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编剧与复制者
KFC廉价的塑料桌椅旁，弥漫着炸鸡和薯条的油腻香气。芬格尔如同饿鬼投胎，对着面前堆成小山的汉堡、薯条、鸡腿发起猛烈攻势，吃得汁水横流，毫无形象可言。
零则安静得像一幅画，只点了一份简单的三明治，坐在路明非身边。当路明非把包装好的三明治递给她时，她甚至微微侧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谢谢。”随后便小口小口地、极其斯文地吃着，像一只在阳光下警惕又优雅的猫咪。路明非没什么胃口，只点了一杯可乐，百无聊赖地吸着，看着窗外芝加哥渐渐亮起的霓虹。
芬格尔塞了满嘴食物，含糊不清地抬起头，眼神在路明非和零之间来回扫视，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师弟，你跟这位师妹……之前就认识？你俩是……情侣？”他挤眉弄眼。
“噗——咳咳！”路明非差点被可乐呛死，连忙摆手，脸皮微红，“没有没有！才刚认识！师兄你别乱说！”他可不想被这位皇女殿下用“镜曈”复制个言灵轰成渣。
芬格尔却凑得更近，压低声音，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师弟，听哥一句劝，这种极品小姑娘，进了学院那就是狼多肉少！你得趁早下手啊！不然等进了学生会，被恺撒那家伙招进他的什么‘白丝少女舞蹈团’，你小子哭都来不及！”
路明非满头黑线，心说恺撒虽然骚包了点，但审美和节操还是在线的，才不像他老爹庞贝种马遍地。再说了，什么叫“趁早把握机会”？他对零……嗯……路明非的目光下意识瞟向零那白金色的头发、冰雕般精致的侧脸和介于少女与孩童之间的娇小身材……靠！差点被芬格尔这混蛋带歪了！他路某人的XP可是师姐那种腰细腿长、气场强大的御姐啊！虽然……零身上那种绫波丽式的三无清冷感，对资深老二次元来说确实是暴击……不行不行！剧本还未完成，强敌环伺，绘梨衣还在东京等着，怎么能想这些儿女情长！路明非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把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出去。
他正色对芬格尔说：“师兄，别瞎猜。我有喜欢的人了，她在日本。等这边安顿好，我会去找她的。”他说这话时，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和温柔。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零咀嚼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顿。那双一直平静无波的冰蓝色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不悦。她放下吃到一半的三明治，转过头，非常自然地伸出手，直接从路明非手中拿走了他喝了一半的可乐。
路明非：“？？？”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零！皇女殿下！您不是有严重的洁癖吗？！不是号称“真空女王”连触碰都吝啬吗？！您……您真的允许自己喝异性喝过的可乐？！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芬格尔在一旁看得眼睛发亮，嘴里塞着汉堡，发出“呜呜”的声音，脸上写满了“我懂了”的猥琐表情，含糊地小声嘀咕：“好家伙！师弟！深藏不露啊！原来是她追的你啊！这都间接接吻了……”
路明非吓得魂飞魄散，抄起盘子里剩下的一个汉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塞进了芬格尔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里。“师兄！闭嘴！吃你的饭！别作死！”他压低声音吼道，生怕芬格尔的胡言乱语触怒了这位逻辑清奇、实力莫测的皇女。
零却仿佛没听见芬格尔的“暴论”，也没在意路明非的惊慌。她只是平静地咬住那根路明非用过的吸管，极其自然地吸了一口可乐。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冰蓝色的眼眸依旧清澈见底，倒映着KFC店里明亮的灯光和路明非那张写满震惊的脸。
当三人走出KFC时，夜色已深。芝加哥联合车站巨大的穹顶下，喧嚣早已散去，只剩下空旷的回声和冰冷的空气。远处传来低沉的机械轰鸣，铁轨摩擦的声响由远及近。一辆流线型的列车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无声地滑入站台，车头亮着刺眼的探照灯。
