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7章
阳玥从兜里拿出装有小半水的玻璃小瓶,面向陈让。
“这是夏魁花露,擦擦会好些。你把手伸出来。”他说得自然。
“嗷…好。”陈让伸出通红的双手,将脖子也前倾些。她的脸虽不至同手一样,可也泛红着。
对面的人轻晃瓶身,几滴水珠飞出落在女生的手和脸上。灼热感散去,皮肤逐渐恢复。
“怎么样?”
“没问题了。”女生放下手挺直背,有些别扭地说了谢谢。
“是一号店要谢你。”阳玥语气十分客气,顺手将瓶子收好。
陈让抿着嘴,到底没吐出半个字。将腰间的聚魂萧递过去,说了声她先走了便反向离去。
他们离去没几分钟,大爷这边就响起敲门声,他昏昏沉沉起身开门。
“爷爷。”男孩冲了进去靠近大爷。
“你刚才打了电话又不讲话,打回又不接,他就非要过来看你。”后进门的大娘如是说道。
大爷神情恍惚对孙子说:“我没事,你先跟奶奶回家。”
小孩杵在门口不肯动作,有些担心:“爷爷,你怎么了?”
“没事儿,你回家去。”
“我不。”男孩依旧坚持。
“给我回去!”大爷语气变重。
“凶什么!现在也只有你孙子关心你。”大娘斥声道。
大爷用力拧着鼻梁上方,不一会儿就显出条红线,但没缓解多少闷痛,他烦躁道:“都走。”
大娘冷哼一声,拉着男孩往外走。男孩还不会如何适时表达关心,只是一直挣扎,固执的不愿离去。大娘不情愿又无可奈何:“他今天先在这里呆一晚,明…”
她的话被大爷打断,对方恼怒得很:“听不懂人话吗?”
“你有什么资格凶。”大娘不甘示弱。几包零食,几个玩具,几次游玩,一点压岁钱就得到一个真正关心他的孙子。又凭什么?
大爷阴恻恻地瞪过去,二话没说抄起餐桌上的茶杯就砸了过去,当时碎片飞蹦。
大娘躲避迅速,没伤着自己,却吓到男孩,他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们别又吵架。”
“别惹我动手。”大爷疲于应付,只想快速解决问题。
大娘把小孩拉到身后,上前一步:“你再敢打我试试。”
“闭上你的嘴。”
“呵,现在不装了?平常不老是在外面装老好人吗?我闭上嘴就没人知道你是个自私自利,在家里根本就不是个人吗?”大娘眼眶发红,胸膛起伏得厉害,压不住的委屈与愤怒。
她受面前这人家暴多年,儿子也没少能幸免。为了各种理由硬是熬到前些年才离婚,总算是摆脱了。可世界上的事真是说不清,明明是个以自我为中心,极度自私的人,把一点温情给了孙子,就那么轻易得到孩子的欢心。
她但凡想起在外人前端得一派沉默温和,所谓忍受她“歇斯底里”的指责和不满。在内稍有不顺,对母子二人动辄就是打骂,小到饭菜咸了,大的也不过是他们“反抗”被再打。他反倒落得个“好人”的称号,到如今都还有人如此说。一想到此,一想到这虚伪,叫人肺腑难受,恶心透顶。
“你他妈找死是吗?”
