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古之恶来！
“阿福，珉儿病情如何？”王谧边擦拭着手指上的墨汁，边问道。
竖手立于门边的阿福，恭敬回道：“小公子已见好转。”
“那就好。如此看来，珉儿倒是福大命大。”王谧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阿福理所当然道：“身为主上子嗣，自然是福贵非常。”
王谧没有反驳，显然他也是这么认为。
王韶之内心羡慕至极。
这就是出身，他那堂弟王珉一生下来便注定立于芸芸众生之上，他所追求的官职、品级，人家唾手可得。
此时此刻，王韶之恨不得当场给王谧跪下，认其做义父。
“韶之，这祁平生不愿前来，你可有对策？”王谧打断了正异想天开的王韶之。
王韶之闻言，得意一笑：“侄确有妙计。”
“说来听听。”王谧有点好奇。
王韶之慢悠悠地分析：“堂叔有所不知，祁平生除却请堂叔帮忙寻那蒯恩几人外，亦嘱托过侄儿，可见他对此事很是在意。”
王谧点点头。
“如此便可从此处入手，只需寻到一人，到时祁平生定会不请自来。”王韶之肯定道，这是他在祁平生再次问及寻人之事时，想到的。
王谧略感意外，他只是随口一问，未曾想这草包侄儿居然真有可行之策，当即吩咐：“阿福，明日起你全力协助韶之，务必尽快寻到蒯恩等人！”
“是，主上。”
……
数日后。
王韶之再次登门。
“祁兄，王某来也。”
“何事？”
祁平生没好气道。
眼看已是二月下旬，时间一天天过去，蒯恩几人一点消息没有，他心情不太好，见到这王韶之，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自然是好事！祁兄可揣测一二。”
王韶之想吊下胃口，哪知祁平生半天没反应，只是自顾自喝茶，连茶水都没让獐儿给他倒一杯。
“哈哈哈，祁兄好雅兴！”
王韶之大笑三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而后道：“你嘱托之人，已有消息。”
祁平生大喜，上前搂着王韶之：“王兄快快请进，獐儿看茶。”
王韶之嘴角抽了抽。
刚坐下，祁平生便迫不及待询问：“何人消息？”
天知道他这段时间有多着急，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比如花钱找人打听，贿赂小吏查户籍等等，均一无所获。
“据祁兄提供线索，寻到两人。”
“一人名到彦之，未及冠，自称屈到后裔，父早亡，母卧病在床，家贫以挑粪为生，现侨居南彭城郡。”
“一人名蒯恩，未及冠，庶民，自幼父母双亡，现侨居南兰陵郡。”
原来是到彦之和蒯恩。
到彦之，字道豫，算是辅佐之才。
早年家贫以挑粪为生，先后跟随刘裕讨伐孙恩、桓玄，并在伐蜀中立大功，封为佷山县侯，后因护卫刘裕之子刘义隆入朝称帝，被封建昌县公。
不过，因到彦之挑粪经历，一直到其曾孙，都被背景渊远的士族们讥讽看不起。
至于蒯恩，一生战功赫赫，这是真正的将才，真正的身经百战。每次战局危急时，都是充当冲阵先锋。先后讨伐孙恩、卢循，平定桓玄、刘毅、司马休之，剿灭谯蜀，为刘宋的建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只是死的很惨，很不值。
乃是护送刘裕之子刘义真这奇葩撤退长安，兵败后被赫连勃勃给剥光衣服，于寒冬中活活冻死。
祁平生也总算明白，为何一直找不到人。
到彦之和蒯恩，这两人一个在南彭城郡，一个在南兰陵郡，两郡均远离建康足足两百余里，从建康百姓口中肯定打听不到。
古代交通有限，许多人囿于一隅，终其一生就生活在方圆几十里范围。
想必是王谧下令搜寻，才能在如此远的地方，将二人找到。
“极好，王兄办事，我放心！”祁平生毫不吝啬夸赞道，仿佛先前不待见王韶之的人不是他。
王韶之也放声大笑：“哈哈哈，王某还有一好事告知。”
“还请王兄速速道来。”祁平生好奇道。
王韶之笑眯眯说道：“蒯恩此人已在堂叔宅院静候。”
