工艺制造金属产品。这些行业供奉的神有李老君、女娲、饿佛、尉迟恭、火神、邱处机、弘忍、吕洞宾等。信仰李老君的最普遍,“铁匠”信奉的祖师是李老君,称其为太上老君,铜匠、锡匠、银匠等均以铁匠为师兄弟。一些匠人信奉其他的神有其自己的说法,如补锅匠奉女娲为祖师的理由是补锅像女娲补天;奉饿佛为祖师一说是因为饿佛让人饿,才用得着锅碗瓢盆,一说是因为锅没补好就要挨饿,所以奉饿佛。

一个地方的铁、铜、锡、银诸匠每年做会祭祀祖师,或联合在一起,或分业、分师承设会堂。江苏海州诸匠在二月十五日为祖师爷李老君祝寿,俗叫“做寿”、“做会”,前后要停业三天,不准烧炉动锤。正式会期又叫“正会”,全行业的老老少少,站立在画像供桌前,由会头或辈分最高、年龄最大、手艺最强的“老师爹”训话,说明为祖师祝寿,要不忘祖师的恩德,不得糟蹋祖师遗风,不得违犯行规,要尊敬师傅师叔,师兄弟要和气,师亲道友要讲义气等,有的重新讲行规行俗,叫做“立规矩”。参拜结束,全体入席,边喝酒边谈心,有的尊师训徒,有的交流技术,有的赔个不是,解除宿怨,搞好团结,直至尽兴而散。有时做会期间举办技术比赛,事先支好红炉,由会头主持,统一打造某一器具,比速度、比造型、比淬火(俗叫“钢火”),优胜者得到很高的荣誉。

铁匠营业的地方称“铁匠铺”、“铁匠炉”、“红(洪)炉”、“炉坊”,专门打马掌铁的则称为“驴蹄子炉”、“蹄庄”。流动营业的,三个人,一辆粗重的独轮车,载一炉、一风箱、砧锤等工具,并行李炊具,行行止止,一年半载才回家一次。

铁匠的行规、行俗多而且严,所有铁匠家的炉子都要支在门的左前方,俗叫“上首”,表示对李老君炼丹炉的尊重。干活时不用口呼唤人,只要师傅或年长人拿小锤在砧子尾巴上连敲两下,徒工们就要赶快跑到炉前;师傅或大铁匠执小锤,打在哪里,徒弟执大锤跟着打在那里。铁匠特别珍爱自己的手艺,所制产品必打上印记。平时不准任何人坐在砧子上,尤其忌讳妇女坐在砧子上。从年三十晚上到正月初五,每天早、中、晚要在炉内烧三次香,炉子上要贴红字方“黄金万两”,风箱上贴红对联“风吹炉中火,铁红变黄金”,每件工具上都要放些钱(俗叫“压钱”)。正月初五开炉,海州铁匠这天只打两根钉子,俗叫“元宝钉”;若正巧有修船人家来买这两根元宝钉是铁匠最高兴的事,“开炉就见元宝钱”,不仅两根钉子只象征性地收点钱,还要把买钉人请到家酒饭招待。对第一个顾客十分客气,价格要得很低,只要做成一笔生意,“开门大吉”了,就高兴地收摊回家喝酒;如果没有人到摊前买东西,就是全年生意不好的兆头。铁匠最喜欢有人来买打棺材的用钉,无须讨价还价,给多少钱都行,因为对铁匠来说,一定要成交,卖出去是发财的喜讯,铁匠少收了钱还很高兴;卖不出去就很晦气。

