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失散
逃是没法逃了。
只一眨眼的工夫，斗气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船头，炸裂开来。
挨着船头边缘的几个水手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瞬间湮灭在那乳白色的光芒里。
附近有几个水手也当即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甚至整个船头都被炸成了一片片的碎木板，而船身也哗的一声，彻底散了架。
秦路和阿迪丽娜还算是幸运，在离开船头靠近船舱的地方，没有被那猛烈的爆炸直接伤到，但也被产生的推动力狠狠地撞飞出去，远远地抛到半空。
阿迪丽娜和秦路下意识地想要拉住彼此，但那爆炸来的太快太猛，两人还未抓紧便被那强横的力量分开，然后噗通落进海里。
疼！真的很疼！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猝不及防的秦路两人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地一头扎进海水里，当即呛了个半死。
而且即使有着海水缓冲，那股坠落碰撞的力量也把两人震了个七荤八素，差点晕了过去。毕竟阿迪丽娜是个身体孱弱的女人，而秦路更只是个孩子，体格上确实差了许多。
更悲催的是，秦路根本就不会游泳。
也幸亏现在洪波涌起，起起伏伏，秦路随波逐流，被海水抛来卷去，偶尔还能吸上一小口新鲜空气，不至于立马淹死。
可是，母亲呢？
秦路努力地睁着眼睛，想要寻觅母亲的踪影。
她有没有事？她现在在哪？秦路的心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
然而秦路现在已经是自顾不暇，他努力地挣扎着，但是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整个人都被动地被激荡的海水颠来倒去。
渐渐地，他的力气越来越弱，手脚越来越软，头脑也由于持续地缺氧而变得昏昏沉沉，最终，秦路彻底昏了过去。
只是在昏迷前，秦路眼前隐约地好像看到，远处一个朦胧的身影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踩着漂浮的碎木板，在一道道巨浪间跳来跳去。那身影的肩膀上，好像还扛着一个金发白衣的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秦路好像恢复了一些意识。
天空一片明朗，温情的阳光淡淡地环绕在周围，惠风和畅，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如往昔的时光一般。自己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摇篮里酣畅地睡着，而母亲就在自己身边，把那摇篮，轻轻地摇啊摇啊……
等等，母亲？秦路幕地睁开了眼。
天空，阳光，母亲，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潮旧低矮，有些黑乎乎的木屋子，而且还晃晃荡荡的。
环顾四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灰色陈旧阴暗的色调，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一股微薄的发霉的味道混着腥咸的海水的气息从鼻子底下传来。
有些经验的秦路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在一个船舱里，不过不是在原来的船上。
“母亲，母亲！”秦路慌了神，急切地叫着。
没有丝毫回应。平日里每当秦路唤着自己的母亲的时候总能得到她温暖的回应，但这次得到的却只有一片寂静。
秦路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下了床，一步一挪地向门口走去。
他现在浑身无一处不酸疼，哪怕连动动小指头，走两步这种小动作，都成了一种折磨。
但他全然顾不得了，一心只想要找回自己的母亲。
对一个已经失去了父亲的孩子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母亲更重要的吗？
秦路还未到门口，那木门先“吱”的一声被推开了。
秦路心中刚升起一丝期待，却在下一刻打破。
狭窄的门框外是一个低矮的中年男人，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下巴上满是红色的卷毛胡子，正是卡特尔大叔，哪有阿迪丽娜的半分影子？
卡特尔进门一看秦路巍巍颠颠地站在面前，似乎随时要倒，连忙扶住他，嘴上说道：“呀，看你的样子很不好啊，怎么就起来了呢！快回去躺下。”
秦路一把抓住卡特尔大叔的手臂，急切地问道：“大叔，我的母亲呢？你见到我母亲了吗？”
卡特尔双手僵了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悲戚，目光漂离不敢看向秦路。
半晌，才低低说道：“我们的船，散了。浪那么大，所有人都被冲散，不知漂到哪去了。我抓着一块木板，刚好见你昏迷着从我边上漂过，就把你捞过来和我一起，然后就被我们现在坐的这艘船救了起来。其他人……我不知道。”
秦路听完，怔怔说不出话来……
……
维多利亚港是多尔克公国极富盛名的一座海港，浪小水深，是天然的好港口。
整个海港虽然不大，但是一年四季皆可出入，而且此处鱼产极其丰富，引得周围聚居了大批渔民，所以这里每天停泊航行的大小船只不计其数，日夜川流不息。
此时的维多利亚港上，各种航船来来往往，鸣笛声、呼喊声连成一片，喧闹非常。