蒯恩居然已经到建康了！
祁平生惊喜，当即就招呼来福，拉着王韶之前往乌衣巷，去见见这传说中的猛人……
“吁！——公子，到朱雀桥了。”
来福停下牛车。
祁平生平静地走下来，丝毫看不出此前想见蒯恩的迫切。
在赶来的路上，祁平生已明悟，他被王谧给算计了，不然直接把人送到客店来就行，何须他亲自前来。
费这么大劲只为引他上门，这也令他对举荐之事，愈发警惕。
王谧的老奴阿福，正站在桥边等着。
看其手脚僵硬的模样，想来已等了许久，这待遇比之前，可是好太多了。
一路畅通无阻。
刚进门，祁平生就发现了威猛异常的蒯恩。
只因此人实在太扎眼。
脖粗肩宽，骨骼大，胳膊都快抵得上祁平生小腿了。即便只是蹲在角落，也犹如一头熊一般雄踞在那里，不容人忽视。
他立即上前，抱拳一礼道：“在下豫章祁平生，敢问可是蒯恩当面？”
见眼前贵公子如此礼遇，蒯恩慌忙站起身来，学着祁平生抱拳道：“见过贵人，草民正是蒯恩。”
直到此时，祁平生方才明白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就蒯恩这八尺有余的身形，挡在面前跟堵墙一样，光看着就让人未战先怯。王谧的护卫甚至是来福，在他身前都跟稚童一般，体型悬殊太大。
要是蒯恩再露出一些凶相来，绝对当得起一句：古之恶来！
“我去禀报主上，你在此陪着祁公子。”阿福对王韶之说道。
他见祁平生注意力都在蒯恩身上，便识趣的没去打扰。
王韶之点点头。
“蒯恩，我闻你如今孤身居于南兰陵郡，可愿随我一同前往豫章。”
祁平生当即招揽，实在是此人太过让他心动，如此猛将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王大人寻你来，亦是受我所托。”祁平生担心蒯恩不明白其中关系，又补充道。
“多谢贵人看重，只是...只是...”蒯恩表情十分为难，似乎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
祁平生见状，以为是遇到什么难事，或者有人刁难，当即大手一挥，道：“有何难处但说无妨，我定全力助你！”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要把蒯恩带走！
“祁神医竟然如此看重此人？”王谧施施然从走廊来到院中，眼神惊奇。
他其实早就到了，一直躲在一旁观察。
对于祁平生花如此大力气寻找几个贱民，他要说不好奇是假的。
虽然蒯恩这身型确实威猛，可在他王侍郎眼中，不过区区将种之姿罢了，门第才是硬道理。
“那是自然，祁某初见蒯兄，便欲效仿那桃园结义，与之结拜！”祁平生语不惊人死不休，毫不吝啬自己对蒯恩的看重。
院内众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连来福也认为自家公子疯了。
祁平生是谁，豫章祁氏二公子，前散骑常侍之子，出身名门。而蒯恩是谁，一介孤儿贱民，靠给人砍柴打谷卖苦力为生。
众人觉得，定是今日有人在他们饭菜里下了五石散，出现了幻觉。
实在是太荒唐，太过惊世骇俗。
“慎言！”
王谧脸色一沉，对祁平生此番言语极度不满。
名门士族若与贱民为伍，在现今会被视为自甘堕落行为，令世人耻笑。今日祁平生如果真在他王谧的院中与蒯恩结拜，传出去后，他作为此地主人，也会被牵连嘲笑。
“蒯兄，祁某诚意十足，可愿去豫章？”
祁平生没理会王谧，毕竟还要借他之力寻找剩下的人。
“祁公子，蒯某不愿...不愿为奴。”蒯恩似乎下很大决心，才把这话说出口。
“为奴？哈哈哈，蒯兄误会也，我怎舍得让你为奴。”祁平生终于明白蒯恩在顾虑什么。
“今日王大人见证，祁某保证，定会善待蒯兄，视你为祁某左膀右臂。如何？”祁平生扯起了王谧的大旗。
王谧在一旁脸黑如锅底。
见祁平生如此诚意满满，又有众人为证，蒯恩当即同意。
“蒯恩，愿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