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石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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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玄纶留宿酬知己 漪纹赴死作花神

昨日说到梅香带着潇潇去园中闲逛,这里玄纶在屋中和漪纹叙话。玄纶细看漪纹容貌,腰肢纤细,肌肤莹润,柳眉杏目,粉颊樱唇,娴淑窈窕,宛若天人,不禁暗暗赞叹,又深深惋惜。漪纹道:“敢问公子姓字。”玄纶通了姓名,漪纹道:“小女漪纹,在江边偶遇公子,羡慕公子文才,故而邀至寒舍相见。不知公子为何从江南游历到此?”玄纶道:“只因科考失意,出来散心。”漪纹道:“如此,家中新妇岂不寂寞?”玄纶道:“小生年少尚未婚配。”漪纹笑道:“想也必是定下一门好亲事了。”玄纶沉吟不语,只是微微叹息,漪纹心知其中必有曲折因由,然而此时就问,玄纶必不肯说,便笑道:“不如请公子先听听我的故事如何?”玄纶道:“小生洗耳恭听。”漪纹叹道:“我家祖上本是前朝贵胄,只因气数已尽,失了江山,小女无奈没入官籍。每有官员来此,必要出席陪酒,唱歌献曲,晚上还要陪着恁个些脑满肠肥的腌臜畜生厮混。我每每要寻短见,都被梅香劝下,说早晚总能遇见个爱惜自己的可心人儿。到那时脱了官籍,随意去哪里隐居也好,因此隐忍苟活。前年有个王爷南巡至此,贪恋小女颜色,便收为外宅。我虽感念王爷救焚拯溺之恩,然而并无与其双宿双栖之心。这王爷一年之中只来此一两次,故我逐日只能看江景解闷,只望能遇见个体己人。等了竟一年有余,天幸今日遇见公子,偿我心愿。”说着一双美目便看进玄纶眼中,玄纶观之流连不已。正是:

檀郎可解卿卿意,万绪千愁不语中。

试问诸位,自古以来的鲁男子、柳下惠能有几人?玄纶在水亭边遇见漪纹,虽是隔着帘子朦朦胧胧,然而听到他和诗时心中便起了爱慕之意,此刻方知漪纹有如此坎坷的身世,怎能不对之倍加怜爱?在座诸君若有一人能心如止水,坐怀不乱,小子便立刻收拾了这书摊,以后誓不相见。哎,所谓红颜薄命,莫过于此了。玄纶从袖子里拿出一方手帕,递给漪纹。漪纹拭了泪,把手帕展开,看那上面一对凤凰若即若离,东西相顾,便说道:“这恐怕就是公子的故事了吧?”玄纶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小姐说了自己的故事,我若不说,便是不敬了。既然小姐提到这块手帕,我便从他说起罢。”漪纹用手托着下巴,用心听着。玄纶道:“这方手帕原是我离乡出游之时,邻家的一位小姐赠我的。我自幼与他青梅竹马,两家虽未言明,但都道日后会结为亲家。后来我科场失意,离家出游,三年五载,不想误了他的青春,便教邻君为之另择佳婿。如今看到这方手帕,动辄便念及昔日之事,每每感叹不已。人生如轻尘弱草,想来常教人扼腕叹息呀。”漪纹叹道:“你我都各有衷情不能常对人言,今日相逢也属有缘,不如我陪公子喝一杯吧。”玄纶提起昔日之事,也是无限感慨,正有借酒消愁之意,见漪纹这么说,便欣然应允。漪纹叫老妈子烫了一壶酒,又端了几碟小菜上来。

