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毛板船
武汉属长江中下游地区,煤的储量极少,开采更少。而梅山地区是丘陵地带,煤不但储量大,而且如前所述,到清乾隆以后得到了大量开采。武汉和梅山,一方是需求旺盛,一方是产能旺盛。一旦把运输通道打通,将是体量庞大的生意。两头之间在没有公路、铁路运输的情况下,唯一的通道就是水上通道:从资江过洞庭再经长江到汉口。这条水道几千年来就有人在走,但在船没有蒸汽动力、电力动力,只靠人力划动或顺水漂的时代,只能是小船或木排,运力相当有限。小船逆水而行的时候还得靠人力拉纤,纤夫背纤是众人熟知的动人情景。
有没有一种可能,顺水而漂,就能把上百吨的货物,漂到上千公里外的地方,而且安全卸货?这也许是许多梅山采煤人的梦想。但没想到,这个梦想也有成真的时候。
社会需求永远是技术发展的原动力。恩格斯说过,社会一旦有技术上的需要,则这种需要就会比十所大学更能把科学推向前进。
嘉庆二年(1797),新化洋溪船户杨寿江、罗显章试制成吃水浅、船肚大的船,这种船利于浅滩航行,比千驾船进了一大步。因为是洋溪人发明的,所以又被称为“洋溪船”。
“洋溪船”的发明和投入使用,推动了梅山小河帮的发展。因为资水在梅山境内汇集了上五溪、中三溪、下四溪的水,上五溪指:酿溪、小溪、球溪、麻溪、中连溪,中三溪指:化溪、大洋溪、辇溪,下四溪指:油溪、白溪、里溪、苏溪,下四溪除了苏溪与安化搭界外,其他三条溪都在新化境内。其实,这些被称为“溪”的,往往水流量很大,如“大洋溪”又被称为“大洋江”。有了“洋溪船”,运煤就方便多了。以前人们在山上采了煤,要想装到船上去,必须挑着担子,送到资江边的码头去。资江边上只有四个码头,邵阳资江码头,沙塘湾资江码头,新化资江码头(俗称大码头),游家资江码头(又叫大洋江码头)。这样才能把煤运到益阳、汉口去。
“洋溪船”的发明,使梅山人采的煤,不必远道将煤运到资江码头,因为洋溪船可以在这些溪中航行,把船停靠在溪边的码头,煤也只要挑到这些船上就行了。
经营这十二条溪水船的人,被称为“小河帮”。小河帮有的将煤从溪中运出来后,卖给了“大河帮”,也就是那些直接从资江码头发船到益阳、汉口的船商。
“洋溪船”的发明和使用,使梅山人吃“河路饭”的人猛增。用今天的话来说,“供给侧”极大地繁荣了。
但这又产生了一对矛盾:可供运到益阳、武汉的煤增加了,但运煤到益阳、武汉的运力还是没有增加。
煤,供不应求。
没过多久,罗显章和陈冬生又在“洋溪船”的基础上,制造一种重30吨的新型船,这种船叫“三叉子”,装煤专门跑益阳、长沙、汉口。
“三叉子”的发明,增加了煤的长途运输能力,缓解了供不应求的矛盾。
“三叉子”的运力小,虽然可以装煤从小河直接跑益阳、汉口,但因逆水行舟耗时耗力,一年依然只能跑一趟。
嘉庆四年(1799),洋溪上头的槎溪杨家边,一个叫杨海龙的船户跑运输折了本。回到新化后,他赊购了罗显章、陈冬生的“三叉子”船,运煤到武汉去卖,想以此赚回本钱,毕竟煤生意利润高。
这里有个新词“赊购”,所谓“赊购”,就是这个船已被杨海龙买了,只是杨海龙还没有付买船的钱。但由于是买的,不是租的,杨海龙对这条船有处置权。他要归还的是钱而不是船。
到武汉把煤卖完后,杨海龙望着那艘已经显得有些破旧的“三叉子”船,想到要请纤夫把这艘旧船拉回去,又要花费蛮多的成本,又要费个把月时间。刚赚到手头的钱又要投进去一大部分,他本来就做生意亏了本。这下他真不想再投入钱了。
怎么办?
