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石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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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盗墓贼尔虞我诈 无常爷义正辞严

昨日说到玄纶与黑白无常巧遇赏善罚恶七公,教训了几个人,又放走了几个人,诸君多引为快事。当下已交亥时,玄纶与无常别了七人,依旧向前赶路。走了一程,忽远远望见一滩篝火。玄纶问道:“二位看那是什么?”范无救踮起脚打望了一下,向玄纶说道:“好像是在挖甚么东西。”谢必安笑道:“料是在做些偷坟掘墓的勾当。”玄纶道:“我只听人说过,倒没见人做过,今日势要观瞻一观瞻。”谢必安从袖子里拿出一片叶子递给玄纶,说道:“这是一叶隐身草,公子把他含在口里,阳间人就看不到公子了。”玄纶听了,便接过来含在口里。

三人走上前去,果然那几人正拿着锹铲在地上打盗洞。玄纶数了数,总共是九个彪形大汉,听口音更像是关内人氏。九人正在手脚忙碌之间,忽听“砰”的一声,锹头砸出了几点火星,果然是碰着了甚么硬物。盗洞里的那人把手拂了拂石头上的尘土,隐约看见一级石阶。一人问道:“大哥,你看这里有些马脚。”一干人中看起来年纪最大的那人笑道:“果然是一间墓室,看样子还不小哩!弟兄们,手脚都麻利着点,爷们下半辈子的吃喝就指着这家主人的后事了。”说完,便领着众人一锹一铲下一级阶梯往下挖一层,然而挖了老半天还不见底。

玄纶看了在一边干着急,直把两只手搓来搓去。谢必安在一旁暗暗看在眼里,便小施法术,那九人便顿时感到两手力大无穷,把地上挖得个尘土飞扬,三丈下去已见了底,谢必安也收了法术。九人身上的力气一股脑被抽了去,登时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动弹不得。玄纶与谢必安在一边吃吃地偷笑,范无救去依然板着脸。玄纶便问范无救道:“黑无常,你不觉得这几人滑稽可笑么?”谢必安笑道:“他是个天生哭丧脸,好像谁都少了他钱似的。”范无救回敬道:“你不也是天生一副谄媚相,见着谁都跟见着老爷一样。”于是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吵闹起来,玄纶只是一边劝一边笑。那九人隐隐听见有声响,开始以为是风声,却越听越觉得是人说话声,而又看不到人影,便渐渐疑惑起来。还是大当家的有见识,领着九人齐刷刷地跪下叩头道:“山神爷,我们兄弟扰了您的驾,请您暂息雷霆之怒,听禀下情:我九人乃陇西人氏,只因意气相投,便义结金兰,虽不必刘关张建功立业,也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九人入京师为人雇佣,本想赚些银钱养家糊口,可恶那主顾拖欠工钱不给,小人们与他讲理不通,一气之下告上官府,叵耐这直娘贼预先打通关系,反把我等发配西北充军。小的们在押解途中侥幸脱逃,却苦没个营生,无奈只得做了这担买卖。小的们不是什么绿林好汉,只求摸来一二宝物换得下半生衣食无忧足矣,绝不敢杀人造反。还请山神爷看在小的们老实本分的份上高抬贵手,小的们改日再给山神爷烧纸上香。”正是:

有钱能使鬼推磨,先敬山神后拉货。

范无救因弄了一阵大风起来,那九个人更以为是山神爷显灵,越发伏在地上不敢动。范无救大声叫道:“本山神就看在你们几个小心侍奉的份上不予追究,然而日后的香火孝敬是不可少的。”九人连连磕头拜谢道:“一定一定。”范无救听罢,才把风又息了。俗话说“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此乃万古不变之理也。怎么讲?自古公人见钱,便如苍蝇见血,管你有理无理,先看有钱没钱。如何见得?好事者把当世不公之事编了一支小曲在坊间传唱:

国是海,家是川,海纳百川成千万。

餐风饮雪纳锱铢,尽入王孙铁饭碗。

不见圣人有何劳,但见腰间缠万贯。

侯是法,王是天,无法无天别犯案。

官员犯案保在家,平民犯案滚钉板。

王子犯法同庶民,十署衙门空一半。

官是石,民是卵,以卵击石找难看。

官官相护从古始,高低早在堂外判。

卷宗只在内庭宣,不知牢狱从何断。

生是弓,死是箭,开弓没有回头箭。

王侯将相真有种,好种只在几家转。

今生行善修来世,笑看苍生流血汗。

九人见风息了,便打起火把沿着阶梯走下去,玄纶与黑白无常在后面轻轻地跟着,不叫几人察觉。墓室可二丈余宽,只是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一阵阴风吹来,嗖嗖地吓人。老九颤栗着说道:“几位哥哥,我听着这风声,怎么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老大斥道:“住嘴,没用的东西!死人住的地方,难道还要阳光普照么?脑袋里一团浆糊!”老九被教训地诺诺连声,只索在后面紧紧地跟着,生怕落下一步便被鬼偷了去。走了二十步远,甬道已到了头。老二拿火把向前晃一晃,前面是一个棺椁,两边还有耳室,后面石壁上刻着一张巨大的人脸。