铁匠有一套职业交往习俗。其一是行业内的交往习俗。铁匠讲究“人不亲艺亲,艺不亲锤把子亲”,对本行内的人十分义气。按行俗,不相识的同行人来到铁匠铺内,开始不能说话,待打铁时,外来人拿起锤帮着打两锤或三锤,表示本行人来此投师访友,直到“一火”打完(铁烧一次打到一定程度不能再打,俗叫“一火”),放下工具,主方热情问候,互叙师谱,再叙年齿,按师亲道友的长幼尊卑相称,留下酒饭招待,外来人无论在家闲住多少天均不得慢待,临走时一定要送些盘缠钱。若有外来铁匠不事先拜访当地同行并求得允许,随便支炉开业,当地铁匠便叫其“野驴”,轻则打跑,重则将其全部工具没收。同行间不得私自看别人打造的产品,除了师傅和师叔外,无论相识不相识的同行人,只准本人拿着产品主动请别人看,要求指教。有礼貌懂行俗的人,就是别人请自己看产品,也要婉言谢绝。其二是行业外的交往习俗。铁匠行业在民间高于共事的其他行业。若遇建筑、造船等场合,铁、木二匠一起干活,吃饭时铁匠毫不谦虚地自己坐上席(上首),别的工匠不计较,但铁匠坐上席必须不洗手、不洗脸。其三是铁匠与道士的交往习俗。两者都奉李老君,传说铁匠是师兄,道士是师弟。道士化缘到铁匠门前,或平时经过铁匠铺前,要主动向铁匠问好;铁匠见了道士要十分热情友好,对化缘的道士不但要主动给钱,还要留下招待吃饭。参见刘兆元:《海州民俗志》,江苏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第458—463页。

铜器的使用曾经也很普遍,如家用铜器、钟鼎炉像铜器。北京还有一种铜器挑子,铜器挑子上拴系着许多水壶、脸盆、茶船一类的铜器,匠人走到哪里,就把铜盆的声音传到那里。所敲铜盆大多是“洗三”(是婴儿诞生第三天为其洗澡的习俗,详见本志第332页)用的宽边盆,大概是因为它的声音洪大。挑子上的铜器用钱买也可,用旧靴帽破衣服换也可,并代为修补旧铜器。有的自带火炉,当时修补,有的须带回铺中修理,都能按期修好送还,绝无蒙骗之事,是旧日北京商德的表现金受申:《老北京的生活》,北京出版社1989年版,第411页。。一些铜器的工艺要求很高,例如铜锣的生产就非常复杂,包括配料、化铜铸砣、锻打制片、剪圆成型、淬火、旋光、定音的过程。一面锣往往要经过万锤锻打,才能使铜片厚薄均匀、大小合格。最后“定音”的一道工序,必请老匠人上阵,执手锤在锣面上不断轻轻敲打,耳听、目注、寻找定音的一点点地方,找准之后,只要一锤两锤,一面新锣就成了。因此有“千锤打锣,一锤定音”的成语。山曼等:《山东民俗》,山东友谊书社1988年版,第322页。

三、生活用品类行业习俗

生活用品类主要有服装、用具、食品等方面的手工业,服装方面我们以印染和裁缝为例,用具方面以陶瓷业为例,食品方面以磨坊、酒坊、豆腐坊、油坊为例。

印染业以梅、葛二仙为祖师,尊称他们为“腊梅老祖”和“秋葛老祖”,常年在染坊的染缸旁设香案,供奉“梅葛二仙之位”的神牌,香案两边贴对联:“鹅黄叶绿鸡冠紫,鹭白鸦青鹤顶红。”逢年过节烧纸敬香,每年九月初九做会祭祖师。