杨海龙犯愁了好几天。
所谓活人不能被尿憋死,这话用到杨海龙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急于收回投资还债的杨海龙突然异想天开:这“三叉子”船的木板都有八九分厚,汉口这地方木材又贵,何不干脆把这船拆了,当木材卖掉?卖木材的钱也够买一条新船了。还节约了时间,回去又可以运一船煤到汉口来卖,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个大胆的想法一从脑海里冒出来,他就有一种茅塞顿开、豁然开朗的感觉。
当天晚上,杨龙海不禁为自己的想法兴奋得睡不着觉。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起了床,果断地把船拆了。由于造船的木板结实,又是杂木造的,卖了一个好价钱,略添一点就可以买一条新船了。
就这样,卖了船的杨海龙轻装回乡,比请人背纤拉船返回节省了个把月时间。一到家就把“三叉子”的赊账还了。
因为时间还早,他赶紧造条新船,准备到汉口去卖这年的第二趟煤。
一年卖两趟煤,这是当时的水手们想都不敢想的。
杨海龙的做法一传开来,在梅山众多的船户中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有了卖“三叉子”的经历,再次造船就有了准确定位。
在造船时就定位为一次性消费的船,只要把煤运到了汉口,就把船拆掉当木材卖掉。有了这个基本定位,造船的方法也就来了大的改进。
按传统习惯,无不力求造得坚固结实。尤其是“鳅舶子”,其船帮往往是用整根木头从中锯开镶就的(俗称船腊),船越大所镶的腊越多,载重30吨以上的一般要二到三根腊。其造船所需的都是硬度高的杂木板,如柏木板、樟木板、梓木板等,而且得刨光滑。船板的相接处更是得精心研入苎麻后披上桐油石灰,如此反复三遍方可。船造好后还要用桐油反复油多遍,之后每年都要油桐油维护。这样造的船非常昂贵,耗时又多,一条船相当于一户中等人家的全部家当。
杨海龙这下对船进行了革命性的改造。不用寻找价值昂贵的杂木,在冬天枯水期里从山中伐下油松木(新化人叫枞木),砍去枝叶,削掉树皮,粗锯成毛木方和毛木板拖到了山下的河滩上晒干。就用毛木方做龙骨,船板全部用八分的枞树板子即毛木板做,不用一根条木,既不刨削,也不铆榫,不安桅,不扯帆,不挂浆,也不刷桐油石灰,还不用苎麻塞裂缝,用毛里毛糙的方头马钉钉拢来,尾上安个毛木舵,边上再加上毛木橹,十几丈长,两丈多宽,可吃水四五尺,最大载重达到120吨,是原来“三叉子”的4倍。
真是想得出啊!
简直是异想天开!石破天惊!
为了让这个异想天开的创意变成现实,开工之前,杨海龙举行了隆重的敬神仪式。先从当地请来了口碑最好的掌墨师傅(主木匠),又选定了一个黄道吉日。
掌墨师傅帮杨海龙测定时辰开斧。只见掌墨师傅先从所备材料中选出三块宽度长度相等的板子平铺在地面,并在板子下面用圆木垫起,船头朝向上游。
然后,掌墨师傅来到船头处将杨海龙备好的供品摆定。供桌上摆着一块用开水焯过的勾刀肉(即猪腰腓肉,重近四斤),白酒(或水酒)三碗,雄鸡一羽,纸钱、香烛若干。
掌墨师傅点燃香烛,按天、地、河诸神之方位插好后,一手抓起雄鸡,一手拿着斧头,口中念念有词,最终说道:“此鸡不是非凡鸡,头又高来尾又低,杀了此鸡敬诸神,杀了此鸡避邪气……”然后一斧割断雄鸡喉管,将鸡血分洒于船头板和纸钱、酒、肉之上,再从鸡脖颈处扯下一把毛粘在船头板上。
仪式结束后,杨海龙给掌墨师傅封了六块银元,寓意六六大顺,掌墨师傅于是正式开工造船。
由于全部是用马钉,又没有细活,很快就造好了。
在最后安定龙头方板时,杨海龙同样备三牲供品,用于敬献鲁班先师与河神,祷祝毛板船下水后,能一帆风顺,创造财富。
毛板船造好后,围观的人群络绎不绝。议论,说长议短。也有人耻笑:“你这也叫船啊?船上一根杂木也没有,经得起风吹浪打?”
“这哪是船啊?这压根就是毛木材!这样的‘船’,节省是节省了蛮多,但这样的船也能下河?还能装载这么重的煤?也能吃水?”
“杨海龙,你是想赚钱想疯了吧?想出这样的歪主意。船里这么多这么大的缝,你塞都不塞,只怕你船还没到汉口,煤早就没得看的了!哈哈!”
“杨海龙,你这八分厚的毛板子,到河里要是碰到了礁石,不就等于鸡蛋壳碰到了石头——一触即散?”
一些舵工师傅、水手也来取笑杨海龙:“杨老板,你这破天荒的毛板船,只怕没人敢帮你开啊?你自己一个人开吗?”