大爷眼神狠厉,扬起手作势要一拳打过去。男孩赶紧抱住他的腿,双手梏得紧紧的。
“爷爷你别打奶奶。”男孩呜咽着,他是很久没见这种阵仗,但没忘记过。
大爷收回手缓了会儿,语气冷硬:“马上回去。”他拉开小孩的手,自顾自地走进卧室,接着锁门。
大娘苦笑着:“真是瞎了眼。”她真是瞎了眼。不是没人说过,他家一心盼男,他娘偷偷溺掉过三个女婴后才得一子。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阿娘极度宠溺,事事都顺他意。见人唏嘘过他的三个姐姐个个勤快“听话”,命却苦得很,少了他娘各种不痛快的打骂,而他只是冷眼旁观。也多少听说他娘蛮横凶悍,鲜有人敢招惹,为了私事拿了柴刀砍死邻居,判了二十多年。父亲懦弱老实,在老婆被抓后才挺起“腰杆”。有贴心的人让她慎重,她却如瞎眼一般,视若无睹,被他展示出来的温和老实所蒙蔽。
“真是瞎了眼。”秦淼也说过这话。
杜默不去看大娘,转向男孩,觉得和当年的自己有些重合,不知所措,又不安害怕。不过她的情况要好得多,她爸只动过一次手。
本来宋明让她暗中跟着阳玥,以观摩实战增长经验值为主,必要时刻出手帮助为辅,但一定要跟得远远的。远到什么程度呢?能看见个人影就行。她是如实做了,可根本跟不上两人的速度,也就慢慢摇过去,刚好赶上这场家庭争吵。
她嘛,或许有些感同身受,就听了下去,同时也预防着。
待男孩和大娘离去,杜默就往外飞。才过阳台,她眼睛一转没多想往上层去了。来回没见到赵小飞,倒被躺在地上的一面塑料面具吸引住。她小时有过一面差不多图案的面具,后和他哥争抢,一人扯了一半走。
她悻悻然从房里出来,一个黄点咻地从她左脸擦过,直向下方楼层。她痛嘶一声,忙用手扇风,不出意外皮被擦破了。她折回大爷家,挨着房间找,穿进卧室就见一颗黄色“豆子”悬在人头顶,张大着嘴正在吸食大爷脖子上的“念”,两只眼睛还直愣愣地盯着她。
“念”被吸食完之际,“黄豆”的身体已则膨胀至乒乒球大小。它眨巴着嘴,闭着眼摇摇晃晃又慢吞吞地往外飞。
杜默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家伙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好奇心驱使下,她毅然跟上去。“黄球”打了几个转转,就东倒西歪,接着不堪重负似的直直往下坠。她条件反射去接,只慢了步,“黄球”落入花园里,沉闷一声,将土砸出了小坑来。
“球”是脸朝泥土的,某人就趁机去摸看上去又软又弹的圆圆球体,万万没想到竟是又硬又冰。她用手轻轻去拨球,发现好像又想错了。最后是双手并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黄球”翻转过来。她有些后怕地想幸好刚才没接到,否则小手不保。粗略估量,这家伙少说也有百八十斤。
“白玉,这家伙和你是同类吧?”
“不是个妖,是……”白色脑袋伸长出去,瞅着“黄球”来回打量。有些印象,可又实在想不起是个啥。
女生取下白镯,用力地戳着已抿成直线的眼睛和嘴巴,又敲了敲圆鼓鼓实质硬邦邦的肚子。
“你干的是人事吗?”白玉收回脑袋道。
不是他说的她是妖人,那管她干不干人事。杜默想怼一怼,就听见“黄球”肚子冒出话来:“哈哈哈哈,我养了他十几年,剩下的十几年当是报恩了。”
这声音癫狂又阴森,倘若没记错,是老太的声音。
“他当世上有不透风的墙,哪知有无名山,你说是吗?”
“嗯。”
得到肯定回答,老太撑起头对眼面前模样格外乖巧的少年又道:“是啊!那场大火我都一直以为是我一人所为,没想到他还先下手的,不愧是我的儿子!哈哈哈哈,有无名山他哪里跑得掉。”明明是癫笑着,语气硬是咬牙切齿的意味。
少年不说话了,忍着苦色绕至老太身后半跪着。无名山显现,压得他弯了腰,双手撑地。小山上少年拿着短刀,刀刀凶狠,将两个比他高些的少年,和位相差无几的小姑娘刺死。
他强忍着痛,死死咬着嘴,地面的石子儿都抓成粉末,却完全没有躺下的趋势。
“是啊,跑不掉的。”
白玉嘴里不自觉冒出了这句话,又像是想到什么,啧啧两声。
“什么意思?”杜默问。
“从头看下来,就那老头能如此反应,不觉得有些过了?不只是怕他娘,怕是知道了自己所做的不为人知的坏事,在地下藏无可藏,为必然要去无名山受罚而恐惧。
杜默咂舌,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些弯弯绕绕的事。她猜想“黄球”是吃了老太的“念”,才会发出她的“心声”。便又用白镯戳戳“黄球”,肚子,声音没有,而是响起几个饱嗝。
“黄球”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张开嘴咯咯笑了几声又说着好吃。面部表情可爱至极,声音却是男声,甚至有些说不出的猥琐,让人起了一身疙瘩。
“这东西不好惹,别等它醒来,快走。”
“好。”
杜默不自觉地双手互抹了几下,套上白镯就飞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