近世民间多穿蓝色衣服,土法染蓝特别流行。一种是下大缸的土靛染布:置土靛于箩中,在缸水中淘洗,使靛漏下,再把碱和石灰加入水中,搅动缸水调成颜色深浅合适的染料,再行染布。第一次染出的是浅蓝色,晾干后再染一次就深一层,愈染愈深。由浅而深的颜色依次是“月白色”、“二蓝”、“深蓝”、“缸青”,最深的蓝色近于黑色,称为“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应是染坊中的经验。一种是染小锅的挑子走街串户染布,例如,北京有一种染绸缎挑子,每当秋冬之间的晴午,街头常有高亢而沉厚的货声:“染—唵,绸缎来哟!”手艺人挑着一个小担子,挑着颜料匣子、染衣锅和一根长竹竿。染成衣以件计价。凡讲好价钱的,手艺人即将染主所指定的颜色调好,先染一布条作为试样,主人认为颜色合意后,手艺人才染。染好后拧去水分,系于所带来的竹竿上端,在空中来回晃动以促其速干。干后验视颜色合适,才能付钱金受申:《老北京的生活》,北京出版社1989年版,第406页。。再一种是拷花布,又通称“印花蓝布”,农村曾经相当流行。其染法是:用皮纸透雕成各种图案,如凤穿牡丹、麒麟送子、狮子滚绣球、鲤鱼跳龙门、如意、八结、寿字等花纹;用黄豆粉、石灰作防染剂,刮印(俗称“拷”,浙西乡镇称为“浇花”,其作坊称为浇花坊)在白色的绸、绢、葛、麻和土棉布上,再将布放入染缸浸染,凡刮印防染剂的部位不染色,其余则染上色彩,形成印花图案。

裁缝业的祖师爷是轩辕氏,每年七月二十三日,全行业停止干活,为祖师做会祝寿,称为“轩辕会”。裁缝职业由一系列传说塑造了特殊的社会形象。裁缝有几样工具因传说而不同寻常:一支量衣服的尺,叫“三元尺”;一把烫衣服的熨斗,形如龙头;一根挂丝线的棍子,一头雕有龙头。这几样东西被说成是为皇帝做龙袍时封过的。只有裁缝可以用龙的图案,其他任何行业都不能用龙的图案。裁缝到顾客家中做衣服,都要把桌子摆在上首(即左边),因为这根挂丝线的棍子要摆在上首,这张桌叫“龙头桌”。如果有什么官员来,其他行业的人都要站起来,只有裁缝可以不站起来。

过去的裁缝,都是上门做生活。在办喜事(嫁女或娶亲)人家做活的裁缝须成双数,认为逢单不吉利。第一件活要做棉被或蚊帐,因为这两件东西既长又幅(谐音“福”)多。没有棉被和蚊帐,就做长袍和长衫,总之,先做长的东西。做衣服时,要在袖口上接一块布,取意“添福(幅)添寿(袖)”。做办喜事人家的衣服,主人都要给红纸包,到结婚之日,还要请吃喜酒。见浙江民俗学会编:《浙江风俗简志》,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69页。

陶瓷业是传统社会提供生活用具的最重要产业之一。因烧制陶瓷用窑,故陶瓷业所奉之神又多称窑神。窑神大致有两类,一是祖师神,如李老君、尧帝、舜帝、陶正、范蠡等;一是投窑神,以李老君为祖师的从业人员认为是李老君的一个门外徒传下了陶瓷业技术,新窑建成后,在窑门前挂李老君的画像,设香案祭窑,新窑方能启用。陶冶(陶瓷、冶铸)行业诸神中,地方性的神往往是投窑神或投炉神。投窑神的传说都有这样的情节:官府限令烧制某种特殊的陶瓷,但总是不成功,有女子(工匠或管理窑业的官吏之妻女)或工匠投身窑火中,特殊的陶瓷终于烧成了。于是,此人便被奉为本地陶瓷业保护神,如童宾、金火圣母即为投窑神。此外,还供奉与行业生产息息相关的土地神、火神。

在陶瓷产业发达的地区,陶瓷业往往形成一个利益群体。广东佛山石湾制陶业生意兴旺,曾有“小金山”之称,于是,形成“行”的制度进行利益垄断。其一,整个制陶业按不同产品类别分为24个行头,每行都设立行会,各行不能跨行生产。其二,新工人拜师入行要交入行费,款额分三等:第一种是父教子,凡父亲已入行,儿子要入行的,要交入行费12元白洋,分三年交清;第二种是兄教弟,即兄已入行,弟要进厂,要交入行费30元白洋,分三年交清,并要先做两年学徒;第三是从师学艺,即无父无兄在行做工的,要先交入行费480元白洋,学徒期为6年。见刘志文主编:《广东民俗大观》下卷,广东旅游出版社1993年版,第37页。