芬格尔打着饱嗝，拍了拍鼓胀的肚子，豪气干云地表示：“师弟！为了表达对你慷慨解囊的诚挚谢意！师兄我义不容辞！”他不由分说地拎起路明非和零的行李，大步流星地就朝列车走去，仿佛生怕路明非反悔似的。路明非和零对视一眼，无奈地跟上。
一个穿着笔挺墨绿色列车员制服的身影出现在唯一的检票口旁，一手摇着金色的小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一手拿着强光手电和磁卡刷卡机。
“CC1000次快车，乘客请准备登车了，乘客请准备登车了。”列车员清朗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大厅里回荡。
“哟？这次居然这么走运？不用等车了？”芬格尔有些意外地走上前，熟稔地跟列车员打招呼，递上自己那张看起来饱经沧桑的磁卡票。
列车员接过，在刷卡机上划过。
“滴——”绿灯亮起。
“芬格尔，你居然还没退学？”列车员漂亮的绿眼睛里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我还以为今年见不到你这张老面孔了。”
“啧，瞧你这话说的。”芬格尔撇撇嘴，努力想摆出点学长的架子，“有始有终嘛，男人要有担当！”他顿了顿，又忍不住带着点希冀地问，“话说，我这等级……没降？车来的这么早？难道……我升回‘A’级了？！”他眼中闪烁着不切实际的光芒。
“别做梦了。”列车员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幻想，“降到‘F’了，你可是从‘A’级一路滑下来的。”他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的揶揄。
“真降成骡子了……”芬格尔瞬间蔫了，像霜打的茄子，嘟囔着，“万恶的学分制……”
“你好，我是今年的新生，路明非，中国来的。”路明非适时递上自己的磁卡票。
“路明非？”列车员那双漂亮的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他仔细打量着路明非，“你就是新来的‘S’级路明非？看来我们来的很准时。”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兴奋和一丝恭敬。
“‘S’级？！”旁边的芬格尔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嘴里的汉堡渣差点喷出来，“开什么玩笑？！不是只有校长是‘S’级吗？！那你这家伙的级别岂不是和校长一样高？！老天！这顿饭请得值了！以后师兄我跟你混了！”他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
路明非耸了耸肩，脸上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小得意的笑容：“也还好啦，也就比师兄你最开始的时候……高一个级别而已啦。”他故意拖长了音调。
芬格尔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仿佛受到了万吨暴击。
列车员又扫过零递来的磁卡票，再次发出一声惊叹：“A级学员，零。今年的新生血统质量真是惊人啊！”
芬格尔在一旁捶胸顿足，一脸生无可恋：“可恶啊！又一个阶级在我上面的新生来了！这日子没法过了！”路明非心说，在卡塞尔学院，是个混血种阶级估计都比你高，“F”级恐怕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记录也就芬格尔自己能打破或者保持了。
三人跟着列车员走上空旷的月台。冰冷的夜风卷着铁轨的锈味扑面而来。那辆漆黑的、宛如艺术品般的高速列车静静地卧在铁轨上，唯一一扇滑开的车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卡塞尔学院教授标志性格子衬衫、头发有些蓬乱、脸上带着激动笑容的古德里安教授！
“明非！！”古德里安教授热情地张开双臂，像看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一个熊抱扑了上来，用力拍着路明非的后背，“见到你真是太开心了！太好了！太好了！”他松开路明非，目光立刻被路明非身边的零吸引，“哦！你已经认识零了吗？太棒了！她就是我在俄国发现的那个血统极其优秀的候选人！虽然……当然，也没你的血统那么惊人就是了！哈哈！”他笑得像个孩子。
列车在漆黑的北美大陆上疾驰，如同穿行于寂静的钢铁森林。温暖舒适的车厢内，隔着一张光洁的橡木条桌，路明非、零、芬格尔和古德里安教授相对而坐。三人已经换上了卡塞尔学院的墨绿色校服，笔挺的剪裁衬得路明非也精神了不少，零则像个精致的洋娃娃，芬格尔……嗯，依旧像个套了麻袋的流浪汉，但这货把胡子刮了头发搭理一下也还挺帅的。