老四见了一喜非小,因向众人笑道:“诸位兄弟,依小可看来这主顾来头还不小嘞,我看像是有些油水的。今夜若是走运,莫说一辈子吃香喝辣,连嫖赌也不愁了。”老大点了点头道:“老四果然是进过学和孔夫子念过书的,见识比你们这群泥腿子强多了。老二老三,你们向左边探一探,老五老六,你们向右边探一探,耳室的东西多要拣几件好的出来,老四老七老八老九把棺木掀开,我今夜定要见一见这墓主人的庐山真面目。”玄纶见那棺椁虽大,却不似中原黄肠题凑的样貌,两边虽有耳室,却修筑简陋,比之先前所见的阶梯甬道有些虎头蛇尾的意思,心中甚是诧异,心说如此一番精心铺垫,不该只有这一点点东西才对。正是:

桂箧兰箱装破布,康庄大道过蓬门。

老四老五老八老九上去乒乒乓乓一阵把棺椁撬开,忽然一阵浓重的尸腐位扑面而来,尸液流得满地都是,老四老五干过这个行当尚难忍耐,老八老九直接扶着墙大口大口吐了起来,玄纶也干呕了几声,幸好被老八老九的声音掩盖住了。大当家的且不去管那些小喽啰,擎着火把就照过来。盗墓这行里有句俗语,叫做“左脚右肩”,怎么讲?原来凡是修墓的人,都喜欢把顶号的东XZ在这两个地方,耳室里的东西都比之更次一等。老大忍着恶臭用手翻了翻,只有一两件像样的金银器皿,其余都是铁器。老大忍不住骂道:“这些个不孝子孙,只知道把外面包得冠冕堂皇,里面都是些一文不值的废铜烂铁,真正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话音刚落,老二老三已经回来了。老大看他俩两手空空很是奇怪,便问道:“果真什么都没有么?”老二回话道:“小弟也算是鉴古的行家,一样样翻拣过去,竟没有一件能入得了眼的,更别说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了。”说话老五老六也回来了,两人手上倒是捧了好些瓷器陶器。老三笑道:“这二人倒收获颇丰嘞。”大当家的正在灰心丧气之际,见了二人竟像是得了回春丸一样两眼精光发亮,趋步赶上去迎住,小心翼翼地从老五怀里捧出一件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土,细细一看之下,却猛地往墙上一掼,只听“砰”的一声崩个粉碎,骂道:“你们这两个蠢货都他娘拿的什么狗屁玩意儿,把老子当叫花子打发呢!都给老子滚到一边去。”这两人满心欢喜却碰了一鼻子灰,双手一泄劲儿,把怀里的陶土瓷片碎了一地都是。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老大这一砸把个陶罐正砸在石壁上人脸的鼻尖上,墓室里忽然“轰隆轰隆”地直响,老九叫道:“不好,我们刨着了山神爷的命根,惹得他老人家发怒了。”老大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老八叫道:“不好了,地震了,快跑!”老四叫道:“好好的怎么会有地震,指定是触到什么机关了,弟兄们且站在原地不要动。”只见棺椁后面的地上裂开了一个小洞,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有井口大小,此时墓室的震动也渐渐减退下去。众人方才恍然上面不过是一处疑穴,真正的宝藏竟还在下面哩。正是: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众人乃纷纷夸赞道:“大当家的洪福齐天,命里注定要有这一宗富贵!”老大笑得合不拢嘴,说道:“托众兄弟的福,我等一世富贵,就看今日了!”说着,便叫取出吊篮把人放下去。然而众人互相推诿,谁都不愿意下去。诸君便要问,这富贵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如何没个人愿意去取?怪只怪诸君为人正派,不晓得其中的利害。原来但凡进洞之人,先坐着竹篓下去,再把宝物放在竹篓里拉上去,上面的人看拉得差不多了,就把洞口一盖,扬长而去。总而少一人来分,自己就能多分一份,所以往往有人背信弃义,做出此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来。然而下去的人也多存个心眼,一定要留一件最好的东西,自己抱着他一起出来,才能保全性命。只是偏偏有人宁可少一件东西也不愿多一双手,所以下洞大多是要置生死于度外的。君不见今日若发掘一个古墓,墓室里常有一两具新近的骸骨。何也?就是那下在洞里被坑杀的盗墓者。盗跖曰:“入先,勇也,出后,义也。”壮哉斯言也,果能成其为天下之大盗者乎?诗云:

展门生二子,一盗一贤卿。

莫斥盗无道,先察卿不清。

危言逼孔圣,驰骥等苍生。

五备由斯立,千秋大盗名。

领头的说道:“老八老九,你们两个下去。”二人跪下磕头道:“大哥饶命,方才我二人吃了一惊,到现在魂还没有收回来,两腿站着都直打哆嗦,如何还能下去?况且我二人见识浅薄,又不识得什么好坏,多是瞎耽误工夫,不如改请两位识货的哥哥下去,才取得这趟富贵。”大当家的心知这是二人的托词,然而二人说得在理,又看他二人可怜巴巴的,亦生出一二恻隐之心,便说道:“老六老七,你们两下去。”二人也连说脚软,不肯下去。再问老四老五,老二老三,都是一般推辞。老大恨恨地骂道:“难道要老夫我豁出一把老骨头下去么?”

众人见老大作色,都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做声。老大叹了口气,拣了一个角落坐下,其余人也三三两两地贴着石壁坐着,只是悉悉索索地咬耳朵,却生怕有什么话被旁人听了去,场面就这么僵在那儿。还是老四给出了个主意:九个人先立个誓,谁要是心里算计谁,就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然后做九个签儿,有两个写着“下去”,谁抽到谁就下去,再不许有什么推托,否则就算是对不起大家了。九个心里一想,九个选两个,未必就能选到自己,一狠心一咬牙就赌这一把了。老四便把身上的汗巾拿出来撕成九片,咬破手指在其中两个上面写了一个“下”字儿,又揉成一团放进一个瓦罐里搅了一搅。其余人看得明白,也都不多说什么。抽来抽去,是老二和老七抽着了,老二哼了一声说道:“老爷这回算是豁出去了,哪个孙子要是敢阴老爷,老爷做鬼也饶不过他。”老七是小辈,不敢撂什么狠话,只是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老七虽小,但这‘有仇报仇,有冤抱冤’的道理却是懂的。”正是:

未上月宫攀桂树,先防脚下撤云梯。

这竹篓是按一个人的身量定做的,老二催着老七先下去,自己才坐进来,末了还不忘叮嘱一句:“我在那边一摇铃可就得赶着劲的拉我上来,我最后可是要留一件宝贝防身的,不拉我上来,大家就谁也没有了。”上面七人纷纷说道:“只管聒噪些什么,方才都立过誓了,你还怕什么。”老二道:“立的什么狗屁誓,你们哪个没立过千百次,到现在还不是一个个都活得好好的,做婊子还要立牌坊,哄三岁小孩呢?”几人也不答话,只一寸寸把竹篓放下去。

老七和老二下到里面,二人不看尚可,一看简直吓一大跳。老七道:“奶奶的,这一马算是开眼了,小弟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哩。”老二冷笑道:“只怕你有命看没命花,咱们现在是替别人搂钱,给自己刨坟。一条小命捏在这几个畜生手里,我这后脊梁骨都发冷。”老七道:“难道这几个狗娘养的真敢把我们丢在下边?”老二一手拍着老七的肩膀,一手就地拾起一根金条藏在袖子里笑道:“小老弟,这金条是一分价钱一分货。义气?几分银子一斤哪?长点心眼儿吧你!”两人关了话匣子,把底下的东西一点点往竹篓里搬。装满了就摇一摇铃铛,上面听到声响就往上拉。老七把那篮子盯得死死的,就怕哪回吊上去就不放下来了。老二笑道:“小老弟,还早呢,就这点东西,还不够这帮穷孙子分的呢。”

拣了一会儿,老二说道:“差不多了,刚才那些就够花八辈子的了,我看还是赶紧上去的好,这鬼地方一刻我都不想多呆了。”老七巴不得老二说这句话,赶忙跳进竹篓里去扯铃铛,老二一把攀住绳子骂道:“没大没小,一边呆着去。”老七性子软,只得跨出来站在一边看着老二吊上去,还在底下喊:“二哥,上去之后千万记着吊我上去。”老二更不回话,自己胸口里也是扑腾扑腾直跳,只等升到洞口才把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下了。上面的人不知道竹篓里拉的什么东西,见是老二上来了,皆埋怨道:“还有好多,怎么也不一起拿出来?”老二跳出竹篓,抽出腰刀一下把绳子斩断,那竹篓“嗖”地一声落了下去,传来一声闷闷的回响。