在20世纪20、30年代机器加工粮食兴起以前,南方人习惯碾米,北方人习惯磨面。磨制面粉出售的作坊俗称“磨坊”。磨坊业的人敬奉雷公老爷,认为抛撒粮食面粉是伤天害理的事,雷公会发怒行雷惩罚,或打死人,或使家中被天火烧,所以每年6月24日同饮食业的人一起到雷公庙烧香磕头,祈求雷公宽恕,俗谓做“雷公会”。开磨坊的本事在于精确识别小麦的出粉率,行家里手只要抓在手里攥一攥,就能断定一斗可出多少斤面粉。

酿酒的作坊称为酒坊或糟坊,酿酒俗叫“淌酒”,供奉杜康为祖师,每年正月开门淌酒时在作坊内烧香拜祖师。做酒是用甑蒸熟粮食,再发酵淌酒。凡以高粱为原料、用大曲发酵淌的酒叫“大酒”,多在城镇,其规模亦大;以高粱或大麦、地瓜干蒸饭,用酒药发酵淌酒的,叫“小酒”,工艺流程简单,乡村到处都有,中等以上家庭多于冬季以杂粮、碎瓜干淌一甑小酒,备全年自饮。酒的质量分“原干”和“花酒”两大类,原干不掺入一点水,花酒是掺水的酒,掺入的水俗叫“浆”或“花”,掺入一成水叫一个浆或一个花,最高能掺五个浆。卖酒时,要言明是原干还是花酒,花酒是几个浆。互不信任的要当场试验,方法之一是火烧,当场舀一小杯酒点火燃烧,原干可烧得一点不剩;方法之二是看站不站花,酒被晃动时立即泛起许多的气泡俗叫酒花,好酒泛泡多,停留时间长,俗叫站花。

南北各地乡间,差不多每数村必有一做豆腐的农户,清晨串村走巷,敲着木梆子卖豆腐。做豆腐要泡好豆子,用石磨推细,再用粗布包袱滤出豆浆,放于锅中加火烧开,表面结的一层皮揭起来为豆腐皮,叠起凉干即为腐竹。然后在豆浆中加卤水(或石膏水),豆浆即结为豆腐脑。最后,将豆腐脑舀进筐子里,收紧笼布,上以重石压之,挤去水,豆腐就成了。如果每舀一瓢豆腐脑就加一层笼布,并加更重的石头压出更多水,做成的就是北方人所谓“豆腐皮”或南方人所谓的“千张”、“百叶”。

民间食用油分为大油(又叫荤油,主要是猪的脂肪)和素油(从花生、大豆、棉籽、芝麻等植物中榨出)两大类。生产素油的作坊叫“油坊”。油坊业的祖师爷是尉迟敬德,除逢年过节敬财神外,每年冬春开榨均要在榨前烧香祭祀祖师。农村油坊多为副业,往往秋后开工,春耕大忙前收摊。榨油所余之渣压成的“饼”(如“豆饼”、“花生饼”、“棉籽饼”、“芝麻饼”),都是上好的肥料与上好的饲料。在山东,许多著名果品如烟台苹果、莱阳梨,欲其品味绝佳,非以豆饼为肥料不可。豆饼又称为“马参”,喂马则上膘有劲。芝麻油(俗称“香油”)的制法是:把芝麻炒熟,用石磨推为“麻汁”,收在大盆中,冲进开水,用木棒搅动,使油浮上来;然后悠悠摇动大盆,使渣与油分开,名为“晃油”。舀出的第一批油,其色清清,毫无杂质,是香油中的精品。乡间土法推香油的作坊一直生意不错,以其所产香油较机榨油的味道要好,作坊的人就打出“小磨香油”的招牌。山曼等:《山东民俗》,山东友谊书社1988年版,第31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