玄纶与漪纹边喝边聊,不觉亥时已经过半。潇潇此时正和梅香在他房中说话,潇潇见天色已晚,便对梅香说:“天色不早了,我该和公子出去投店了。”梅香道:“如此,我叫个婆子帮你去那厢问问。”便打发了一个婆子去,婆子来到漪纹房中,玄纶和漪纹正说得入港。婆子问道:“梅香姐叫我来问问,公子今夜可要在此歇宿?”玄纶道:“是了,我就在此歇了。”婆子道:“如此,老身去那边回话。”玄纶道:“且慢,我那小童是精明人,我写一张字条与你。”漪纹便收拾碗碟,铺开笔墨,玄纶趁着酒意,笔走龙蛇,写的是:今夜就此宿下,小童不必担心,公子自有分寸。婆子领了字条去,潇潇看到才认真。梅香笑道:“你瞧,你家公子也是性情中人。”潇潇道:“如此,我先告辞了。”梅香笑道:“这时候,外面哪还有店给你投?哝,旁边这屋子不是空着吗,今晚你就住那儿吧。”潇潇道:“也好,明日房金依例拜谢。”梅香笑道:“府上虽穷,也不少你这几个房钱。实话说罢,多少人想花钱见小姐一面,都叫吃了闭门羹。今夜许你住这儿,算是有福气了。”潇潇又问道:“王爷外宅,倘有生人进来,是否有些不方便?”潇潇道:“这些下人,得了好处便都做了哑巴。况且若是让王爷知道,撤了房舍,他们也要喝西北风去。”潇潇见梅香如此说,只得笑笑,去一边客房里睡了。

其实玄纶虽然酒量不济,然而相比女子还略强些。漪纹十分醉的时候,玄纶只有八分醉,神智还算清醒。漪纹道:“小女子不揣冒昧,自荐枕席,望公子不弃山野之姿,赐片晌之欢。交洽之间,莫学蝶浪蜂狂,且请怜香惜玉。”玄纶道:“姐姐盛情小生心领,然而我自谓孔子门生,又怎能做此悖礼之事?”玄纶把漪纹扶到床沿上坐下,漪纹笑道:“读书人就是迂腐,若非野合,哪有后来的孔圣人?”说罢,便头重脚轻,倒进玄纶的怀里。玄纶一手扶住漪纹的肩膀,一手托住腰间,只觉得漪纹腰肢纤细,体散幽香,如捧轻絮,绵软柔和。漪纹此时酒醉不醒,两弯细细的烟眉似蹙非蹙,薄薄的唇瓣一张一翕,像是在说些什么,又听不真切,惹得玄纶酒涌腮红,心中小鹿乱撞,不知如何是好。玄纶欲起身出门,却苦拔不动脚。玄纶愣了一会儿,为漪纹除下外衣,让他靠里面睡了,自己脱了外衣,背身向外面睡。诗云:

看破因缘万事空,今宵月下喜相逢。

难辞倾国花间意,礼义风流两折中。

第二日金鸡报晓,玄纶睁眼一看,自己竟然与漪纹紧紧相拥,登时吓了一跳。但见两人贴身的衣物都在,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漪纹早已醒了,见玄纶也醒了,便道:“阿哥乃真君子也!小女污浊之身,自然不配与阿哥行鱼水之欢,但能在这绣房的罗衾下共枕一宵,也算是前生的缘分了。”说罢,泪如雨下。玄纶一手揽着漪纹的腰,一手抚着漪纹的秀发说道:“小生所能为姐姐做的,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但请姐姐勿怪。”漪纹枕在玄纶肩上,只是不住地抽泣,把玄纶的衣襟都哭得湿透了。玄纶道:“其实论姐姐的相貌才学,小生又怎能不动爱慕之心?只是我今生矢志建功立业,报效国家。假若来世相见,我情愿与姐姐找个红尘不到的去处,男耕女织,长相厮守,永不分离。”漪纹呜咽着哭道:“只恐来世这花花世界当中,阿哥却认不得小女这中人之姿了。”玄纶看到漪纹的左臂上有一块朱砂痣,便道:“我胸口上恰好也有一颗朱砂痣,姐姐今生今世都在我心头,如何也忘不掉的。”漪纹道:“恐怕现在是一颗朱砂痣,将来就成了一抹蚊子血了。”玄纶道:“姐姐若不放心时,不妨沐浴更衣,重整妆容,静坐片刻,等我为姐姐做画一张留为凭证。将来死的时候在坟前烧化带到地府里去。”漪纹捂住玄纶的嘴道:“休要胡说,什么死不死的。”玄纶走出屋外,暗自神伤。诗云:

三声蚱蜢两声蝉,一夜西风入晓寒。

寂寞空庭松柏绿,紫薇花谢倚阑干。

漪纹便沐浴熏香,把箱底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拿出来换上,浅施粉黛,淡抹唇红,佩上玉簪耳坠,真个打扮得如瑶池仙子一般艳丽非凡。玄纶观之赞叹不已,便叫漪纹手持一柄团扇在屏风前站立,自己就伏在桌上画起来。玄纶把这一丝一线都描得极为仔细,直到中午才画了半身。这时候,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漪纹便叫进来,原来门外是梅香和潇潇。梅香从未见过漪纹打扮得如此鲜艳动人,便跑过去拉着漪纹道:“小姐这身妆容,包管愧煞了天下的女子!”漪纹笑道:“这小蹄子尽是满口胡言。”潇潇看玄纶在作画,便凑过去看。虽然只画了半身,却笔法细腻,神态柔和,看得出玄纶很是费心。漪纹道:“站了一上午,我也乏了,不如先用午饭吧。”便吩咐中午在花厅里摆饭,又嘱咐厨房多做几个好菜,再买些好酒来。

少时便满满地摆上来一桌好酒好菜,漪纹道:“江南至此,有千山万水相隔,今日我等能在此聚首,便是极大的缘分,明朝分别之后,不知今生还是否有再见之日。来世遥不可期,且人海茫茫,红尘万丈,想擦肩而过亦恐非易事,更无论相逢相识之谈。不如今日且趁着青山未老,庭树犹绿,先共饮一杯吧。”漪纹这一席话说得何其慷慨,玄纶也叹道:“人生本如沧海浮萍,任世事纷流飘荡而不能自持。今朝偶遇,明日又不知要漂向何方。萍水相逢,话还未来得及说,情还未来得及诉,便又要各奔东西。唯长记此情此景,在心中存个念想而已。古语云‘有缘千里来相会’,倘若来世有幸擦肩而过,已实属万幸,更夫复何求?”诗云:

莫道人间时日久,好花好景不常有。

奈何桥下孟婆汤,来世还能相认否?

用完了午饭,玄纶便接着为漪纹画像。一直画到晚饭前,终于画完了。漪纹接过来看时,画得着实精细,便笑道:“我看我还不如这画上的人好看。”玄纶笑道:“画得再怎么好,也终不如人好。”漪纹道:“你看这画上的人,永远都是这样年轻,也不会发脱齿落,人老珠黄。”玄纶道:“天道循环往复,若是可以长生不老,没几年就人人无立锥之地了。”漪纹笑道:“我才不想变成那个样子。”玄纶道:“这却没有办法了,除非是现在就死了。”玄纶说到这里怔了一怔,漪纹微微一笑道:“哪有人这么想死的。”漪纹推开窗户,见门外月色皎洁,便说道:“不如今晚我们去江上一边赏月一边喝酒如何?”玄纶道:“我方才也正想说呢,如此极好。”

漪纹便叫家人安排酒饭,先到江边的一只小舟里摆下。漪纹与玄纶来到梅香房中,潇潇正在那里和梅香说笑。漪纹笑道:“今晚月色正好,我们去江边吃饭。”梅香笑道:“自从嘉宾临门,小姐倒是好兴致。”漪纹笑道:“你这丫头,一张嘴真是让人又爱又恨。难得今晚有雅兴,你也穿得光鲜一点,呆会儿去我房中去挑一件好衣服。”梅香向玄纶深深福了一福,接着笑道:“如此梅香便托公子的福了。”玄纶笑道:“还是谢谢你家小姐罢。”漪纹道:“不许贫嘴。梅香,你把笛子也带着,我们好久不练,都有些生疏了。”梅香道:“是呢,好久都没有听过小姐弹琴了。”收拾停当之后,漪纹和梅香坐轿,玄纶与潇潇步行,一起往江边来。

