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陈郡谢氏
与刘毅分开后,祁平生决定先去乌衣巷,拜会陈郡谢氏的谢琰。
当初谢琰起拜著作佐郎时,就与祁远山相识,后来两人又同为散骑常侍,关系更进一步,相处得还算融洽。
谢琰,字瑗度,谢安次子。
年仅四十余岁即位列侍中,再进一步便是二品大员,绝对的肱骨重臣,子侄后辈、沾亲带故之人,遍布朝堂及各州郡。
虽说在晋孝武帝司马曜当政期间,谢氏屡遭各方联合打压,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谢氏依旧是顶级高门。
此时的谢琰正是陈郡谢氏门面,只要能得到他一两句赞许,这趟建康也不算白来。
“公子,这玉可是大公子年前才给你的。”
前往乌衣巷的路上,来福小声提醒。
“无妨,值得!”
当然值得。
单刘穆之这三个字就值千万金。
此次来建康,他除了拜会祁远山生前故友,最重要的是收罗人才。
譬如。
钢铁猛男——蒯恩。
尽忠职守——刘钟。
挑粪公侯——到彦之。
一己之力对抗半个北魏——毛德祖。
以及檀道济、王镇恶等人。
不过以上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刘穆之重要。
倒不是非他不可,似徐道覆之类的也可作备选。
只是这种内政能力堪比王猛的大才,决计不能留给旁人,尤其是刘裕。
一个时辰后,四人来到秦淮河边的朱雀桥。
桥对面,便是乌衣巷。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首令王谢高门名噪后世的诗,乃是唐朝时乌衣巷沦为废墟后,由刘禹锡所写。
既是沧海桑田,也是顶级士族自山巅衰落的真实写照。
不过现在的乌衣巷,仍是东晋门阀士族的绝对中心,许多朝廷达官显贵居住于此,最出名的莫过于王导、谢安之后。
一个辅佐司马睿建立东晋,“王与马共天下”绝非浪得虚名。
一个指挥淝水之战败苻坚,堪称挽天之将倾,保汉民族于危难。
后面这一点毫不夸张。
当时,前秦刚开始汉化,胡人的风俗习惯、语言文字等,并无多大变化。
儒家经学又正值衰微,纸张书籍尚未普及,名人雅士处于迷茫疯癫状态,嗑散的嗑散,谈玄的谈玄,程朱理学也未出现。
这种情况下,汉民族极有可能反被胡化,以后大家都会操着一口流利的胡语。
命常贵留在原地护着獐儿,祁平生带着来福刚准备上桥,就被一队黑衣护卫喝止。
“站住,尔等何人!”
“在下豫章祁氏祁平生,前来拜见谢大人。”
“哪位谢大人。”
“谢瑗度,谢侍中。”
“拜帖呢?”
“初至建康,尚未准备拜帖。”
什长闻言皱了皱眉,连拜帖都没有,居然就来见谢侍中,这人好生无礼,语气变得冷淡:“过所文书拿来。”
祁平生也意识到这问题,不过事已至此,只能下次再说。
什长核对后,递还文书:“在这等着,我去禀报。”
说完便跑向对岸,剩下十人戒备地守着祁平生等人。
很快,什长回来:“谢侍中已外出,小公子谢混尚在。”
谢琰有三子,谢混是最小一个,虚岁十七。
这可是一个敢生吃仇人肝脏的狠人,刳仇食肝说的就是他。
...
书房内,谢混正跪坐于案几前,手执鼠须毛笔,悬肘写字。
仆从轻声进屋,见此情形,便束手静立。
良久之后。
“吁——”
谢混放下笔,长嘘一口气。
“公子笔力愈发遒劲有力也。”仆从恭维道。
谢混揉揉手腕,不置可否。
“公子,豫章祁平生正于暖堂等候。”
“祁平生?”
“前散骑常侍之子,来拜访主人。”
“父亲不在?”
“主上已赶入宫中,此前会稽王派人来传过讯。”
“所为何事?”
“小人不知。”
谢混站起身来,再次欣赏一番案几上的新作后,背着双手走出书房...
暖和宽敞的客厅内。
祁平生与来福相顾无言,他们已在此足足等候了半个时辰。
好在四周一直有热气传来,倒不至于手脚僵冷。
两株五尺高的火树银花珊瑚树,立于庭前两侧。
客厅淡紫色案牍上,摆着各式水果、糕点。
几尊细腻似玉的莲花瓣纹青瓷,置于角落。
墙壁上,还悬挂着几幅名家字画。
“真奢侈!”
祁平生心中感叹。
无烟暖气,红珊瑚树。
金丝楠木,水果糕点。
越窑青瓷,名家字画。
随便一样,都是底层平民可望不可及的东西,想必当年的石崇与王恺斗富也不过如此吧。
这时。
两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公子,人在暖堂内。”
接着一名身披鹤氅、头戴白纱帽、脚踩革鞜的少年,出现在门口。
门外之人优雅风华。
门内之人英挺轩昂。
场面顿时寂静。
“公子?”谢氏家奴小声提醒。
谢混淡淡看了一眼他,背手抬脚,缓步进屋。
经过祁平生时,他未作丝毫停留,最后来到一副字画前驻足。
嚯!
这气场。
少说也有十米。
对这种顶级士族子弟的孤傲,祁平生第一次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只是。
这谢混是不是选错人了?
比傲气?
不是他吹,此间纵横十万里,全是弱鸡!
火药见过没有?
真理见过没有?
大伊万知道是啥不?
数理化史地生能及格不?
领先一千六百年,就是这么豪横。
此时,背身站于堂前的谢混,对祁平生充满了兴趣。
他号称“风华江左第一”,同辈之人无出其右,加之出生顶级门第,这令他生性孤傲无比。
但现在,谢混在这个来自江州的祁平生身上,嗅到了同类气息,这让他很疑惑。
此人。
凭什么?
许久之后,谢混终于开口。
“汝便是祁平生?”
“正是祁某当面。”
“何事拜访家父?”
“了却先父遗愿。”
“遗愿?”
“然也。”
谢混思忖片刻后,点点头道:“吾会告知家父,去罢。”
“告辞!”
祁平生大步离去。
二人这对话,把在场的另外两人给搞懵了。
你俩搁这儿打谜语?
来福来不及细想,连忙跟上自家公子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