面对大家的议论、讥讽,杨海龙早就有心理准备。他知道,自古英雄多寂寞。英雄不是靠跟别人辩论出来的,而是靠自己把事情做出来,做成功。这样别人自然会敬佩你。英雄惜英雄,是不以成败论英雄的。但百姓是以成败论英雄的,只有把事做成功,做漂亮,别人才认为你是英雄。只有勇敢、孤独的远行者,才能成功。
但杨海龙也不喜欢装高冷,有什么话他就认真地跟别人解释:“兄弟们,别看我这船有缝,可是不会漏煤的。煤见水后会产生一种张力与重力,而油松木浸水发胀后会产生一种张力,一齐挤压船板,就能全部把毛板之间的缝隙堵住的。”
旁人一听,先是一阵沉默,既而慨叹道:“杨兄见多识广!”
“杨兄是个秀才,有学问,佩服!佩服!”
但船工们还是议论不休。有人问:“杨老板,驾着你这样异想天开的蛋壳一样的船,在滩多水急的洪水期里走一遭运煤,不亚于穿一回生死难卜的阎王殿吧?万一触礁怎么办?资江河上可是险滩多呀!”
船工一问完,众人都望着杨海龙,看杨海龙如何回答。
杨海龙不急于作答,连抽了几口老旱烟,又慢条斯理地把烟斗的灰在石头上磕掉,这才扬起头,笑了笑:“兄弟,我反问你一句,你驾着那些厚厚的用杂木造的船,莫非触了礁还有救?”
被问的人顿时哑口无言,现场一片沉寂。
杨海龙吧了一口烟,老谋深算地说:“船是用来航行的,不是用来触礁的,如果触礁,任何船都是一样的结果啊!”
那船工顿时满脸通红,无言以对。众人无不点头称是。
杨海龙继续说:“关键不是看你驾什么船,而是看你有没有高度的责任心,看你这个团队的协作能力,你如果掉以轻心,再多的船也不够你毁。只要你坚守一条原则,始终沿着航线不偏移,这船一样能够到达目的地,跟其他的船没有什么两样!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相信有人会上我的船!我要打造一支团结一心、专心尽责的团队,我相信我的团队一定能够规避风险,每次都能成功抵达目的地。”
不少人点头佩服,有的人赞杨海龙精明。有位老者感叹道:“驾咯样(这样)的毛板船就是玩命,但要是不舍死闯出条路,煤就埋死在山里,山里人就只能眼睁睁守着天赐的宝物过穷日子,谁甘心永世守穷?所以这蛮也是不得不霸呀!杨老板有远见,有学问,佩服!佩服啊!”围观者无不点头或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
船长46米,宽达4米,高3米左右。其船头称龙头方,依次为剪子仓、将军仓、前踩仓、二踩仓、正踩仓、桅杆仓(即立桅杆的地方)、进门仓、龙仓、太平仓、斛仓(船难免会漏进水,此是用于往船外舀水的专用仓)、困仓(睡觉)、火仓(生火做饭的)、中八尺、后八尺、舵洞眼等。从进门仓到火仓用竹篷罩着。
接下来就是装煤。要让船装煤容量达到最大化,才能达到利润最大化。
马克思说,资本一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充满血和肮脏的东西。这是从批判资本的角度来说的话。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毛板船也逃脱不了这个规律。毛板船一来到世间,就是逐利的,就是冒险的,就是有船毁人亡的。有很多家庭因为毛板船而发了财,也有很多人因为毛板船而家庭破碎的。
毛板船装船分上下两层,两层之间用杉木板隔开。请注意,整个船体用的是枞树板。这种板是有油脂的。而毛板船装煤中间的隔板则是杉木板,杉树与枞树不是一种树,杉木板比枞树板更轻,这是为了减轻船的重量,杉木板只起隔层的作用。
毛板船停在河的正中间水深处,从岸上到河中间,架了一条简易的木桥。
装了一层后再用石硪打紧。
石硪是用石或铁制的打夯工具,呈圆盘状,近边缘处有多个孔,以穿绳。使用时多人持绳,一人领号并掌握方向,众人拉绳使其反复提起、落下,将松散材料夯实。我小时候见过的石硪都是石制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是新化大修水利的时候,到处可以看到人们修堤坝。修堤坝时,四或六或八个人呼着整齐的口号,抬着重重的石硪,颇有节奏地一石硪一石硪地打下去,被石硪捶打过的地面,又紧又结实,还有被石硪印过的光泽。
调动儿时的记忆,我可以想象出毛板船装煤时的情状:将煤打紧打紧之后,在船吃水线以上的平面上面再铺一层杉木板,继续装煤,再用石硪打紧。这样经过一层层夯实打紧后,大的毛板船可以装到六十吨,最重装到一百二十吨的煤。
装满煤后,先把船放到资江的向东街斜对面的塔山湾停靠避风,等到涨端午水时,再从资江放到益阳、汉口。
嘉庆四年(1799)农历五月端午节后的一个半夜里,山崩地裂的炸雷把上梅古城的人们从梦中惊醒。
杨海龙披衣起床,看着如巨龙一般的闪电一个接一个地在空中闪耀,闪耀过后便是身边的房屋瞬间垮塌般的巨响,令人心惊肉跳。门不知什么时候被风粗暴地“踢”开,碰到木墙上发出“砰——”“砰——”的碰撞声,犹如焦躁的醉汉在砸锅打碗。风如龙吟虎啸,吹得皮纸糊的窗户不时发出绷裂的声响,似乎妖魔鬼怪就要从窗户里跳进来。闪电不断地从天空、从山顶上,又像就从屋顶上、从窗户上劈下来,强光闪得屋里一阵白过一阵,仿佛老天派出的强兵壮马,粗暴地进屋翻找什么赃物。
不一会儿,倾盆大雨便如注一般从屋顶上覆压过来,一会儿便听到地上哗哗的流水在响。
透过窗户远远望去,天子山上黑压压一片,就像天要塌了下来,又像千军万马在涌动。
天刚蒙蒙亮,杨海龙听人们在呼叫奔走,杂乱的脚步声和雷声、风声、雨声混响在一起。
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巳牌时分才稍稍减弱。
“真是天助我也!”杨海龙暗喜。
杨海龙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来到向东街码头察看时,只见资江河水已经涨到了十三个磴,向东街河滩上已不能去人,哗哗的洪水从山上冲下来,顺着原来水浅的河道咆哮着向前翻滚。“真是老天照应啊!”