这小舟并不大,将将容得四人坐下,再另摆一张小桌。今夜水静风淡,玄纶道:“如此,便不要船夫,我与潇潇来摇船吧。”漪纹见玄纶如此说,也觉得好。潇潇吩咐船工上岸去后,便与玄纶把船向江心里摇去。四人一壁吃饭,一壁说话,好不快活。玄纶道:“潇潇,你平日看了许多笑话在肚子里,不如讲一两个出来让我们乐一乐。”潇潇道:“好,那我就说两个应应景儿。说从前有一公人押解一和尚在客栈里歇宿,那和尚买酒把公人劝得烂醉,趁公人酒醉,将他头发剃了个干净,然后撒腿跑了。公人醒来,到处找不着和尚,一摸自己头上干干净净,大惊道‘原来和尚倒在,我却哪里去了?’”说得玄纶与漪纹主仆二人笑得肚子都疼了,都叫潇潇再说一个。潇潇道:“如此,我便再说一个。话说东坡学士总爱作弄人,一日东坡与佛印长老品茶,东坡有意作弄他,便戏言道,古人常以僧对鸟,比如‘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时闻啄木鸟,疑是叩门僧’。佛印微笑道,今日老僧正与相公相对。”玄纶与漪纹都笑得前仰后合,梅香也笑得合不拢嘴。玄纶道:“这都是《笑赞》上的,我也想起两个《笑林广记》上的笑话来。”漪纹笑道:“你也说来听听。”玄纶道:“说有一人的内人怀胎七月便产下一儿,其人怕小儿早产难以养活,逢人便问。某日与友人谈及此事,友人道‘这有甚事,家祖也是怀了七月就生的。’其人问道‘若是这等说,令祖后来毕竟养得大否?’”漪纹大笑道:“这人岂不是呆子么?”梅香笑道:“还有一个,快说快说。”玄纶道:“有一人担了一筐鹅去市上卖,因要小解,便把鹅放在路边,自入厕方便去了。有路过之人,用一筐鸭将鹅换去。少时卖鹅者回来,大惊道‘我去不过片时,怎么就饿得这般黑瘦了?’”漪纹伏在玄纶身上笑个不住,少时才解了笑,道:“这世上的呆子还真多。”玄纶道:“呆便呆些,他们的乐子可比咱们多多了。”漪纹叹道:“枉我也读了几年书,却从未像今夜这般快活过。”

梅香道:“小姐,你巴巴地叫我把笛子带来,自己又搬了琴来作甚?”漪纹笑道:“刚才只听潇潇与公子说笑话儿,我却忘了这茬儿。好久未练,不知能调宫商与否,今日且在公子面前献丑了。”于是漪纹便叫梅香吹笛,自己抚琴边弹边唱,其声婉转清越,玄纶听其歌曰:

春至柳丝裁,拂侬妆镜台。

花繁林鸟媚,渌水更徘徊。

檐下飞双燕,檀郎何日来?

