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韩碑[1]

李商隐在遇到令狐楚之前，主攻古文古诗。

此诗是李商隐现存最典型的七言古诗，一韵到底，声调古拗。

写元和时代的旧事，也学元和时代的文体。

元和天子[2]神武姿，彼何人哉轩与羲[3]。

誓将上雪列圣耻[4]，坐法宫[5]中朝四夷。

淮西有贼五十载，封狼生䝙（chū）䝙生罴（pí）。

不据山河据平地，长戈利矛日可麾。

帝得圣相[6]相曰度[7]，贼斫不死神扶持。

腰悬相印作都统，阴风惨澹天王旗。

愬武古通[8]作牙爪，仪曹外郎[9]载笔随。

行军司马[10]智且勇，十四万众犹虎貔。

入蔡缚贼献太庙，功无与让恩不訾（zī）。

帝曰汝度功第一，汝从事愈宜为辞。

愈拜稽首蹈且舞，金石刻画臣能为。

古者世称大手笔，此事不系于职司。

当仁自古有不让，言讫屡颔天子颐。

公退斋戒坐小阁，濡染大笔何淋漓。

点窜尧典舜典字，涂改清庙生民诗。

文成破体书在纸，清晨再拜铺丹墀[11]。

表曰臣愈昧死上，咏神圣功书之碑。

碑高三丈字如斗，负以灵鳌蟠以螭。[12]

句奇语重喻者少，谗之天子言其私。

长绳百尺拽碑倒，粗砂大石相磨治。

公之斯文若元气，先时已入人肝脾。

汤盘孔鼎[13]有述作，今无其器存其辞。

呜呼圣皇及圣相，相与烜赫流淳熙[14]。

公之斯文不示后，曷与三五[15]相攀追。

愿书万本诵万过，口角流沫右手胝。[16]

传之七十有二代，以为封禅玉检明堂基。

注释

[1]韩碑：即平淮西碑，碑文为韩愈所作。

[2]元和天子：即唐宪宗。

[3]轩与羲：轩辕与伏羲。

[4]列圣耻：安史之乱以来几代皇帝所蒙受的耻辱。

[5]法宫：处理政事的正殿。

[6]圣相：符合儒家理想的宰相。

[7]度：即当时的宰相裴度。

[8]愬武古通：指李愬、韩公武、李道古、李文通。这四人都是唐军的将领，在平定淮西之乱时立下功劳。

[9]仪曹外郎：指李正封、冯宿、李宗闵。这三人是参与平定淮西之乱的文官。

[10]行军司马：即韩愈。

[11]丹墀：皇宫中红色的台阶。

[12]“负以”句：底座雕成驮石碑的乌龟，碑首雕成盘着的龙。

[13]汤盘孔鼎：指上古流传下来的珍贵铭文。汤盘，商汤的沐浴用具，上有铭文。孔鼎，为纪念孔子的先祖正考父制作的鼎，上有铭文。这里是说，韩愈写的碑文，会像汤盘孔鼎上的铭文一样永世流传。

[14]淳熙：风俗淳朴和谐，指太平盛世。

[15]三五：三皇五帝。

[16]“口角”句：口角流出唾沫，右手生了茧子。形容反复诵读、反复誊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