凭着长期的航资江河经验,有这一河水完全可以放毛板船了。
杨海龙的经验后来被梅山人普遍应用。梅山地区资水两岸的人后来都习惯地把涨到七八尺以上的水叫毛板水,因为只要涨到七八尺深,就可以放毛板船了。
春夏之际雨水多,小河涨水大河满,在溪多河多的梅山地区,一般从二月涨桃花水起(即桃花开时涨水)到五月涨龙船水,这四个月之间,可以涨五至七次毛板水。足够放毛板船用了。而过了这个阶段是无法放毛板船的,因为资江滩多,一共有七十二滩,新化境内就占了五十三处,滩高水浅,即使丰水期,如果不涨毛板水也不过三尺来高的水,而毛板船吃水要达到四五尺深,因而没有涨到七八尺深的水是无法放毛板船的。过了龙船水,毛板船也就收工了。
那么,水涨得有多深,到底有什么标志呢?也是杨海龙给了同行们一个经验:以资江码头的石阶作为参照物,一个石阶叫一个磴,一个磴高五至七寸,通常河水涨上了十一二个磴就可以放毛板船了。涨到十三四个磴也没问题。但如果水太深,水势太大也不能放毛板船,船在太大的水势中很难驾驭,更无法靠岸。所以,如果大码头的水涨到了二十几个磴,毛板船也是不能放的。
这时,新化白塔对面塔山湾河滩两边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站满了看热闹的山民。管家早已将一张供着牛头和滴血雄鸡的供桌摆在河岸边。
接着,披着红底黑套长袍的舵工师傅此时就像一个专业祭司,他和杨海龙交换了一下眼神,就走到供桌旁,点燃供桌上三炷香,顿时青烟袅袅,舵工师傅合着双手,口里念念有词。他的身后,站着英气十足的十七岁的外甥何元仑和两排赤裸着上身、胸前贴着符咒、手上端着酒碗的船工,他们黑红的脸上庄重肃穆。
三声惊天动地的火铳响后,何元仑端着一碗船工递过来的酒走向了翻滚的河水边。
看热闹的山民中有几个在窃窃私语:“这豆芽菜一样的伢子,掌舵,成吗?”
“怕什么?有杨老板啊!”
“别看何元仑这伢子年轻,人家十二三岁在船上漂,是个老把式了。”
这时,捧酒船工和山坡上的所有山民都唰的一声齐崭崭跪下:“天地菩萨,山灵河神,保我商途,佑我船民!”何元仑把酒倒入了河里,船工与山民虔诚的祈祷声则颤颤地飘向了远方。
“喝酒,上船,砍缆!”何元仑清脆的嗓子一声大吼,船工们一齐仰脖把酒喝光,把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这叫打煞。
何元仑带头登上了毛板船,坐到舵工舱里,神情肃穆地注视着远方。
接着,杨海龙和船工们从跳板上鱼贯登上了毛板船。随着嘭嘭的斧头砍缆声,毛板船脱缆飘动,岸上则响起了一片哭声、喊声与祷告声。
风萧萧兮资水暖,壮士一去可复还?
这一壮怀激烈的告别,谁知道究竟是暂别还是永诀?
毛板船一出河,就成了河道里的庞然大物,有惊世骇俗之感。闻讯的资江两岸山民沿途追着围观,直到这条毛板船随着波涛汹涌的巨浪完全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