老二笑道:“哥几个省着点花,一辈子够吃够用了。这不,现在一人还能多分一点儿。”老大用拳头顶了顶老二的胸口笑道:“老二,真有你的,大哥佩服!”老二一把把老大的手打开,轻飘飘地幽幽一笑道:“一会儿哥几个分了东西就各奔前程,这辈子再也别见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都不是什么好鸟,凑在一起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呢!”这时八个人倒是齐刷刷地点头称是,只有老七在下面哭着哀求道:“大哥二哥,快拉小弟出去,小弟一分银子也不要了,只求不要老死在这个鬼地方,求求哥哥们快拉我上去吧!”老大向下叫道:“老七,对不住了,偌大的地方够你睡的了,逢年过节哥几个会给你烧纸的。”老七自知被算计了,便撕破脸面在底下厉声骂道:“一帮狗操驴日的龟孙子,快拉老爷上去,方才咱们可是发过誓的,天地良心,小心老爷告到阴曹地府,要了你们的狗命!快拉老爷上去!”老二笑道:“老七,我适才都同你讲过了,拜把子、讲义气什么的通通如同放屁,怪只怪你心眼儿实诚,底下还有些金银,你好生守着,过些日子我们来取的时候会给你找个好地方的!”

老七犹在下面大骂不止,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都一阵狞笑,只有老八老九转过来跪在地上,一人抱着老大一只腿哭道:“我二人情愿一个铜子板也不要,只求大哥顾念结拜之情,设法将七哥拉上来,我三人下半生做牛做马服侍哥哥也是甘心的!”老大一边一脚把两人踹开,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跟着我这么多年都没些长进。再哭再闹,我把你两个也扔下去给他作伴!”二人闪在一边不敢做声,老大喝令用麻袋将东西一件件都装进去。正是: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范无救见此情景早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将欲发作起来。谢必安把他按住,却略施小计,把棺椁里那具古尸驱动起来爬出棺材,在外面乱蹦乱跳,吓得八人魂飞魄散,撒腿就要开跑。范无救却在跟前设了一道气墙,八个人撞在上面就被弹了回去,方才知道是遇鬼了,便连连跪下向尸体磕头道:“山神爷,小的们不合贪心动了您的东西,只求放我们出去,一点东西都不敢带的。”玄纶锐眼瞧时,老三还在把金条往靴子里塞,只是心里暗暗好笑。

范无救厉声说道:“尔等奸猾之徒胆大包天,竟敢私入古墓盗取财宝,该当何罪?这一当暂且不论,乃敢背信弃义手足相残,尔等以为天地可欺么?还不速速把老七拉上来!”老大答道:“绳子已被那天杀的老二斩断了,如何还拉得上来?”范无救道:“每个人都把腰带解开系起来,定要把他拉上来,否则就把你们通通丢进去,永世不得再见天日!”几人赶忙依言把腰带凑了条绳子放下去,老七还独自守在洞口叫骂,见有绳子下来就跟得了救命稻草一般,向上叫道:“多谢各位哥哥搭救,只要拉我上去,怎样都使得,都使得!”老七上来之后,第一件就是磕头称谢,其余几人都讪讪地不敢答应。玄纶忍不住开言道:“你自个儿都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银子,真是缺心眼儿。”这一说话不要紧,嘴里的隐身叶掉出来便显了形。九人见了玄纶,赶忙跑过来在跟前跪下磕头求饶。黑白无常见玄纶显了形,也跟着显了出来。

九人看见玄纶是个温润谦和的书生模样还不甚心慌,蓦地见了黑白无常的尊容,登时便吓得魂飞魄散。玄纶道:“诸位莫要惊慌,这是阴司的黑白无常。”老三谄媚道:“二位老爷的相貌真跟庙里头塑的是一样一样的,小人是时常去给老爷上香的,不知二位老爷可认得在下?”范无救斥道:“用了你的香,老爷我现在都觉得恶心。”老三本想套个近乎,却被范无救一句话赶了回来,只得老老实实跪在一边。谢必安道:“今日既然撞上就断无不管之理,我欲拿他到阴司里去审问一番,公子以为如何?”玄纶点头道:“甚好。”那九人听说要到阴司审问,先是叩头不止,后又互相埋怨起来。范无救道:“阴司里自有公论,岂容得尔等在此大放厥词!”便从腰间抽出一个小瓶,嗖地一下便把九人的魂魄收了进来,只看九人的肉身霎时歪七倒八瘫了一地。谢必安道:“我等先送公子到庄口,再去阴司里复命。”三人上了阶梯,黑白无常乃回身将土掩上,再把玄纶一直送到庄子门口才拜别而去。《庆宣和》词云:

恩怨随风有往还,算尽机关。

可笑人间看不穿,浩叹,浩叹。

今日夕阳已斜,话说至此散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小子明日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