仪容新未整,莫卷小帘开。

夏日芰荷风,点开菡萏红。

青蛙鸣翠叶,晓露湿花冢。

蝉噪虫声远,鸳鸯睡懒慵。

美人爱莲子,夜夜采芙蓉。

秋节起寒露,重帘光不度。

小园草木稀,又被风吹去。

冷月照清霜,寒烟浮绣幕。

游子何所之,独行无返顾。

冬来初见雪,毕落覆车辙。

秉烛挑灯花,奈何长夜彻。

寒梅立意贞,桃李竟相绝。

研墨展花笺,欲书又哽咽。

漪纹唱得凄惋清彻,哀转久绝,玄纶感叹漪纹身世艰辛,只是不住地叹息。漪纹唱完,把琴用力投入江中。只听“噗通”一声,便没了踪影。玄纶惊道:“小姐,你这是干什么?”漪纹看了看玄纶,笑道:“此琴再无力作清越之声,我留之又有何用?向日我常陪别人歌舞宴饮,恰如行尸走肉一般,今夜我方知歌舞宴饮之乐。枉我徒有十七春秋,想不到都是虚度光阴而已。而今而后,再也无朋友契阔谈宴之欢,唯有终日以泪洗面,坐待玉陨之期。”玄纶道:“世上的好男子……”漪纹道:“我心今生已属公子,不能更容他人。而我不能因一己私欲,使公子牵绊儿女之情,消磨义气。今生无缘,无奈也只有期之来世了,只望公子勿忘今日所言。”说罢冲出舱外,纵身跃入江水里,玄纶匆忙中只扯下一根披帛。潇潇赶忙趴在船头寻找,只是这茫茫江面,哪里看得见一丝踪影?梅香哭道:“我这一身都记挂在小姐身上,如今他去了,我一人在世上又有何意思?”说着,便拿着笛子翻身浸入江面,没了踪影。玄纶哭道:“只因我在水亭边多说了一句话,便牵扯出这样一段故事,害了两条性命,真是愧煞我也!”潇潇怕玄纶做出傻事来,赶忙上前抱住道:“公子再莫说这样话。其实他们主仆二人从容赴死,是真正解脱,强如留在人间受苦,又怎能算是公子之过?反而是公子帮了他们,助他们了悟因缘,早入轮回。”玄纶仍然大哭不止,哭到伤心处,竟然昏死过去。正是:

无情未必真豪杰,有泪如何不丈夫?

玄纶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是在自家船上了。忽然有几个公人模样的人冲进来,拿着衙门的令签叫拘玄纶与潇潇到县衙中问话。玄纶穿好衣服,又擦了把脸,便和潇潇向府衙中来。县令升堂问道:“昨夜有人家走失了女眷,你等可知情么?”玄纶一看,跪在旁边的正是当日开门的老婆子。玄纶便把昨日之事细说了一遍,县令将信将疑,又问道:“你说这主仆二人是自己投水身亡,可有凭证?”玄纶道:“未有凭证。”县令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道:“明明是你勾引了良家女儿去江中玩耍,欲行奸骗,女子矢志不从,无奈投水而亡,你竟敢在此耍赖。左右,与我拖下去重打!”玄纶叫道:“且慢。大人说我欲行不轨,可有证据?”大人道:“好好的,人家为什么要投水自尽?定是你逼人太甚,女眷宁死不从所致。”玄纶道:“大人既说是女眷,请问是谁家的女眷?”县令道:“这明明是……”说到一半,不敢往下说了。少时,有个家丁上堂,与县令耳语几句,县令转色道:“既然证据不足,当堂放人,退堂。”你道这家丁与县令说了些什么?原来此事传到王爷府上,他生怕经官处置难免要牵扯到自己身上来,便授意县令含糊了事,以防物议。可惜漪纹遇人不淑,至死也没个名目,岂不可悲?

这堂上耽误了半日,玄纶与潇潇出来时已近正午,二人便寻了个小店吃饭。正用饭之间,忽然看到城北一阵黑烟飘荡,街上行人奔走。玄纶抓住一个人问道:“这烟从何而起?”那人道:“芦花巷起大火了,京城王爷的外宅被一把火烧作了白地。”玄纶心中感慨,世风日下,竟然至此地步。回到船上,玄纶花了一下午功夫,抄了一部经卷,就火上烧了,算是为漪纹与梅香祈福。用过晚饭,玄纶便叫开船。玄纶因为心中不悦,独自站在船头看景。行船经过江上沙洲时,只见沙洲上两个盛妆华服的女子,一个弹琴,一个吹笛,观其容貌衣着恰似漪纹与梅香。玄纶忙教把船靠过去,忽然天上飞来两只白鹤,载着两个女子长鸣而去。玄纶观之怅惋不已,再问潇潇,则答曰渺无所见。玄纶闻之,即转悲为喜,悟之已成仙云。诗云:

小亭江畔喜相逢,浮香缱绻卷帘重。

今生来世两心照,欢聚愁离一曲中。

昔人已乘白鹤去,故事即随流水空。

今日雨来花又落,倩谁拾取葬残红?

今日夕阳已斜,话说至此散场,欲知玄纶前行何处,且听小子明日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