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相府定品
当然,群臣中也有不少人疑惑,究竟此子帮司马道子解决了什么难事,当得起他如此隆重介绍。
司马德宗病重之事,为防消息泄露,仅亲近司马道子的几个重臣知晓,毕竟王恭、殷仲堪等人在朝中也有眼线。比如殷仲文乃是殷仲堪堂弟,王恭出自太原王氏就更不用说了。
此次司马道子召集众人来,是为凝朝中之力应对王恭。他手中兵力有限,根本不是王恭对手,必须靠这些士族群策群力,再想想办法。
至于祁平生,只是顺带。
要不是皇后王神爱专程让人来相府,要求封赏此人,凭他一介毫无官身的次门子弟,哪里来的资格进相府大门,更不要说在如此重大的场合露面。
司马道子之所以给王神爱这个面子,是为了做最坏的打算。
尽管司马德宗是傀儡傻子,不过明面上依旧是这大晋国君,到时将司马德宗搬出来,再让王神爱、司马德文等人去求情,或许能救他一命。
只能说为应对王恭,司马道子是穷尽了一切办法。
见气氛已经烘托到位,司马道子询问道:“祁平生,你想要什么赏赐?”
大殿内再次安静下来,都想知道祁平生如何答复。
“回相国话,平生不敢居功,能为相国分忧乃大晋子民份内之事。”祁平生场面话脱口而出,他根本没想过要什么赏赐,能顺利从宫中脱身已是万幸。
“哈哈哈,少废话,快说,要什么赏赐!”司马道子有点霸道,丝毫不理会祁平生的谦虚之词。
“相国大人开金口,你直说便是,何故如此作态。”王绪淡淡道。
此言一出,原本一派和谐的场面立刻变得诡异起来,众人目光晦涩的在祁平生与王绪之间来回审视。
祁平生心中警惕,不知这王绪为何突然发难,来不及思考,他当即回道:“相国大人,平生尚未定品,不知可否在此定下?”
这是他突然想到的。
要金银财宝,会落俗套;要官职,高了司马道子不会给,低了自己也不想当;而他要赶回豫章,趁此机会在京师直接把品级定下,省去郡、州中正考察,回去就具备做官资格,也算一大收获。
“王仆射,此事归你管,你说该定何品?”司马道子把难题扔给王国宝。
王国宝,出身太原王氏,乃王坦之第三子,背景非常深厚,既是谢安的女婿,也是司马道子的堂姐夫。
不过因恃才傲物、不尊法礼、品行不端等问题,被谢安厌恶。
先是投靠司马道子,而后又跑去讨好孝武帝司马曜,还被司马曜视为忠臣。当时正值帝相之争,王国宝此举惹得司马道子大怒,直接与他“掷剑”绝交。
当司马曜一死,王国宝立马又让堂妹吹司马道子的枕头风,奇葩的是司马道子居然不计前嫌,重新接纳了王国宝,将其视为心腹重臣。
年初之时他刚接替王珣,成为左仆射,同时还兼管官员任免升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管全晋朝士人品级的吏部正是在其治下。
不过,后面司马道子毫不犹豫把王国宝推出去,做了替罪羔羊,可见两人都是一丘之貉。
王国宝起身来到殿中,恭敬对司马道子说道:“相国大人,祁平生既为门第之后,品行俱佳,才情过人,且为相国排忧解难,身具大功,依我之见,可定上下品。”
祁平生看着这个浓眉大眼的稳重男人,很难想象此人曾穿着婢女装束来找过司马道子。
“上下品是否逾举了?”王绪那令人讨厌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上下品在九品中位列第三,算很高了。
对南方士族子弟来说,初定上下品堪称奇迹,一般都是定第四至第六个品级,即中上、中中、中下,而后便在江、扬、荆等州的州府或郡县做官,鲜有到京师任职的。
只有建康之中南渡的王谢等大族子弟,才会定在上下品及往上,然后再以著作佐郎等清官起家,便可顺理成章在朝中步步高升。
因此东晋的朝堂是掌握在南渡高门大族手中,扬州、江州、荆州等地的郡县则大部分是南方士族任职。
正是:扬州无仆射,荆襄无京官。
王国宝其实非常看不起这些江州而来的溪狗,当初祁远山在时,就经常与他和王绪作对,对祁平生自然也不会有好印象。不过今日不是携私报复的时候,他还有要事要办。
溪狗是对南方士族的蔑称,类同于称北方南渡士族为伧父。
王国宝之所以给祁平生定上下品,既因此事乃司马道子钦点,要顾忌相国的面子,同时这也是对群臣的试探。
他要看看会有多少人会跳出来反对,又有多少人赞成,在接下来商议王恭之事上,心里才有底。
此时,王国宝见最先跳出来的居然是族弟王绪,恨不得活剐了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呵斥道:“滚一边去!”
王绪看到王国宝如此大反应,骇了一跳,立即缩回座位,不敢再冒头。
见王国宝处理完王绪,一直冷眼注视二人的司马道子,这才点点头道:“上下品还算中肯,王卿所言正合吾意。”
随后,他环顾殿中群臣:“众位大人可还有异议?”
殿内安静片刻后。
司马道子大笑起来:“哈哈哈,既然都无异议,此事便这么定了。”
祁平生心中亦是惊喜,没想到还有如此收获,拜谢道:“多谢相国大人!”
“你应得的,退下吧。”挥退祁平生后,司马道子再次缓缓开口,“才俊看完,现在商议莽夫。”
大殿气氛瞬间凝固。
过了片刻,司马道子面无表情道:“诸位大人为何一言不发?”
王国宝当即站出来,朗声道:“昔日王敦霸踞江扬荆褚州,刚愎自用,修甲聚兵,敢肆狂逆,终酿弥天大祸;而今王恭恃兵在外,不敬嘉礼,私备戎辔,借北伐之辞,欲行倒逆之举,实为图危社稷贼臣也。”
王仆射一番慷慨激昂,直接将王恭打入乱臣贼子的行列,群臣听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其实王恭只是痛恨王国宝、王绪、茹千秋等人胡作非为,败坏朝纲,想诛杀这些奸佞之臣,并无谋逆的想法。
最直观的,他被刘牢之背叛兵败后,前去抄家的人根本搜不到什么钱财布帛,只有一摞摞书籍摆放在屋中,如此便能看出王恭的品行和心性。
王国宝说完后,王绪、茹千秋、赵牙相继跳出来严厉批判王恭,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此人意图谋反”。
祁平生在角落里偷偷注视这些大臣的反应,发现司马尚之、司马遵、殷仲文等人全都深表认同的模样,显然作为司马道子亲近之人,他们之间通过气。
而桓脩、桓谦等人则是一副看戏的样子;孔安国、车胤则是紧皱眉头,王谧亦是忧心忡忡。
其余人要么面无表情,要么垂目而坐,唯独谢琰风轻云淡。
“相国大人,此事可是有什么误会?”