港上人流各式各样，有披甲执剑，身材魁梧的武士，有衣着光鲜，珠光宝气的商人，也有筚路蓝缕，蓬头垢面的乞人。
人生百态，可谓尽在于此。
但眼前的热闹景象，对于立在船头的秦路来说，却不能引起他半点兴趣。
秦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船头，虽望着前方却两眼无神，似有心事，眼底偶尔还流露出一丝悲戚神色。
“小兄弟！”卡特尔大叔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秦路转过身去，大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卡特尔大叔拍着秦路的肩膀，宽慰道：“别想太多了，你母亲那么一位美丽而仁慈的贵人，光明神一定会保佑她的！”
秦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卡特尔看见秦路这个样子，也想起自己原来船上的那群伙伴们。
他们中大部分都还是充满活力的小伙子啊，前天的这个时候，他们还在一起唱着歌，痛快地笑着闹着，可人生无常，现在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也不知他们中有几个运气好的，能保住一条命来。
一时间，卡特尔也沉默下来。
片刻后，还是大叔先从悲伤中回过神来，对秦路轻声说道：“小兄弟，我在港上也认识不少水手，等会靠岸后我帮你打听一下你母亲的消息，像她那样美丽的女子，如果出现在海港上，应该会有人注意到的。”
闻言，秦路眼中的神采才亮了几分，眼中带着诚恳，向卡特尔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多谢卡特尔大叔，还有一路上对我们母子的诸多照顾。这份恩情，秦路一定铭记于心，日后必当报答！”
卡特尔连忙把秦路扶起来说道：“严重了，严重了。当不起，当不起，呵呵。大叔也只是尽自己的一份心意罢了，说什么报答不报答呢。你们都是和善的贵人，受光明神庇佑，一定能母子团聚的。”
秦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中下定决心，卡特尔对自己和母亲这么好，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有所报答。
父亲秦军从小就教育他，大丈夫立于世，当有恩必报！
船靠岸后，秦路随着船上的众人下了船，来到维多利亚港。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异域风光。
这里的建筑风格和东大陆大相径庭，多数为石砖砌成的房子，都十分高大，而且街道也更加宽阔。
一扇扇落地窗边上，雕刻的花纹美轮美奂，充满着艺术的气息。
这里的人说的语言虽然和家里人一样，但是语调上却有不小的差别，让秦路感到有些好笑，而衣着的颜色也更加鲜艳亮丽。
总之，这里的一切在秦路看来都十分的新鲜。
卡特尔大叔带着秦路，随着一起下船的水手们来到一家小酒馆里，交待了几句不要乱走，就出去寻找港上熟识的朋友打听失散的同伴的消息。
秦路跟这些水手不熟，这些水手也不在意这个小孩子，只道是卡特尔原来船上落难的乘客，因此也没什么人招呼他，只留他独自坐在那里。
每个人都要了一大杯麦酒，用的是那种秦路从没有见过的，能装好几碗酒的特大号的杯子。而当侍者看向秦路的时候，秦路摇了摇头，除此之外，也没人问他是不是饿了，需不需要吃点什么。
这种冷落和忽视，是秦路从没有感受过的。
忽然之间，秦路感到自己和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地格格不入。
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却像鞋里的一颗小石子，一直横在那里，让秦路的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些不自在。
但是，这种不自在很快便被旁边的一桌客人吸引过去了。
在秦路右边的一张桌子那，坐的是几个衣着光鲜的骑士。
说是光鲜，其实也不过是普通的骑士轻甲，只不过打磨的光滑发亮，像是新的一样。这几个骑士年纪看上去也不大，围坐在一起，慢慢地喝着小酒，静静的交谈着，倒给人以一种斯斯文文的感觉。
这样的一桌客人，在别处或许并什么出奇的地方，然而在这样一个港边的小酒馆里，周围坐的都是粗布麻衣，穿着随便的粗鲁汉子，因此反倒显得另类而引人注意了。
当然，也只是引得秦路这样未经世事的小孩子注意罢了。
秦路正看着，忽然店门外传来一声呵斥：“好哇！你们几个竟然在这里！未经本公主允许擅离职守，我要告诉父亲让他惩罚你们！”
虽是呵斥，却听不出多大的怒意，而且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让人忍不住想再听一遍。
但那几个骑士听到这个声音却是一惊，连忙纷纷站起来，向着门口望去。秦路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声音的主人。
目光所及，是一个个头不大的小姑娘。这姑娘大约也才八九岁，一头金黄色的长发自然卷曲着，身穿一袭月白连衣裙，柔软的丝绸裙摆上嵌着的金丝勾勒出卷云图案，精美华贵，远远望去，仿佛光明神怀抱中的小天使降临了人间！
与她一起牵着手进来的还有一个东方的小女孩。那东方小女孩长发如墨，被一根发带简单地束着垂在背后，发梢随着女孩的走动而轻轻摇摆。也是一袭月白长裙，却只在腰上缠着一根丝带，其它再无任何装饰，隐隐有一份朴素的淡雅。
不知怎的，秦路突然觉得眼前一花，脑中一片恍惚。
但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只一瞬间便猝然消逝，好似刚才只是一种错觉。
秦路眨了眨眼，对这感觉并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