看着这熟悉的场景，路明非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第一次乘坐这趟列车的时光，只是心境已然天差地别。
“咖啡？还是热巧克力？”古德里安教授热情地问道，像个殷勤的主人。
“热巧克力！”芬格尔立刻举手，眼睛放光。
“没问你。”古德里安教授没好气地白了芬格尔一眼，目光转向路明非和零，笑容满面，“当然，如果你们想尝试点更带劲的，也可以来一杯烈性酒？学院特供哦。”
“谢谢教授，给我来一杯热牛奶就好。”路明非礼貌地说。
“我也一样。”零的声音清冷平静。
“好的！没问题！”古德里安教授笑容更盛，然后转头，非常自然地指挥道：“芬格尔，去给明非和零拿热牛奶。”
芬格尔：“……”他一脸悲愤，敢情自己就是个跑腿的命？但在古德里安教授“慈祥”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认命地起身去餐车了。
古德里安教授搓了搓手，看向路明非，脸上带着一丝歉意：“首先，明非，很抱歉我来晚了。我在俄罗斯那边跟进零的入学事宜，耽误得比较久。回到学院才发现你的航班比原定的晚了两天，我担心错过了，就决定跟这趟车来一趟，幸亏没晚太久。”他松了口气，随即进入正题，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明非，关于学院的事情……那份入学指南，你都看过了吗？”
路明非点点头，端起刚刚芬格尔不情不愿端来的热牛奶，抿了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大概看过了。诺诺师姐也和我说了一些。总之，我们这些人，体内流淌着龙族的血液，是人类与龙类的混血种，对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古德里安教授期待的脸，以及旁边安静喝牛奶的零，最后落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黑暗吞噬的荒野，“而我们的目标……是屠龙。杀死那些沉睡的、苏醒的、以及……可能隐藏在人类社会中的龙类。”
“Perfect！太棒了！”古德里安教授激动地拍手叫好，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狂喜的光芒，“不愧是我们卡塞尔学院百年一遇的‘S’级！路明非！你对这样颠覆世界观的事情，接受得如此之快！理解得如此透彻！这份冷静和悟性，简直是天生的屠龙者！”他看向路明非的眼神，充满了捡到稀世珍宝的兴奋。
“教授过奖了。”路明非淡淡一笑，放下牛奶杯。这份“透彻”，是用前世的鲜血、死亡和无尽的悔恨换来的。他目光转向身边安静得像空气的零，心中念头微动。既然零的“镜曈”酒德麻衣是知道的，而且她也是奶妈团成员，路鸣泽的剧本里她本就会进入学院……那么，或许可以在这里稍微交流一下？
“说起来，”路明非低头凑近零，看似随意地小声开口，目光落在零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上，“零的血统也很特别吧？我听一位……朋友提起过，零似乎拥有非常罕见的言灵？”
零捧着牛奶杯的手微微一顿，冰蓝色的瞳孔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她看向路明非，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他说的“朋友”，是谁？麻衣？还是……老板？
“可以复制并掌握任何血统等级低于施术者的混血种的言灵。”路明非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只要听过或者看到对方施展的核心龙文，就能瞬间理解、掌握，甚至……进行一定程度的优化。堪称言灵领域的‘复制者’和‘优化器’。”
零的冰蓝色眼眸彻底锁定了路明非，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强烈的探究和……一丝隐藏极深但很快又消失的警惕。
他不仅知道“镜曈”，甚至对其能力的描述精准到了可怕的程度，这绝不是“听朋友提起”那么简单！路明非……他到底还知道多少？还是说……他也有“镜曈”？
路明非迎着零那穿透性的审视，只是端起散发着温润奶香的热牛奶，仰头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顺着咽喉滑下，驱散了些许夜的寒意和旅途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